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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3章 怪病 文 / 風行水雲間

    第二日,寧小閒拉著很久不刷存在感的塗盡上了街。這傢伙是操控魂魄的高手,治怪病時,說不定用得上。

    走到地方,卻發現城主榜被人揭走了,看來有人已經接下了這門生意,她心中不由得一急。早知如此,昨日就先下手為強了。

    正在煩惱間,她瞟到仍有衛兵候在一旁,於是眼前一亮,湊過去問道:「榜被揭了,城主愛女的病可是治好了?」

    結果衛兵老實答道:「還不曾。烏大人吩咐我在此繼續等候高人。」

    還好,還好,但願搶她生意的人治不好城主千金的毛病。她壞心地想。

    烏馱城的城主府建築樸實硬朗,不似齊家的宅院那麼奢華如土豪,但佔地面積還要再大些,若無人帶路,她就真的會迷失方向。這個世界的多數土地都不值錢,這裡的人哪,還真不用體會一房難求的痛苦,不像華夏的眾多小白領,永遠只能望著房價長吁短歎。

    她在齊宅就打聽過了,烏馱城的城主也姓烏,名為烏獲,這是個兩鬢斑白的老人,背卻挺得很直,目光炯炯。看到他,寧小閒都忍不住有些同情了,女兒生了怪病昏迷不醒,惟一一個能傳宗接代的私生子,竟然還被齊家老二給弄死了,堂堂烏馱城城主,居然就這樣絕了後。

    她想得太入神,沒留意到面前的人都說了什麼,直到一個幕僚打扮的人很憤怒地指著她的鼻子道:「大膽,竟敢藐視城主!論法當打三十大板。」

    「抱歉。」她回過神來,開口先道了歉,「我是個丹師,於奇疾怪病有些心得,願意為城主千金一試。」

    她已是修仙者,不須對人間的上位者太過恭敬。這話不算客氣,也不算刺耳,但烏獲看到了她眉宇間的淡然。

    眼前的姑娘。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但他在任多年,知道神仙們的外表可以看起來很年輕。她稱自己是丹師,但多數丹師都是修仙者。

    「敢問,姑娘可是……?」他猶豫了一下。

    寧小閒知道他要問什麼。於是點了點頭。

    烏獲臉色一喜,緊接著又是一暗,歎道:「方纔已有數位仙師前來為雲芳觀診,但一直都決不出病因。希望仙姑能夠一舉奏效。」瞬間改了稱呼。

    捷足先登的修仙者診不出原因,善哉善哉。她努力壓下眼角的喜意,免得讓人斥為太冷血。其實她本不必這樣仔細的,修仙者在凡人面前,向來是隨意慣了。

    「那幾位道友,已經來了多久?」

    「約摸有一個半時辰了。」

    她蹙了蹙,這幾人在府裡逗留很久。看來對人參果樹是志在必得呀。

    府中婢女領她進了一處小院,房中幾重簾幕低垂,隱隱可見一女子臥在牙床上,一動未動。

    院中站著三個修士,正在低聲交頭接耳。見她和塗盡進來就抬頭不說了。這三人是男子,大概診完疾後不方便再呆在女子屋內,只好走出來商議。

    寧小閒身上的氣息有些怪異,而塗盡收斂如常人。三名修士中的高個兒嘴唇一動想說話,被邊上的人阻止了。

    她向三人點了點頭,算是行了一禮,逕直往前走。邁過門檻進了人家千金的閨房,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她甫一進去,就聽到外頭有個不快的聲音:「好生無禮!」動靜大到剛好能讓她聽著,想來是那高個兒說的話吧。

    她也懶得理會,吩咐婢女將床前的紗簾和珠簾都挑開,讓她看個仔細。婢女看了一眼她身後的塗盡。欲言又止。這男子很年輕,不方便呆在小姐的閨房裡吧?

    寧小閒笑道:「他與我一起的,醫者父母心,不妨事。」意下是令她們將塗盡當大夫看待了。

    隨後,她放下了手中的竹籃。打開蓋子,在婢女驚訝的眼神中從籃子裡抱出一隻小巧的白狐,放在病人的被子上。

    這狐狸實在是漂亮可愛,可惜週身纏著紗布,也像個病人。婢女眼中看到它先是一喜,隨後心中奇道:「仙姑帶一隻狐狸來診病?」好在她知道仙家的手段繁複,也許這狐狸也能看病呢?捺下好奇不吱聲了。

    牙床上的女子雙眼緊閉,但眼皮動個不停,看來正在發噩夢。她的臉色青得發紫,上下牙關打得咯咯作響,寧小閒伸手去觸,著實吃了一驚——她的面皮,竟然冰涼得嚇人。要知道,現在可是五月中旬了,儘管晝夜仍有些涼氣,但現在可是上午時段呢,何況這女子身上可蓋著厚厚的五床棉被,幾乎要把她整個人都包成了粽子。

    便是包裹得這樣嚴密,城主千金烏雲芳的身體還是如墜入了十二月的冰湖之中,簌簌發抖。寧小閒轉頭看了看,發現這屋子的窗戶關得嚴嚴實實,角落裡還有幾大盆炭火燒得正旺,想來是婢女們怕病人凍得太過厲害。

    她抓起病人的手腕,摸了一下脈搏,結果又皺了皺眉——烏氏女的脈相快而有力,竟為實熱,表現為邪熱鼓動,血行加速,按理說應是外感熱病而引起的疾病,加上她心跳如擂鼓,根本不似被凍傷了的人。

    她這病,根本就是表裡不一。

    「小姐可吃過哪些靈藥?」寧小閒問候在一旁的婢女。對方恭敬地答了。

    「連這些藥都治不好麼?」烏獲給女兒吃了不少靈藥啊,結果都不曾見效,這病反倒更厲害了。她歎了一口氣,看來今日也有一場硬仗要打。

    體內淤血已去,又有靈藥輔助,雖然昨日才經過了開胸的手術,但經過一夜休養的汨羅已經勉強能夠走動了。他挪到烏雲芳身邊,仔細嗅了嗅。寧小閒只看了一眼就垂頭忍笑:他這模樣,真像只繞著電線桿嗅來嗅去的白色博美犬!

    汨羅才不管她在想什麼,只傳音給寧小閒:「將她身上的被子往下掀。」

    她依言將被子捲了起來,露出了烏雲芳身著中衣的嬌軀。塗盡皺了皺眉,上前一步,用身體擋住婢女的視線,然後將食指放在病人耳邊,一縷黑氣就偷偷鑽了進去。

    汨羅看著這一幕,眼中精光一閃。

    寧小閒喝退了身邊的婢女。

    過了十幾息的功夫,塗盡才將黑氣收回體內。他閉目半晌,似是在細細分辨,然後才低聲道:「她的魂魄俱全,只是狀甚痛苦。似乎……似乎她的感覺全部顛倒過來了。」不僅是寧小閒和汨羅,神魔獄中的長天也在等待他的搜魂結果,所以他乾脆低聲說了出來。不過他隨手在房裡布了個結界,聲音不會被院中守候的三個修士聽到。

    「顛倒?」

    「不錯。遇熱則感覺到冷,遇冷反而覺得很熱,聞香如臭,食美如溲……體感顛倒。便是此刻,她也以為自己清醒著,實則正在昏睡之中。」

    房中沉默了半晌,寧小閒、汨羅和長天突然異口同聲道:「蠱!」

    寧小閒突然問道:「你在她腦中,可曾看到往日的景象,看到平素有哪些人與她過不去?」

    塗盡凝神想了想,搖頭:「這女子平時深居簡出、性格柔和,不曾樹敵,烏城主只有一個夫人,只生過這麼一個女兒。」他頓了頓道,「嗯,她與城西富商林家的長子訂下了婚約,大概再有半個月就要成婚。」

    塗盡不願在這女子閨房內多呆,他的任務已經完成,於是告退走回了院子。

    寧小閒將兩手支在下巴上道:「我在《蠱經》上看到,有一種蠱叫作翻轉蠱,就能令人將現實與感覺顛倒過來。但生效比較緩慢,要致人昏迷也沒有這樣快的。這是怎麼一回事?」

    汨羅淡淡道:「蠱之一道,千變萬化,誰也不敢說能窮盡其中奧妙。我們說話的功夫,說不定便有新的蠱種出現了。」

    現在房中設了結界,他也就放心直接說話,不虞外頭有人聽聞,這樣還能節省些妖力。

    畢竟她真正研究蠱經還不到三個月啊,理應向他這樣的行家虛心求教:「莫非這是新品種?怎生破之?」

    他冷哼一聲:「為何指著我?你自己便沒想法麼?」

    死狐狸,敢在這個時候拿喬!她心裡暗罵一聲,換上笑靨如花:「我解一解尋常的蠱術還成,這樣的奇難雜症,自然要請行家出手才行。」

    真鬱悶,她是學蠱的新手,長天也對這人間的奇技不甚瞭解,否則哪裡用得著求他?

    果然這記馬屁拍得行家舒服了,汨羅示意她將烏雲芳的上衣揭起來。這姑娘的身材也真挺不錯的,寧小閒還特地打量了汨羅兩眼,發現這狐妖看女人的眼神,卻和看一截木頭沒什麼兩樣。「大概他早就是萬花叢中過的人了吧。」她不無惡意地推測道。

    病人的小腹雪白,更顯得腹上近臍處的青紫十分顯眼。

    汨羅只看了一眼,就肯定道:「果然是翻轉蠱。中者在臍上會有這樣一塊瘀斑,輕重程度以顏色區分,淺紅最輕,黑紫色最重。她這斑已經變成青紫色了,再不救治,三日內必定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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