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31章 我不走(三更求粉紅票) 文 / 風行水雲間
就在此時,長天掌中卻滑進來一隻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輕握住了他。「大過年的,不宜見血。」她低笑道,「我豈會和一個凡人爭裳?」
感受到她溫熱的肌膚相貼,他的殺氣果然就為之一緩。
寧小閒慢慢從他手裡抽出錦裳,塞到地上那女子手中,淡淡道:「還你罷,快些離開。」
這天底下,大概也只有她才能從發怒的巴蛇手中將衣服硬取出來了。
這女子似是知道自己從鬼門關裡走了一趟,勉力站起來,面色倉惶地蹣跚走出,哪裡還敢回頭再望長天一眼?
「不過是件普通衣服罷啦,大過年的何必傷及人命?」她仰頭望著長天,明眸皓齒,笑得心無芥蒂,暗中卻傳音道,「呆子,有你陪著我遊逛就夠啦,一件衣服打什麼緊?」
她以前從未這樣稱呼過他。長天一怔,俯視她溫潤平和的眸光,殺氣不自覺如潮水般退了下去。趁他這微微失神的功夫,寧小閒已經拉著他往門口走去,他居然也被拉動了。
兩人正要走到門口,裡間突然傳來一個聲音:「神君大人,請留步!」
這個小城裡,居然有人能認出他?長天的腳步頓住,回身望去,只見櫃檯後頭又走出一人,卻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面貌普通,五官和女掌櫃倒有兩分相似,正笑得謙遜而恭敬,手裡捧著個錦盒。
長天也不說話,只淡淡望著他,詢問之意明顯。他和寧小閒都看出,這人有修為在身,雖然在他們看來並不深厚,但也進入了金丹期。多數修士終身都卡在成丹這一關,他這個年紀就能闖過,天賦顯然也很不錯。
這男子自不會介意,長長一躬鞠到底:「我姓韓,名子正,忝為集錦軒少東。」他指了指身邊的女掌櫃,「這是舍妹韓凌兒,她太過年少,辦事糊塗,還望神君恕罪。」韓凌兒被他這樣一說,微微噘嘴,露出小女兒態。
寧小閒眼看這對兒兄妹,哥哥入了仙途,妹妹卻只是凡人麼?
韓子正把手上的盒子往前遞出:「方纔之事,子正已看在眼裡,是集錦軒辦錯了,壞了兩位的心情。這件清羽裳乃是鎮店之寶,就當是集錦軒送給神君大人的賠禮,如何?」
長天不接,只諱莫如深地盯著他道:「你怎知我是誰?」
被他的金眸鎖定,韓子正額上都見了汗,卻仍是微笑道:「三年前在中京,大人大發神威、輕斬百人的情景,子正記在腦中,不敢有忘。」
是麼,這般巧,三年前他也在場?卻見韓子正轉頭對寧小閒恭聲道:「這位一定就是寧姑娘了。普天之下,能和神君大人比肩而立的,也惟有寧姑娘一人而已。」
他這馬屁拍在了癢處,長天雖知他在奉承自己,卻也覺得說不出的受用,面上神色就略有緩和。寧小閒卻是嘴角一勾,笑吟吟道:「韓少東家果然是正經兒的生意人,難怪集錦軒的買賣遍佈中部。」纖手前伸,去接錦盒。
盒子離手,韓子正就鬆了一口氣。這神君的威壓果然太駭人了,他運起全部靈力,也不過抵住了令身體不發抖罷了。想到這裡,他佩服地望了寧小閒兩眼,他光是在恐怖的神獸面前站上這麼一小會兒,就已然快要脫力,真不知這姑娘如何日日相伴在他左右?他方才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的,這姑娘只握住了神君的手,就挽回來一條人命。難怪她會被人那般記掛……
他正思忖間,恰對上長天警告的眼神,立刻低眉斂目,不敢再有異樣的神情。
長天瞪過了他,就將目光轉到寧小閒身上。只見她打開錦盒,面容就浮起一絲驚喜,於是他立刻知道了,盒中的衣物,必然要比方纔的錦裳更令她喜歡。
即使以寧小閒的眼光,這套流雲廣袖的衣裳也是好看的。底色雖是粉紅,卻是上褙輕粉,下裳水紅,訶子、腰封和蔽膝皆作淡金。她伸手撫了撫,面料似緞非緞,在店內的燈光下,仍似有光華流轉。
韓子知機正解說道:「這是雲絲織就,天生的粉彩。」他這樣說出來,旁邊的韓凌兒臉上都有了艷羨之色。雲絲並不是普通的蠶絲,而是南嶺一種奇特的蜘蛛——彩雲蛛所出。這種蜘蛛每隻大概有拳頭大小,以捕鳥為生,性格兇猛、數量稀少,它吐出來的白絲並不能製衣,只有腹中食指指尖大小的一團色囊,裡面儲存的水液經過特殊方法的洗滌之後,能剝離出纖維般的細絲。這絲線天生就是粉紅色的,比人工著色不知道要生動多少倍,漂亮若天邊雲霞,卻比鋼鐵更加堅韌。
這盒中的衣裳,少說也要一千餘隻彩雲蛛的水絲精華才能織出,手筆不可謂不大。
看著她的眼神,不待她開口,長天已經道:「去試試吧。」聲音中帶著兩分寵溺,他家小乖喜歡什麼,就該有什麼。
她去試衣這段時間,長天倚著櫃面,狀甚放鬆,看起來不再那般威嚴不可近。韓子正忍了一會兒,還是出聲攀談道:「大過年的,神君大人怎會帶著寧姑娘來松江城這等小地方?」
長天卻掃了他一眼:「堂堂金丹期修士,怎會在這裡賣衣服?」
韓子正微愕,摸了摸鼻子赧然道:「這松江城內的集錦軒,是韓家祖輩相傳的產業,目前也是家父操持,子正只有過年歸家了,才幫著照拂一二,平時是不敢耽誤功課的。」語氣中不知不覺地帶上了晚輩對長輩的恭敬。
長天深深望了一眼:「這衣服當真是這兒的鎮店之寶?」
韓子正只覺得心臟忍不住要突突亂跳:「他懷疑了。」他強運靈力將週身異樣都壓了下來,肅聲道:「是!」隨後就感覺身上壓力驟減。
原來是長天移開了目光。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韓子正心中苦笑,神君大人身邊這位置看起來風光無限,卻也非常人消受得了的。
這時,貨架後方轉出來一個人影,聲音中帶著兩分忐忑:「怎樣?」
這自然是寧小閒換好了衣裳,緩步走出來,堂中三人頓覺眼前一亮,滿室增輝。粉色原本是略帶三分輕佻之色,然而穿在她身上,浮蕩之氣竟然一掃而空,只有清爽利落,以及說不出的嫵媚。
寧小閒膚質細白,這粉色的衣裳更襯得她俏若三月之桃、清若九秋之菊。金色腰封遠超過普通尺寸,達到了巴掌寬度,卻更勾勒出纖纖細腰,盈盈不堪一握。脖頸下露出一小截嫩生生的肌膚,欺霜賽雪。披在肩上的綃衣更顯出脖頸曲線優美,下頜纖婉動人。
她清麗的面龐上,有著再也隱不去的艷光。長天只看了一眼,就覺得胸口如被重物擊中,心臟都無法抵制地多跳了兩下。他心愛的女子盈盈立在那裡,彷彿什剎花海中走出的女妖。這衣服似是為她量身訂造,將她全身的優點都發揮出十成,當真是換了誰都穿不出這般效果。然而這一刻,他最渴望的居然是剝橘子一樣將這套衣裳盡數剝淨,攫出裡面那具精緻完美的身體來慢慢品嚐。
奇怪了,集錦軒隨便取出來的一件衣服,就能如此貼合她?
「好看麼?」她沒聽到回答,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真漂亮!」這卻是韓凌兒的真心稱讚了。寧小閒看向長天,卻見他眸色轉為暗金,直勾勾地盯住自己,那神情像是看見了落入陷阱裡的獵物。
她沒來由地打了個冷噤,白了他一眼,趕緊反身進去換回原先的著裝。
待韓子正將這新衣重新包好,長天丟了一隻玉瓶給他:「結嬰丹,衝擊元嬰境界時,可提升四成機率。」
韓子正頓時滿面喜色。普通的結嬰丹最多也只有提升兩成的功效,長天信手拿出來的,卻是四成!這可不止是翻倍的概率啊,要知道修士在結嬰的過程中若是失敗了,除了承擔巨大的**痛苦之外,還要遭受神魂受損的懲罰。魂魄受了損害,可比**的傷勢更難癒合。
不聽他反覆言謝,長天反手將錦盒提起,對寧小閒道:「走吧。」
有這件衣服打底,她再逛起街來神情就輕鬆愜意了,隨後又置辦了幾身衣物。至於長天,他身上的衣物都是真身蟒皮所化,變化隨心,況且也不願沾碰凡人物品,所以遛了兩圈下來,寧小閒也只能給他買了一支束髮用的白玉簪。
哎,她怎麼也砸出去好幾百兩銀子買東西,長天將小山一樣的貨品都丟進儲物戒,仍舊兩手空空、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邊。寧小閒自行腦補了一下他幫她拎著大包小包、充當移動購物車的「買買提」場景。
哎,那畫面果然是充滿了違和感啊,真是一輩子也不可能發生的事。
長天看她面上竊笑,茫然搖了搖頭。逛一逛街,花出去一點點銀子,就能令她高興得意成這樣?女子這般天性,他從來也理解無能啊。
這般磨跡到下午,挨家挨戶都在準備年夜飯了,路上行人已經少得只剩下小貓三兩隻,沿街店舖更是多半都關掉了門面。她這才心滿意足地伸了伸懶腰:「回去罷。」
凡人這幾日在家都忙著去塵穢,淨庭戶。而有妖侍們在,桐稜小築從來都是一塵不染的。她拿出剛買的桃符,讓人掛到門首上去。
這個世界不流行春聯、春帖,民間在新年到來前,懸在門上的仍是桃符。這是用桃木刻成的神像,用以御凶鬼。《典術》云:桃乃西方之木,五木之精,仙木也。所以能夠厭伏邪氣,制百鬼。簡單地說,就是可以辟邪啦。她還特地問過了長天,發現傳言竟然不虛,桃木符的確有這個功效。可是——
「有我們在,還需要辟邪?」長天和隱衛們的表情都很不解。什麼樣的邪物敢撞進這滿是妖怪的屋子啊,尤其神君還在此親自坐鎮?
「嘿嘿,習俗嘛。」她只能乾笑。
「接下來,要做什麼?」他隨她走進書房,看她將新買的蟠桃童子擺件放到博古架上。
「天黑之後就要吃年夜飯啦,過了子時還要吃餃子。」她拍了拍手,「我去看看廚房做好了沒。」
「不急。」他拉住她的手,將她抱起來側坐在他腿上。「我有事與你說。」
這個姿勢好像抱小孩。她不安地扭動一下,卻發現他劍眉顰起,薄唇緊抿。她只在他翻閱戰報時見過這樣的神情,頓時連帶得心下也跟著緊張起來:「怎麼了?」
他伸手撫著她後背上絲滑的長髮,沉吟了很久才似下定了決心道:「小閒,你可還記得我們的約定?」
他們做過的約定不少啊。她想了半天:「你指的是哪個?」
他附在她耳邊低語:「最初的。你剛剛得到神魔獄的時候……」
她的杏眼驀地睜大。
她怎麼可能忘記?她第一次踏進神魔獄,遇到這只俊美無儔的妖怪時,他們就作過約定,他可以送她返回華夏,代價是她要幫他求得自由,脫離牢獄之災。
這也是她所有艱難歷險的開端。
她瞪著他,只說了兩個字:「騙子!」
長天奇道:「為何罵我?」
寧小閒嘟起嘴,氣鼓鼓道:「你還好意思提!當時我只是一介凡人,什麼也不懂,才和你作了這約定。原來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若沒有標識,你就算有破開虛空的能力,也根本不知道我的世界在哪裡!」這個玄幻的世界,和她原本生活的世界,只不過是大千世界中的兩個。這浩瀚的宇宙中到底存在多少個世界,誰也說不清,大概就如滿天繁星,數不勝數。
最關鍵的一點,彼時長天又沒有她原世界的空間座標,根本無法定位她來自哪裡,這就像gps再牛x,接收不到衛星信號一樣沒辦法工作。就算他能一刀斬開虛空,鬼知道黑洞的那一頭連接的是哪一個未知世界,說不定還溜進了淪陷中的白玉京呢!
長天白玉般的面龐上浮起一點點紅暈,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道:「當時我與你只是初識,並不信你真能救我出來……」即使以他的臉皮,也有幾分不好意思了。
當時這小姑娘溜進了神魔獄,他所想的不過是讓她陪他說說話,打發一下數萬年來的寂寞罷了。這麼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女子,誰相信她能助他脫困?他許下承諾的時候,原本就沒有多少真心。
可是,她居然當真辦到了。他們的約定,她圓滿地完成了自己的那一部分,以生命為代價。這樣的恩情,他要如何償還?
「所以你就騙我!」她恨恨地盯住他。她雖然與他做過約定,但事後想想自己與他並不熟悉,這傢伙又是活了好幾萬年的大妖怪,論奸滑狡詐,她怎麼是對手?只是她當時太過弱小,唯一能倚靠的力量就是他,即便心裡隱隱有這樣的念頭,也只能強自壓下,勸說自己相信他。
「算不得騙。我當時想,若你當真、萬一能將我救出,我必會另尋法子報答於你,像我這樣的大妖,滿足凡人的願望豈非很簡單?破開虛空並不難,或許當我道行更加深厚了,能研得帶你回家的辦法呢。只是,那恐怕又得千百年後了。」哪知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他就算能送她回去,也捨不得了。
她氣得胸前豐盈起伏,長天見機伸手,要幫她順氣,被她一把拍掉:「千百年,你還好意思說!千百年後,那個世界還有任何我懷念的東西麼?」說不定那裡已經像科幻小說裡所述的,變成了危機橫行的末世呢。
呸,她腦洞也太大了吧!拉回正題。
長天知道理虧,將她箍在自己懷裡,低聲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她咬唇不說。他不提也就罷了,一提起這事,她就覺得心梗。被心愛人所瞞,誰能不鬱悶啊?
長天輕輕晃了她兩下以作催促,她才心不甘情不願道:「在龜仙人那裡。當時你得了龜珠之後就閉關了,我找機會向他請教。龜仙人很忠厚,他雖然說得隱晦,但我還是聽明白了,你根本無法送我回家!」事後她也想明白了,若是長天或者白虎這樣的妖怪能夠隨便破開虛空,跑到別人的世界裡去,那麼以他們浩瀚無匹的神力,恐怕她的世界早就被破壞殆盡了吧?!
她聲音中的委屈,聽得他心中一疼。這丫頭,原來早就知道這個約定無法兌現,為什麼一直不說,為什麼還盡心盡力地替他尋求解脫之道?他將她抱得緊緊地、緊緊地,輕聲道:「為什麼?」
這話問得沒頭又沒尾,但她一下子聽懂了。她嘟嘴不說話,臉卻是漸漸紅了,最後賭氣道:「不為什麼!」她要怎麼回答?她那時便喜歡他了。知道自己回不去,說心中不難過是不可能的,當時她便分明地猜到了長天的想法,可是能陪在他身邊,也……也沒什麼不好。再之後,雖知他有不盡不實之處,卻也仍是情根深種,連她自己都無法自拔了。
情|愛這樣古怪事物,誰又能說得清楚?
長天終於歎息道:「對不起!」
一聽到這三個字,飽滿的委屈反而自心底浮起,鼻子開始發酸。她瞪大眼用力眨了眨,想將淚水眨了回去,不意長天卻俯下俊面貼著她的臉,輕聲道:「我錯過一次了,不能再瞞你第二次。小乖,你是可以回去的。」
她頓時聽得櫻口微開,連委屈和流淚都忘了,呆呆道:「什麼?」
長天抿唇,好久才長吁了一口氣道:「服下道果之後,我的悟道方式乃是周遊三千世界。其中便有一個世界,與你曾經描述的很像,凡人比這個世界的更加弱小,卻獨霸了天下,許多人都生活在高大的樓宇之中,路上奔跑的也不是馬車,甚至那世界的靈力都很稀薄。」他嫌惡地皺了皺眉,「空氣糟糕透頂,妖族所剩無幾。」
「不過我記下了那裡的方位,若是折損三千年道行,的確可以破開虛空,斬出一條通往那裡的道路。」他一字一句道,「我可以送你回去。」
她抓著他胳膊的手都有些兒發抖:「當真是我生活過的世界?會不會只是很相似罷了?」
長天看著她,眼底有複雜的情愫,卻低低在她耳邊說了一個城市的名字。
她面上的表情凝滯了,只有兩行淚珠淌了下來,滑過面頰,落入他胸前。即使以她現在的心境,也不由得語帶哽咽:「真的,真的便是華夏!」
她再忍不住,摟住他脖子,埋首在他懷中簌簌流淚。他都能感覺到掌下的嬌軀微微顫抖。
這麼多年了,即使自身修為節節升高,她也只是飄泊異鄉的無根浮萍,始終沒有真正融入這個世界。她心裡,還裝著自己出生的那個小城,哪怕那裡的生活單調又枯燥,哪怕她從來都是孑然一身,可那又如何?那裡始終是生她養她的故鄉,夜深人靜的時候,偶爾就會想起她曾經埋耗在故鄉的青蔥歲月。
獨在異鄉為異客。這般孤單寂寞,格格不入的感受,這世上又有誰能體會?
長天輕柔地拍撫著她的後背以示安慰。
很久之後,當她抽泣的聲音慢慢變小,他才悵然開口:「小乖,你想過沒有?若是去了那邊,你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她頓時一噎。
她怎麼會沒想過呢?以往覺得他無法送她回家時,她就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我,當真回不來這裡?」她知道自己有點兒貪心,所以越問越心虛,「你不能再將我帶回來?」這麼劈上一刀就要三千年道行,他想將她帶回,就花費六千年……她是不是太任性了?
他搖了搖頭:「破開虛空離開的人,從來沒有再回來過。我沒做過這樣的事,不清楚能不能第二次再斬開同樣的空間,將你帶來。」
她頓時愁眉苦臉。
「魚與熊掌不可得兼,此事兩難全。」長天歎息道:「小閒,你可想好了?」
「我……」她支支吾吾。她好想回去看看,可是若讓她從此離開他身邊,再也見不著他,再也觸不著他,她是萬萬不願的呀!
她居然在猶豫!長天眼中有光芒一閃而過。
緊接著,他就將埋在他懷中的小腦袋瓜子挖出來,抬起她的下巴迫她直視他,聲音有三分沙啞:「小乖,留下來罷。」
他們的距離太近了,那雙光芒四射的金瞳離她不到兩寸距離,她被其中的神光灼得神智都要昏沉,趕緊擺頭,想離遠一些。不意他牢牢按住她後腦勺不讓她移動,反倒更加靠近她,輕啟薄唇道:「為了我,好麼?」熱氣噴在她耳上,引發陣陣顫慄。
他們挨得這樣近,他長而捲翹的睫毛幾乎都要碰到她面上的肌膚,一向清冷的鳳眸含情,其中有無數細碎的光點閃爍,彷彿陽光照耀下的海面,耀眼得令她只想熔化。他的鼻子直而挺,嘴唇薄而朱紅,弧度完美,實在是極適合親吻的尺寸啊。
若去除了滿身的寒意,這男人實在比妖孽還漂亮。
他這般前所未有地、含情脈脈地看著她,咳,別靠這麼近,她沒有抵抗力的。她咕嘟嚥了下口水,呼吸下意識加快,然後吸入肺中滿滿地全是他的氣味。
她想重拾七零八落的理智,滯然開口:「我,讓我想想……唔……」話未說完,已經被他薄唇一下子堵上。
他溫柔而專注,一點一點地引|誘著她的唇舌脫離理智的控制。待得幾息之後,她已經不自覺地反手去摟他的脖子了。
孺子可教也,他嘴角微勾,悄悄去解她領子上的紐絆,很快剝出細長的脖頸,如同去除了外衣的嫩筍。「留下來,陪著我!」他呢喃著說完,然後露出白牙,一口咬在了她咽喉上的氣管位置。
極度危險又極度銷|魂的感覺,令她一下子軟軟地癱了下去,小聲呻|吟。神智飄啊飄啊,好像快要離體而出。
她眼前浮起另一個時空裡親人的面龐,浮起了往昔上學、讀書、考試的生活,卻遙遠得似乎變成了上一輩子的記憶,那些斷斷續續的片段,漸漸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她在那個世界裡還擁有什麼?繼續普通人的生活麼?
耳邊他醇厚的聲音一直在低低重複:「別走,小乖,別走……」
「別丟下我。」他在她耳邊歎息著說出這句話,暗含著她從未聽過的祈求和痛苦,溫熱的面龐緊緊貼著她,熟悉的氣息將她深沉包圍。
他是她的長天呀!她的心裡一會兒酸苦,一會兒沁軟,一會兒又有甜蜜浮現。她在他的溫柔中化成一灘春水,也不知道為什麼,眼角慢慢淌出了淚,終於低聲道:「我不走。」一雙雪白的藕臂環住他脖子抱緊,潸然淚下,「長天,我只有你了。」
這話說完,她心中突然一陣輕鬆。
他動作一頓,更加用力地親吻她,像是要將她吞進肚中,而後一把將她抱起,放在寬大的書桌上。
他終於遂了下午的心願,將她的白嫩從一層又一層束縛當中剝脫出來,然後將自己再度埋入闊別數日的溫暖和緊致之中。這美妙的味道,他一日不嘗就想念得緊。
寧小閒被他擺弄得神思昏噩,腦中漸漸空白一片。
她什麼也不願去想。
直至午夜子時,清脆的更聲敲響,將她從昏沉中喚醒。
新的一年到了。
她嬌軀驟然收縮,身下有春潮湧出,神智卻突然轉成了清明一片。
身上這傢伙,方才居然色|誘她!
寧小閒用力抓住他肩膀,尖尖十指都陷入他背肌中:「長天,若我方才不允,你會如何?」這話在他的激烈衝撞中被晃得支離破碎,反而帶著撒嬌的味道。
長天猛地睜開眼,金眸燦亮得令人無法直視:「開弓哪有回頭箭?」他喘息著笑道,「小乖,你永遠都是我的了!」身下賣力,過不多時就將她重新送入混沌之中。
再度昏沉前,她似乎聽到他附過來說了幾句話,然而她意識太模糊,聽不進耳裡去,只胡亂應了幾聲。
長天緊緊抱著她。
他怎麼會放她走?他生平重諾守信,然而只有這一樁,哪怕是毀諾,他也必會將她綁在身邊,她休想離開。這傻丫頭不明白,從一開始她就沒得選。
大年初一,小雪初晴。
長天仰躺著,雙臂枕在腦後,望著窗外透進來絲絲縷縷的光,感覺到了久違的輕鬆。
她既是自願留下,那麼他就不算毀約。這樣做雖然有些卑劣,但他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將她留住。
覆在他胸口上的被子一動。
「快到巳時(早上九點)了,還不起身?」他望著錦被底下那一團拱起,輕聲催促。
「不要。」悶悶的聲音傳出來,低靡婉轉,帶著濃濃的渴睡的味道。有柔軟之物在他身上蹭啊蹭啊。
這般肌膚相親的感覺真好,她愜意地歎了口氣,在他身上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他發現自己被小八爪魚緊緊箍住了,一時哭笑不得:「凡人過年,就是窩在被子裡睡大覺麼?」
好吵,讓不讓她睡覺了!
長天看到被子下鑽出小而秀挺的鼻尖,然後是紅潤的嘴巴,俏面上似是感覺到外頭的強光,黛眉顰蹙。這樣子,真像剛出洞的土撥鼠,他忍不住一陣輕笑。
靠著的這片胸膛又震動了。寧小閒閉著眼,終於回答道:「不是,要走親訪友。可是我們在這城裡又沒熟人可以拜訪,當然只好睡覺啦。啊!」她輕輕棰了他一下,「昨晚的年夜飯都沒吃呢!」昨晚他忙得沒空吃,她麼,到後頭壓根兒都忘了。浪費了廚子一下午的功夫。
「原來是無事可做。既如此,起床再做一會兒功課吧?」他好心建議。
「不要!誰大過年的做功課啊?凡人的孩子這時候也不進塾的。」她嚇了一跳,勉強睜開眼睛。
他諄諄善誘:「要知道業精於勤而荒於……」最後一個「嬉」字還憋在口中,他就突然低哼了一聲。
寧小閒伏在他胸前,突然伸口含住了一點淡紅的茱萸,隨後像他平時待她的那樣,輕啃慢舐。他甚至能感覺她的舌尖靈活打轉。
長天略感驚訝:他昨晚居然沒餵飽她?
「你說得對。先生,我們來做功課吧。」她伸出粉舌舐著紅唇,笑嘻嘻地撫了撫他的臉,然後一點一點鑽回了被子裡。唉,大過年的,為了不練功,她也是蠻拼的。不過,他的身體不僅好看,也當真好玩。
過不多時,這個溫暖的空間內就響起他壓抑的喘息聲。
這丫頭果然是他的得意門生,進步也太快了。他再忍不住,一把將她掀了下來,壓在身下。
好事被打斷,她氣惱地棰了他幾拳:「魂淡,我要在上面!」
他在匆忙攻城掠地的同時,居然還有空向她揚起一個邪氣十足的笑容,將她嚇得硬生生一顫:
「打得過我,你就能在上面。」
她驚得目瞪口呆。這意思是,她一輩子都只能被無情鎮壓了麼?不要啊,她的未來暗無天日!
遠處的喧囂,隱隱約約傳了進來。
寧小閒耳朵一動,揉眼道:「外頭為啥那麼吵?」桐稜小築在鬧市中隱得很深,若非外頭鑼鼓震天吵得厲害,聲響也不會傳到這裡來。
婢女匆匆走到床邊,輕聲道:「外頭在踩街呢,廟會快開始了。」
寧小閒一下子清醒過來。松江城每到大年初二都會在香祖廟外舉辦廟會,這是一年當中最熱鬧的時候,可算讓她趕上好玩的了!
慢著,這就到初二了?和長天在一起,日子就過得天昏地暗啊。
她暗啐了一口,爬起來梳洗。
長天從外頭走進來,恰好看到這一幕,他順手從婢女手裡接過篦子,幫她梳發。她的青絲烏亮漆滑,只需輕輕一梳,就順滑整齊,又有淡香撲鼻。
寧小閒閉上眼,享受梳齒溫柔掃過頭皮的感覺。不管是按摩還是梳發,長天都能無師自通,用力不輕不重,恰到好處,這傢伙不去當按摩工真是太可惜了。
房間裡瀰漫著的氣氛,說好聽是溫馨,說淳樸些就是曖|昧了。婢女很有眼色地退下了。
寧小閒咬著唇,終於還是忍不住紅著臉問道:「長天,我的身體越來越奇怪了,為什麼?」
他手上動作不停,低沉的聲音讓人安心得很:「哪裡奇怪了?」
前些日子,她發現兩人結合時乙木生長之力的異狀時,就大吃一驚。無論兩人一天內恩愛多少次,乙木生長之力都只會在第一次水乳|交融時得到滋長,也真稱得上是懶惰得要命的力量。不過連長天都弄不明白的事,她覺得自己也沒什麼必要去耗精力了。想不通的事就不想,這一向是她的優良品質。
可是,過去兩天都與他顛鸞倒鳳,這傢伙的精力真是充沛得令人髮指。不是說女子身體會酸疼不適麼,會侍兒扶起嬌無力麼?她為啥身康體健,只覺得狀態從來沒這樣好過?她最想弄明白的是,為啥和他在一起,總覺得胃口大開,就想吃來吃去?
咳咳,她知道自己好色的本性,但還沒到這個程度吧?
可是這話要怎麼問出口?
長天撫過她的面龐,發現她臉燙得可以攤雞蛋,再參考她扭捏的神情,終於恍然大悟。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