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3章 復仇如此無趣 文 / 風行水雲間
妙人兒？她頓時黑了臉，心裡有點兒發酸。素霞仙子許多年前就不知去向了，可聽到長天這般稱讚她，寧小閒略感不爽啊。
幸好長天看到了她的臉色，及時解釋道：「傻丫頭，莫要胡想。只是你這趟進『上天梯』，給我帶回來的可不僅僅是一隻月光杯哪，這個雲霄殿的掌門人還動了些手腳！」連他自己也未察覺到，自己居然不希望她產生無必要的誤會。
她嘟起了嘴，顯得很不快樂：「快說，這杯子被動了什麼手腳？」
神魔獄中笑語晏晏，清淨山上卻在打生打死。
塗盡附身的麒獸自出了秘境之後，也不和這些低階弟子糾纏，轉身就飛向清淨山主峰，渾身殺氣騰騰、口中火花熠熠，看樣子是打算堅定地執行殺光燒光的策略。麒獸專修肉身，可謂力大無窮、刀槍不入，等閒法器打在它身上，根本就像撓癢癢似的。有幾個不開眼的低階弟子狠命進攻，被它一腳就踩成了肉泥。
主持本次「上天梯」事宜的刑長老才剛剛趕來，就被麒獸幾口神火噴死了，成為本役中等階最高的炮灰。
不過他的死也並非全無價值，總算為雲霄殿爭取了一點時間。就在麒獸踏入清淨山主峰之前，護山大陣終於開始運轉了。這個陣法佈於整座清淨山上，十八座山峰平時汲取天地靈氣以供養陣法，若有強敵上門，只需五位長老聯手就可啟動。
麒獸鎮守清淨山近千年，全雲霄殿上上下下都知道這貨就是個打不破、煮不爛、錘不扁的銅獅子，肉身強悍之極，現在被妖人附身，對門派倒戈一擊，哪裡敢不重視？
他們開啟的這護山法陣從雲霄殿第二代掌門算起就已布下，陷在其中的敵人需享受萬劍凌遲之苦，並且這陣法還能搾取敵人的靈力以為己用。一千多年來為雲霄殿打退無數強敵，立下纍纍奇功。
麒獸站在陣中，呆了一呆，突然狂怒道：「好歹也過了一千多年。竟然還用秦時雨的這點兒破玩意兒守山，連分毫改進都沒有！雲霄殿現在就這點兒出息，難怪越混越差勁！」
這口氣卻不像是外敵來犯，反倒是長輩教訓小輩。就聽雲霄殿主峰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道：「閣下與我雲霄殿可是有舊？」
隨後，主峰方向飛來一名清瘦老者，面白無鬚：「我乃雲霄殿掌門魏明。閣下何人，為何侵佔我鎮山神獸？」
麒獸冷冷盯著他，聲若洪鐘：「我姓塗，一千多年前在這裡和雲霄殿也打過一架。想必你當時是不在場的。」他脫去人軀，佔了神獸的軀體。這聲線都變得低沉宏大。
魏明心中一沉，這妖物竟然一千年前就挑釁過本門，看來乃是強敵。他沉吟道：「姓塗？老朽印象中並無姓塗之人……」
說到這裡，他臉色突地一變，驚疑道：「你姓塗！莫非是一千五百年前的『魔影』塗盡！」
附身在麒獸身上的塗盡嘿嘿笑道：「想不到這門派中還有人記得我。很好，很好！」
魏明的臉色卻有些發苦。他身為掌門有權閱讀一些雲霄殿的秘辛，其中就記載道一千五百年前，本門有門徒名為塗雨生，修行旁門左道入魔，隨後叛出師門，作惡纍纍。偏偏道行越來越高。本門與三大仙派聯手擒拿他，卻只將他打成重傷。後來此人行蹤成謎，不復出現。
若是這個妖人，雲霄殿今日可就難辦嘍，因為塗盡當年也曾陷在這護山大陣之中，並且是憑著一身本事硬闖出來的！當年的雲霄殿不同於今日。正逢人才輩出的風雲時代，那時都沒有拿下他，今日的雲霄殿拿什麼和這萬人屠對拼？
果然塗盡身形一閃，就激發了大陣。底下眾弟子看見護山大陣啟動，不約而同都舒了一口氣。一時之間。只見陣中黃光閃爍，又有鬼神夜哭之聲傳來，人人雖看不清楚，卻都道這妖人必定會被拿下，不死也成個半殘。自他們入門以來只見過這護山大陣啟動一次，正是附近的妖宗前來攻打，當時也未如何費勁，就將妖宗的大部隊陷在裡面，妖怪被戮了大半，只有為首幾個道行高深的妖怪逃走。
哪知道過了半響，護山法陣中傳來塗盡的縱聲長笑，隨後陣中光芒散盡，這妖怪雖然身上帶傷，可還是傲然立於其中。「嘿，竟比當年還快了半個時辰，看來這聖獸之身果然強橫！」
護山大陣，竟然被他破了！
塗盡龐大的身形施施然走向雲霄殿的掌門人，望了這如臨大敵的魏明一眼，眼中神色變幻，良久才道：「沒想到雲霄殿已經衰敗若此，連堂堂掌門人都只是元嬰後期。虧我被困之後還心心念念不忘復仇！嘿嘿，秦素霞若知道她當年一力維護的宗派，不須外人來犯就已經變成了土雞瓦狗，不知會是什麼心情！」秦素霞，自然就是素霞仙子的本名了。
他站立良久，只覺得興味索然，支撐了他一千多年的信念，此刻轟然瓦解。
他自被素霞仙子困在封印之地以來，每日每夜所想的，就是脫困以後要如何如何報復雲霄殿，將他昔日的不甘和所受的屈辱加倍償還。可是等他終於站到了這裡，才發現對手竟然已經變得弱小無比。就像鬥牛士日夜磨練自己的技巧，到了賽場上卻發現對手不再是雄壯的公牛，而變成了溫馴的小綿羊，他的心態，難道不是悵然若失？
塗盡怔怔地發呆，這雲霄殿上下幾千人居然也無人敢吱聲，場面一時古怪沉悶得很。過了好一會兒，滄盡才意興闌珊道：「罷了，罷了，無趣得緊。連一戰之力也沒有，屠起來還有什麼意思！」
他終究曾是雲霄殿的弟子，在秘境中也沒少抓凡人來問這門派的近況。可是在普通人眼裡，仙派弟子都是神仙老爺，他們又哪裡說得清雲霄殿的情況？此刻他親眼見到這門派的衰敗，心裡不知是喜是憂，是得意還是失落。
魏明和各大長老相顧一眼，面色均不好看。這妖孽如此強橫，偏偏雲霄殿數百年來逐漸式微，竟然讓對方連動手的興致都沒有，這話簡直是赤果果的打臉了，偏偏他們心裡還悄悄噓了一口氣。
畢竟是前輩們傳下來的基業，總不想就這樣毀在自己手裡。
塗盡撇了撇嘴，轉身向主峰飛去。雖然人是懶得殺了，但他胸中還有一股子惡氣憋著，非出不可。
雲霄殿的主殿建在清淨山的最高峰上，是異常宏偉的宮殿群。傳承了近兩千年，歷代門人均對其進行維護和擴建，在月下看來，確是美輪美奐。塗盡飛到山峰上，深深吸了一口氣，胸中妖力流轉，隨後一口澎湃的神火就噴了出來！
這口神火彙集了他一千多年來的怨氣，自然是傾盡全力，在半空中就形成了一隻須齒畢現的火龍，張牙舞爪直撲向主殿群落。雲霄殿的宮殿，大體上也是磚木造的，被這神火一燒，非得焚成飛灰不可。
塗盡嘴角都露出了一絲笑意。他想這麼幹，已經許多許多年了。現在饒過這門派中人不殺，只燒燒他們的宮殿，老子已經很給面子了好不好？
偏偏就在此時，宮殿外圍騰起一陣幽幽的藍光，如水紋般瞬間擴展開來，護住了大部分的宮殿！那火龍撞在這層水紋上，咆哮了兩聲，最後只能徒勞地消彌於無形。
這主殿竟然有結界相護！
塗盡大怒，麒獸口齒間又隱現火花，顯然下一輪攻擊即至。不過一聲輕輕的歎息卻在他耳邊響起：「雨生，你又借用什麼稀奇古怪的身體來見我了？」
這聲音！麒獸頓時僵住了，口中的神火也吞回了腹中。他怔怔瞧去，結界上悄然凝出一個女子的身影，正對他嫣然而笑。
這女子蕙帶荷裳、長裙盛雪，就這樣娉婷立在空中，更顯得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她的容貌自是天人之姿，可便只是這份閒淡恬靜的氣韻，就有芳澤無加、鉛華弗御的脫俗之美。
塗盡只望見她一眼，就癡癡地站定了，心裡既是狂喜、又是忿恨，既是得意、又是氣惱，既是甜蜜、又是愁苦。幸好他心中雖是掀起了驚濤駭浪，一張獸臉上卻是面無表情。
「秦素霞！」他只能從齒縫中恨恨地擠出這幾個字來。以他的見識，自然知道這並不是素霞仙子本人，只是她的一縷神念罷了，連對話都不能夠，只能傳遞主人留下的言語。他在絕地中也問過凡人，但只聽說素霞仙子卸任掌門之職後雲遊四海，至此再無下文。
素霞仙子面上看不出是悲是喜：「若你能見著我這縷神念，說明你已經自封印之地脫困而出了。此刻必也報復了雲霄殿，是也不是？」她放緩了語調道，「這畢竟曾是你我二人的師門，就給他們留下一線薪火，可好？」
這女人，始終是全心全意將這門派放在第一位！塗盡心中大怒，哪怕眼前只是個虛像，聽不到他的回答，他也連聲道：「不好，不好！我偏要將他們全殺乾淨！」原本他就想放過雲霄殿的門徒，現在卻不想按素霞仙子的意願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