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9章 名聲這種東西 文 / 風行水雲間
如此直逼小強的頑強生命力，令西北聯盟內很快就流傳一句話：與隱流的妖兵戰鬥，一定要趁他病要他命。否則過不了幾日之後，傷兵重返戰場又是生龍活虎的一條好漢，比原來更狠、更嗜血，正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典型。
理由亦很簡單，紅雲台地緊挨著巴蛇森林，而所有隱流的傷兵被救回森林之後，都會得到巴蛇生長之力的撫慰，重傷員得以保命，而輕傷者傷口癒合得更快。更遑論隱流裡龐大的丹師隊伍，能夠源源不絕地為這些妖怪提供充足的丹藥支持。
更重要的是，隱流的隊伍，遠比一般人類仙派更鐵血、更有紀律性。在寧小閒看來，隱流雖然轉成妖宗的歷史很久，但仍然保持著軍隊的雛形，最小的兵員單位都是以百人計之，並設旅帥管轄，這比起人類仙派亂糟糟的各自為戰要好得多了。
與此同時，人類修士的戰鬥方式也被隱流的妖兵看在眼裡。打完仗的兵員返回森林，將修士的懦弱畏縮、貪生怕死到處宣揚，寧小閒還聽到一隻蠍妖得意洋洋道：「老子被剁了一隻胳膊下來，照樣能以一敵七打趴這幫軟蛋子！」聽到的人都翻了個白眼——誰不知道蠍妖有六隻胳膊？
西北聯盟無奈，只好向距離最近的生力軍——奉天府求援。奉天府長年輸送妖兵於北線作戰，也因戰力強橫而聞名天下。不過奉天府的府主最近抱病不見外客，而二公子汨羅以北線作戰壓力巨大為由，拒絕了西北聯盟的出兵請求。
隱流就是一塊多刺而難啃的骨頭，本身睚眥必報，所居住的又是巴蛇森林，那裡被隱流經營了數千年，堅固得跟鐵桶一樣，偏偏漫大陸上有許多珍稀草藥只有巴蛇森林才出產。明眼人都知道，奉天府眼見得在這戰爭鬥中討不到什麼好處，哪裡肯伸援手。再說這個世界雖是妖、人並立，但彼此涇渭分明，若說滿大陸的妖族心中幫親不幫理，只怕對這場戰鬥裡的隱流還更有好感些。
打到這個時候，寧小閒也出不了巴蛇山脈了，因為隱流已經向所有林衛下達了戰時特令：不允許任何隱流成員外出，除非門主特許，否則，殺無赦！琅琊就是再著急脫出巴蛇山脈，也斷然不願在此非常時期離開隱流，因此身負重任的寧小閒暫時是走不了了，只能強捺下心頭的焦慮靜靜等候。再說，這個妖宗和她有很深層次的淵源，她亦很關心戰局的走向。
她也只在先期享受了幾日的安閒，隨著隱流和西北聯盟的摩擦升級、兵戎相見，包括她在內的所有丹師都開始忙碌起來，在青鸞的指揮下或者開爐煉丹，或者救治傷員。妖怪的生命力原本就比人類頑強許多倍，又有巴蛇之力的護佑，治起來並不麻煩。青鸞和七仔日久生情，早聽他說過寧小閒的丹術十分了得，分配給她的任務就是煉丹。
此時，妖兵們才真正見識到了寧小閒所煉丹藥的神效。即使是最普通的回生丹、補血丹、祛毒丹，但凡是從她手裡流出來的，那藥效至少要比普通成品好上兩三倍不止。尤其是加速肢體癒合的補勝丸，她自從看過汨羅身邊的壁虎妖斷臂重生之後，就對這種藥物進行了調整，妖兵們吞下這種藥丸之後，三十六個時辰之內必定能斷肢重生，傷處盡復。儘管新的肢體還有些綿軟無力，但這種補勝丸的藥效，已經比其他丹師煉出來的何止強力了兩三倍？原本就算是能拿到這種藥，妖兵們也要小半個月才能重新長出肢體。
隨著外間戰鬥的升級，只這一味看似不起眼的藥物，就讓她在隱流當中迅速打響了名號。妖兵們一旦知道自己分到的是寧小閒煉製的藥物，立刻便是眉開眼笑。
為什麼他們能辨認得出？很簡單，她拿出來的丹藥都有著獨特的甜味兒！並且她的煉丹產量極高，別人煉一爐丹的時間，她都能煉出三四爐了——理由很簡單，神魔獄裡還有窮奇幫她煉丹呢，要是丹藥儲量實在吃緊，她還能再抱個普通丹爐進神魔獄，讓長天自己動手也行的。
「魔鬼藏身於細節。」她笑吟吟地對徐弄幽說。她要妖兵們嘗到了這股子甜味兒，就能將丹藥和她對上號。效果亦很明顯，她居住的小樓開始頻頻有客來訪，畢竟誰不希望與有本事的丹師交好？別說用過她靈藥的妖怪提著禮物上門道謝，便是走在路上，衝她點頭微笑的普通妖眾亦開始多了起來。
又過不多久，哪怕是滿面愁容、心事重重的鶴長老也只好找上門，讓她將這些靈藥的丹方貢獻出來，與眾丹師共享。原本這是丹道的忌諱，然而這裡是隱流，而此刻外頭正在打仗，一切都要為戰事讓步。她也沒有糾結於此，竟然非常爽快地拿出了七、八丹方，每一張都是極實用的。這令大部分專職丹師都暗暗感佩她的心胸寬廣，若要自己大公無私地拿出獨門藥方來，卻又有幾人能夠做到？
其實寧小閒也不心疼，因為她這是慷他人之慨。
徐弄幽目前的處境很尷尬，他深居隱流內部，但作為一個純正的人類，他又不願意明目張膽地對隱流施以援手，否則別說日後為人詬病，就是自己也過不了自己的心魔那一關哪。可是隨著他的丹道造詣日益精進，對「醫者父母心」這句話的理解也越來越深，讓他看著滿地的傷員而不去救治，良心上又過不去。
所以老頭子想了個折衷的辦法，就是將自己手頭上改良過的丹方送給寧小閒，走曲線救人的路子。這樣既是「饋贈友人」，不違背自己作為人類的立場，又能收到治病救人之效，順應了醫者的本心。這種類似於拿著別人的銀子給自己漲聲望的好事，寧小閒怎麼會手軟？
所以她在隱流中的名聲又上一層。
此時的隱流內部，卻開始出現了竊竊私語。這聲音一開始還細若蚊蚋，不多時卻像燎原之火一樣四處鼓吹起來。其內容很簡單：鳩摩門主，必須要為隱流現下遭遇的一切問題負責。
不信？龍象果臨近成熟，是鳩摩大人突發奇想，邀請了外人前來觀禮，這才給園子惹來了後面的麻煩；仙植園近三百年才劃撥到鳩摩大人這一派系的管理之下吧？結果就太平了這一點兒時間，居然發生了數千年不遇的大爆炸！隨著戰事的推進，隱流腹地仙植園爆炸一事也廣為流傳，至少整個西北地區的仙宗都知道了。對歷來高傲的隱流來說，這就是丟人丟到整個南贍部洲西部去了。
更別提點睛閣因此而丟失的巴蛇大人手跡《化龍訣》！若非仙植園被炸轉移了宗派注意力，這珍貴繕本如何會丟失？
隨後的戰事就更是荒謬了。鳩摩門主居然力主以武力逼迫各仙派將當日進入仙植園的使者交出來，這可真是一步臭棋！要知道，倘若按琅琊大人的佈置，將使者都偷偷劫出來，事後各仙宗就是要問責，隱流最多來個死無對證、死不認賬，不就完事了麼？結果派出了大軍壓境的勢頭，可不是逼著對方要強力反彈麼？
有錢難買早知道。其實最後下此決定的是隱流高層。可是人心就是如此奇妙，真正遇上了問題，就會忍不住去想「如果當初不來硬的，那便會怎樣怎樣了」。
最可笑的是，鳩摩大人若將這主意堅持到底，大夥兒也就奉陪到底，畢竟這山裡的妖怪都是以一敵十的強力。然而打壓了兩個仙派之後，她居然動搖了，居然還是派人劫走了仙派的使者，並且選的時機還是在西北聯盟剛剛結成，正要立個下馬威的時候！這明裡暗裡兩種手段都使了出來，對面的西北聯盟若不出面和隱流乾上幾場硬仗，簡直都沒臉再立足下去。
隱流的妖怪們雖不怕死，卻不想死得不明不白。若是激戰正酣的時候，鳩摩還能以動搖軍心為由，用鐵腕手段將這些負面聲音強壓下去。偏偏在三天前，隱流和人族仙派之間的戰鬥，迎來了一個短暫的緩歇期。理由很簡單，隱流已經抓到了投放爆破蠱的天涯海閣長老，目的達到，自然不想再干仗；而西北聯盟也意識到，在隱流的主場作戰實在太不佔便宜，對方以逸待勞，背靠著巴蛇山脈大本營，那兵員的運送速度和漫天飛蝗似的，源源不絕。這仗若還要再打下去，斷不能如此魯莽了。
所以在至少持續了三天的停戰期間，雙方都一邊休息，一邊處理手裡堆積如山的事務。而隱流當中悄然出現的這個不和諧的聲音，選擇的時機真是妙到顛峰。鳩摩能坐上門主大位，自然絕不是笨蛋，此刻將這一連串事情放在一起回想，也能看出幕後有一隻無形的黑手正在對付隱流，對付她，立刻就發下嚴令，徹查流言蜚語的源頭。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