正文 第八章 倒霉大兵大牛 文 / 願落
三人走後,方夏狠狠地憂傷了一把,說起來見到男朋友和別的女人搞到一起之後,她就穿越了,接著又是救人又是逃命,連傷心都還沒來得及。
不過就這麼著「傳授」了烏廷芳幾句,她自己也想通了,也就是四年的青春和感情有些不捨罷了,總算她不是和男朋友結婚之後才發現他外遇出軌,提前發現就算是不錯的了。
不過比起男朋友,她更憂傷的是見不到父母了。早知道這個男人有一天會害得她穿越,當初她就不為了他留在上海,而是畢業就回老家了。爸爸媽媽其實對方夏這個男朋友沒有多滿意當然也沒有不滿意,只是覺得她喜歡也就隨她了,雖然對方夏因此滯留上海而微有怨念,卻也從未在她面前表現出來。現在倒好,這輩子都別想在父母面前盡孝了。
方夏不知何時淚流滿面,爸媽要是得知她的死訊,白髮人送黑髮人,不知道得多傷心。若不是方夏還有個哥哥,爸媽總不至於無人養老,方夏一定會做個小人天天詛咒她的前男友,最好做成兵馬俑埋到地底詛咒他兩千多年!
發了好一會兒呆,方夏才擦乾了眼淚。
生活還得繼續,想家這種事情,也就是一個人時做做,提醒自己不是無根的浮萍。想想遙遠的兩千年後的父母,不管方夏身處何方,他們肯定都是會希望她過得好的。心中有著這樣的信念,她才能繼續維持淡定從容的心態、積極向上的態度,不然很容易得憂鬱症的吧……
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方夏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來到了陶總管的房間。
大牛還在睡著,方夏怕他醒來沒人照應,便到了這邊來看著。
沒想到沒過一會兒,這孩子果然醒了過來。
睜眼看到一個女子坐在房內,而不是之前那個大叔,大牛同學愣住了,眨巴了好幾下眼睛,才想起來之前救他的是三個人,想必這個漂亮的女人就是其中一個了。
大牛雖還是個孩子,卻已不像普通孩子,受了這麼多的苦,他比平常十一二歲的孩子要成熟一些。
他身體仍沒多少力氣,但仍然掙扎著要起身行禮。
方夏本只是不知道說什麼才沒有開口,這時見他晃晃悠悠地要起身,連忙上前按住他:「你身體還沒恢復,好好躺好,不要亂動。」
大牛在方夏眼裡就是個小屁孩,十一二歲,正和她大表哥家的外甥一個年紀,於是做長輩的語氣氣勢自然而然的便使了出來。
大牛被方夏溫熱的手按住,又不由分說地被她扶著躺好,肢體接觸間他的臉頰上不由泛起紅暈。
方夏看得好笑,心想這麼小的孩子就知道不好意思了,古人果然早熟。不過她也沒想逗他,見他這樣,她便退了幾步與他保持一些距離。
大牛臉上紅暈稍褪,很是恭敬地扯著沙啞的嗓子對方夏道:「多謝夫人救命之恩。」
「你不用謝我的啦。」方夏笑笑,她其實根本沒幫上忙,「你要謝謝陶總管。對了,你餓了麼,我去幫你拿粥。」
想起了醫生的囑咐,方夏出去幫大牛拿吃的。因為已經快到晚飯時間,廚房裡正好熬著一大鍋粥,那裡的大娘幫方夏盛了滿滿一碗,方夏慢慢端著回房。
雖然大牛堅決不肯叫方夏扶他,但見他根本沒力氣起身,方夏還是強行下手幫忙。旅舍簡陋得很,不可能有靠墊這種物品,當然整個戰國時期有沒有這種物品都不一定。方夏只能扶著大牛讓他靠在了牆上,才勉力坐住。
本來喂小孩吃粥也不是什麼不能做的事,可惜這孩子堅決不肯,方夏也沒有辦法,只好眼巴巴的看著。又怕他一會兒手腳沒有力氣再把粥打翻到被褥上,便一直盯著,直盯著大牛同學兩頰更紅了。
「唔,能紅臉,至少看著有血色,沒那麼蒼白了,應該是在恢復了吧?」方夏心裡猜測著。
大概是被看著吃飯,大牛同學也很不安,吃飯吃得有點快。等到他把粥吃完了,方夏把碗接過來,才想起來問了一句:「這吃的太快了吧?」
大牛臉色又紅了一點。
方夏倒沒想到是自己的「注視」給了人家壓力,只是以為這孩子餓壞了,吃太急了,自己這麼一說,他不好意思了。為了少年的「尊嚴」,連忙補救道:「醫生說你餓久了,不能多吃,估計吃得快了也不好。要是平常這樣也沒事,下次你慢點吃,最近都要記得。」
大牛聽了,也不管自己是因為承受不了方夏的注視才趕緊吃完的了,完全是被方夏真誠的關懷感動了:「謝謝夫人提醒。」
方夏把碗擱到桌上,正聽到大牛同學的感激話語。不過她關注錯了焦點,聽到大牛第二次叫她「夫人」,她有點鬱悶了。
難道她真的那麼老,一眼看上去就是個黃臉婆?會不會是陶總管告訴這小孩的?可是他之前不是不清醒麼。就算清醒,還有芳兒啊,自己一眼看上去就肯定不是十六歲的大小姐?唔,應該是自己這身衣服顏色顯老的關係……不對,應該是因為古代女孩子結婚都太早,自己這個年紀的女人,估計真的都嫁人了,所以大牛才這麼叫——所以自己在這裡已經是大齡剩女了麼?!
方夏鬱悶了。
她剛剛給自己找著各種理由,不想承認自己看起來很老,不過是想證明自己依然年輕貌美有市場。
不管在什麼時代,女人都是怕老的。剛剛閒下來沒事做的方夏,想念了一番父母之後,即便不願意去想男朋友的事,但還是不自覺地患上了某種失戀綜合症,有點懷疑自己想要證明自己。
遭遇男朋友背叛的方夏現在已正式加入了單身的行列,本來她才24,在現代也算不上剩女,長得不醜性格不差,找個下家也不是難事;沒想到竟穿來了古代,還蹭蹭的一下子給她整成了老姑娘了,這也太刺激了!再想想剛剛認識的年輕貌美的小姑娘烏廷芳,貌似這位才是主角,也就是說是這個時代的單身姑娘的主流年紀,而她,還是哪涼快去哪歇著吧……
方夏有點哀怨……雖說也還沒開始打算在戰國時期找個老公,可不代表那是因為她找不到老公啊,這樣很打擊自信的好麼?再不然,就立志做一輩子單身貴族?可是到時候等項少龍左擁右抱好不快活的時候,自己會不會形成鮮明對比然後變成滿身怨念的老巫婆?
呸呸呸,這都是在想什麼啊?什麼亂七八糟的?
方夏忽然察覺到自己的心理狀態貌似有點奇怪,她猛一回神,頓時認為一定是因為自己這兩天受到的刺激太大的關係。任誰碰上男友背叛和穿越這麼倆事當中的一個也都得需要好些時日療傷接受的吧,自己竟然倆小時就搞定兩件。
雖然現在有點小後遺症。
不過沒關係,轉移注意力,投入新生活!時間久了,也就沒什麼好糾結的了!
於是,哀怨完了的方夏終於意識到了被自己忽略掉了的大牛同學。
「啊,不好意思,我又走神了。」方夏連忙向看著她發呆的大牛同學道歉。
大牛同學又不好意思了。這位美麗的夫人救了他沒錯,但真心有點怪,和他娘以及他們村的大娘嬸子們都太不一樣,而且看著好像有點呆……
方夏當然不知道大牛同學的腹誹,如果知道的話估計她會立刻叉著腰大叫一句:「老娘智商很高的好不好!」就是情商不咋滴。不然也不會被人挖牆腳了不是?
不過這會兒方夏只是覺得這個靦腆的小少年很有趣,她打量著大牛同學的氣色,問道:「你是要躺下睡會兒,還是再坐會兒?」
大牛很恭敬但簡單的回答:「尚可再多坐會兒。」
「那我們說說話吧,省的你無聊。」是你太無聊吧……
大牛當然不懂什麼是「無聊」,但「說」還是能懂得:「夫人請問。」他以為這是要問話了,嚴肅了一下表情。
方夏有點莫名:「就是隨便說說,你別緊張啊……對了,你叫大牛對吧?」
大牛點頭:「爹娘皆是如此叫的。」
「那你姓什麼?」方夏為了轉移注意力,轉職居委會大媽了。
「姓牛。」
牛大牛?這名字,還真是……夠好聽的。方夏覺得腦袋上掛了三條黑線,一根一根扯掉,繼續問:「你今年多大啦?」
「今年十二。」大牛回答問題嚴肅得像是在面試,而且是遇上了一個特嚴格的hr時的表現。
方夏也沒辦法,不過還是繼續問著:「你年紀這麼小,怎麼一個人在外面流浪啊?你爹娘呢?」
「爹娘皆在家中,我,我本在兵役中……」大牛說著微微垂下了頭。
「兵役?」方夏腦子先是漿糊了一下,後來才想明白,然後又想到這還是個孩子,不由驚訝,「你,你才多大,怎麼就去當兵了?」
大牛語氣沉重:「自秦趙長平之戰以來,男丁稀少,又連年征戰。前些年,大王詔令男丁年滿十七或身長七尺者戍邊,十一歲時我已身長七尺有餘,雖年紀不夠,卻還是被征去戍邊……」
「七尺有餘……」方夏喃喃嘀咕了一句,心裡開始換算。顯然這裡的尺和現代的尺是不一樣的,那這裡的一尺究竟是多少厘米?想起初中背過一篇《鄒忌諷齊王納諫》,第一句就是「鄒忌修八尺有餘」,那個鄒忌應該離戰國不遠吧,書上說的一尺等於多少厘米來著……方夏又有走神的傾向。
「夫人,夫人說什麼?」牛大牛同學沒聽清方夏的嘀咕,以為她在問話,便出聲詢問。
方夏回神:「哦,沒什麼,你繼續說,怎麼本來在當兵,又一個人跑出來了?」方夏覺得以後肯定要跟項少龍走了,遇到的也必然都是《尋秦記》裡的人物,現在難得認識一個和主線無關的戰國人,她很好奇這裡的普通人的生活。
「我戍邊尚不足一年,一次營中巡視,無意中撞見長官與敵國奸細密談。我與同行的曹大哥被打傷扔下山崖。曹大哥當場摔死,我因被樹枝掛住才幸得活命。」大牛說起過去平淡得彷彿在說別人的事情。
作為聽眾的方夏卻不由睜大了眼,她不曾想這麼一個小孩子竟然已經有了如此複雜悲慘的故事:「這是多久前的事?」
「春天的時候。」大牛淡淡得說著,一股子滄桑勁,完全不像小孩子了。
方夏算了算,現在是夏天,雖不知道是幾月,但總歸也過去三四個月了:「那你這幾個月都怎麼過來的?」
「我的衣服被刮壞了,便換了曹大哥的衣服。兵營我不敢回去,恐再次被長官所害,便一路乞討問人,想要回家……」說到回家,少年大牛的眼睛裡才終於閃現了一點期盼之情,不再那樣漠然。
方夏想像了一下一個十二歲的少年,獨自一人從邊境一路靠乞討回家鄉,餐風露宿,披星戴月。就算她的年齡是這孩子的兩倍,卻也未必有他一半的毅力。
「你真是個了不起的孩子!」方夏由衷的讚歎。
大牛的臉又紅了。雖然講起過去的時候他彷彿忽然變了一個人,但其它時候,他仍舊是個少年:「夫人過獎了。其實從前大牛也是頑劣孩童,到了兵營之中,卻不得不懂事。在山崖之下醒來之時,我仍然惶然無措,只想著逃回家中,一路走來,才略知人心……大牛最感激便是夫人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夫人三人,大牛恐怕再也無法得見雙親。」
「唉。」方夏不由得歎了口氣,想來是這幾個月的見聞,叫一個少年迅速的成長了。「舉手之勞罷了,況且我也沒幫上什麼。對了,聽說你家在邯鄲附近,我們也是要去邯鄲的,可以帶你一起走。」
「謝謝夫人。」
「別再謝來謝去了。」方夏笑笑,「你以後有什麼難處,也可以和我說說,我看能不能幫上忙。嗯,就算我不行,也可以幫你問問陶總管他們。陶總管你知道嗎?就是救你的那個大叔。」
大牛點點頭:「大牛記得。」
「陶總管是烏家堡的總管,烏家堡很有錢的,烏家大小姐人也很好,若你有什麼困難,他們肯定是願意幫你的。」方夏挺佩服這個孩子,忍不住便指點他兩句,以烏廷芳的為人,大牛若真的請求幫助,她肯定會幫忙的。
大牛聽了這話,卻是連連搖頭:「救命之恩未報,怎可再提要求。大牛只想回邯鄲見雙親一面,叫他們勿要牽掛,便來伺候幾位恩人,做牛做馬報答幾位。」
「什麼?」做牛做馬來報恩?方夏驚住了,雖說這種有恩必報的思想是對的,但他還是個小孩啊,「你還是個孩子呢,再說我們也不需要你報答啊,你還是回家好好孝順父母吧。」
「大牛在戍邊之事村人皆知,若是逃回家中,再被告發,整個村裡都要遭殃。是以只能悄悄去見見爹娘,告訴他們一聲,便要遠遠離開。」
「這樣啊……」方夏若有所思,這孩子這幾個月裡都沒吃好睡好,身體底子都壞透了,卻還想著要當牛做馬報答他們,這顯然是不能讓他這麼做的。可是他又無家可歸,又不肯請求烏家堡的幫助,該怎麼辦呢?方夏無奈,直到心裡忽然冒出項少龍的名字,一下子安定下來:等項少龍回來再問問他好了,他一定有主意!「好了,你還是先別想那麼多了,好好休息養好身子吧。」
方夏微微一笑,扶著疲色又顯的大牛同學重新躺好,看著他閉上眼,才幫他關好門,回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