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1章 破綻 文 / 風行水雲間
「你那腦容量,該擴一擴了!」她手裡轉著那根白羽玩兒,「廣成宮現在受到陰九幽的暗中影響,李建明在巴蛇山脈失蹤,很可能就是陰九幽派人下的手,要栽贓到隱流身上。反正咱們這個妖宗一向不喜歡人類,就算對人類的使者幹出點什麼出格的事,也不奇怪。大概連陰九幽也沒想到,隱流居然出手擄走各派使者,挑起西北部的戰爭。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陰九幽當然是樂見其成,並且還要想法子讓廣成宮派人來參加戰鬥,一方面削弱了隱流的勢力,一方面又能夠收穫許多無主的修仙者魂魄,兩全齊美啊。」
「李建明也有兩把刷子,居然沒死在陰九幽派來的人手裡,反倒被鶴長老所救,撿回一條性命。」多虧她現在肺活量大得驚人,才能說上這麼長一段話而不必大喘氣,「鶴長老心裡明白,一旦將李建明交出去,廣成宮沒了參戰的理由,說不定只好撤走軍隊,這水可就攪不混了,屆時隱流的敵人再度變弱,鳩摩身上壓力減小,鶴長老的逼宮大計也就會受到影響。」
「既然李建明如此重要,何不一刀殺了,空留後患?」七仔終於聽出一點兒門道了。
寧小閒讚許地看了他一眼:「李建明殺不得。萬一鶴長老成功上位,他還要打出李建明這張牌,來換取與廣成宮議和的機會,因此只能將他好好養在自己府中。」
「偏偏李建明也很機靈,被囚了這麼久終於找機會送口訊給我,可惜他放出來的地陰童子被鳩摩的手下截走了。我剛才已經問過了他,他這人還算謹慎,沒在口訊裡將我的姓名帶出,所以鳩摩也不知道截獲下來的口訊是要送給誰,好比天上打下來一隻信鴿,你只能截獲它腳上的消息,卻不知道是要到哪裡去。不過那裡頭的內容,已經足夠她將這名人質的所在地定位到鶴長老居所了。如果你是鳩摩,突然發現鶴長老偷藏了李建明這麼重要的議和棋子,匿而不報,你會作何想法?」
七仔想了想道:「李建明曾是受邀前來的嘉賓,所以鶴長老在對他的身份心知肚明的情況下,還將他軟禁起來,不願交給鳩摩,說明……說明他另有居心,不希望目前的戰局得到緩解。」
「不錯。即使是我們也能猜到,不希望目前的亂象得到緩解之人,很可能就是推動這一系列事件的幕後黑手,更何況坐在那般高位上的鳩摩?」她冷笑一聲,「哪怕只是一絲懷疑。可是你別忘了,這裡是隱流,不是人類的署衙,只要首領心中存疑,何須什麼證據就能將屬下給輕鬆殺了。此事甚是機密,她不願驚動旁人,這才派了心腹刺客前來暗殺鶴長老、抓走李建明。」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她暗歎一口氣,鶴長老百密一疏,差點喪了自己的命。凡事皆是過猶不及,他在隱流內部並非沒有黨羽,然而鶴長老這人偏偏過於謹慎,除了自己之外什麼人也不信,否則只要將李建明放給屬下看管,即使走漏了風聲,鳩摩也不會懷疑到他頭上來。
若非她這一群人出手,鳩摩此次可就要除去這個心腹大患了。這局面,是鶴長老不願看到的,也是她和長天所不願看到的。
沒錯,長天已經等不及走完大雪山,就要想辦法將隱流的權力收回。兩人始終心照不宣的是,她這趟西行充滿了不確定性,越接近終點,兩人心中就越是忐忑不安。如果終不能得償所願呢,如果找不到南明離火劍呢?陰九幽的勢力已經注意到她,如果她不能建立起自己的勢力,那麼當陰九幽處理完了廣成宮然後將目光移向她的時候,她會不會像錘子底下的核桃,被噗地一聲敲碎?
長天和寧小閒原本的構想,是打算以脫解出巴蛇山脈為餌,將琅琊誘入神魔獄中,交給長天發落,迫他立下心盟血誓,如此就能控制了隱流一半的權力,沒想到半道中殺出個鶴長老來。說起來,鶴長老和他的手下雖然計議已久,然而這一次突然發難,還是有些倉猝了。
究其緣由,竟然是琅琊從端木彥手裡得到了**湯。
也是她這回與鶴長老交談才得知,他有一門絕技誰都不曾透露,名為「叢林之語」,意思是他能同樹木交談,獲取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要知道,即使是林衛也只能隱約地感知樹木的情緒,並且令叢林聽命於己,卻不如鶴長老這門本事了得。這裡可是巴蛇森林啊,是由無窮無盡的接天巨木構成,鶴長老擁有這門本事,當真是刺探軍情無往不利。
與端木彥的糾葛,當時在場的活人只有琅琊、青鸞和她,可是周圍都是樹木!後來青鸞引出了隱流妖眾,鶴長老自然知道那裡出了大事,他只消於事後到場一遊,就能從林木那裡得到事實的真相。可是寧小閒最後與琅琊的交談,因為使用了傳音之術,周圍的樹木並不知曉,所以鶴長老得知的完整版本是:
琅琊門主打算喝下**湯,脫出巴蛇山脈!
儘管鶴長老也知道琅琊必然留了後手,但此舉本身就充滿了不確定性。萬一在琅琊失憶的那段時間內,鳩摩奪權了怎麼辦?鶴長老隱忍這麼多年,如何能任憑鳩摩坐大?所以雖未準備完全,卻已到了非動手不可的地步!所以說,信息的不對稱,往往就是悲劇的開始,若是他知道琅琊得了寧小閒的承諾,準備等上一段時間,恐怕他也不會這麼急著出手了。
所以僅僅隔了幾天之後,仙植園就發生了爆炸,此後一系列事件層出不窮,將平靜了多年的隱流攪得天翻地覆。琅琊當初曾懷疑青鸞或寧小閒走漏了他要服食**湯並暫時離開隱流的消息,其實這事兒是鶴長老作計洩露給鳩摩知道的。
七仔不解道:「鶴長老都將隱流攪得天翻地覆了,怎的長天大人還願意用他?」
他這話說出來,寧小閒就撫了撫他的白羽,笑而不語。
「鳩摩剛愎自得,其才不堪大用,並且這個女人也不易於接近。」卻是始終沉默的長天接口了,「與其如此,不如選擇心計深沉得多的鶴長老,只看他這一手謀篇佈局,就知道這人還是有幾分本事的。他自己也明白,我交給他的最後一道試煉,乃是如何將鳩摩從門主的位置上拉下來,如何換他自己坐上去。這個我可幫不了什麼忙,端看他自己發力。」
「鳩摩那個蠢女人,豈不知打蛇不死隨棍上的道理?」長天說起這話毫無忌諱,雖然他的本體也是一條大蛇,「距離天明還有兩三個時辰,正是她和鶴長老實力此消彼長的關鍵時刻,她若此時不將鶴長老拿下,以後恐怕都沒有機會了。這事兒,我們明白,鶴長老也明白。所以我們離開,就要看他自己如何應付。」他冷笑了一聲道,「不過鳩摩於戰局和時機的把握並不敏銳,我很懷疑她將大好機會就這樣平白放過了。」
七仔長吁了一口氣道:「終於聽明白了……一點點,當真是不容易。不過您和女主人,又是怎麼發現鶴長老是幕後黑手的?」
「沒有發現,只是懷疑而已。」長天更正他道,「方纔小閒說得對,修仙者不像府衙的捕快,只須有疑心即可行事,哪裡要講究什麼證據?」
七仔不死心道:「那總有個苗頭吧,隱流這麼多人,憑啥就懷疑是他幹的?」
「很簡單。仙植園裡的爆破蠱安放得極有水平,其中有三枚都放置在能夠造成最大破壞的地方,說明他對仙植園的佈局和靈草分佈瞭若指掌。然而最後一枚卻偏離了正確方位,沒有給隱流造成最大損失。」
「您是說,放在血梧桐暖房附近的那一枚?」七仔對這件轟動隱流的大事也有耳聞。
「不錯。若要隱流損失慘重,他就該連血梧桐一起炸了才對,然而這枚爆破蠱的位置卻離它很遠。前三枚都佈置得如此之好,沒道理只差這臨門一腳。惟一的解釋是,這是有意為之。鶴長老擔任仙植園副園長數百年,不會不瞭解血梧桐的珍稀性。這株靈木每日都由他親自料理,必是有了深厚感情,終是不忍它毀在自己手裡。」長天森然道,「他這點兒憐憫之心救了自己,若他連血梧桐都不放過,就是再有才幹,我方才也會直接殺掉他。畢竟我要的是智者,而非殘忍無情的狂人。」情義這種東西,本就是上位者約束手下最有用的招法之一。
「可是爆破蠱畢竟也差點兒炸死了血梧桐。」
「爆破蠱這東西畢竟才問世不久,鶴長老哪知道它的威力如此巨大?血梧桐終歸是受了波及。但凡計劃,總會有疏漏之處,這個也不完全怪他。」寧小閒接口道,「如果鶴長老存心要讓血梧桐死掉的話,後面就不會那麼盡心護理了。他對這株神木的感情也複雜得很,一方面不願讓我治好它、壞了他的計劃,一方面又擔心它死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