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5 藕斷絲連 文 / 雲綰風
屋子裡，孫柏年將水龍頭擰好，試了試，回頭道，「好了，這個結實很多，可以用住。鴰」
黎葉遞上毛巾給他擦手，「謝謝你。」
他擦過手，看了眼時間，不早了，他拿起外套，「你早點休息吧——我回去了，有什麼事的話，打電話給我。」
黎葉點點頭，「你喝了酒，不要自己開車了。」
他道，「當然，被逮住我就麻煩了——我叫代駕。」
黎葉一路送他出門，他走到門外，回頭看著她，「自己住，多留心，外面來人的時候弄清楚是誰再開。二」
黎葉點點頭，送他出門，忽然說，「對了，這個給你——」
說著，掏出一隻外觀可愛的小鐵盒，那是一盒水果味的糖，隔著盒子都能聞到香甜的氣味。
她舉了舉，他笑笑接過來。
下了樓，孫柏年找到自己的車子，坐上副駕駛，給代駕打了電話，對方很快就到。
坐在車裡，他拿起那個盒子，拿出一顆糖果放進嘴裡。
有點酸，果味很好吃，遮掩了嘴裡的淡淡酒氣。
和代駕溝通過，對方開動了車子，載著他往目的地開去。
歪在椅子上，本想打盹一下，可是孫柏年剛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就聽見一聲刺耳的剎車聲，人猛地往前一傾，幸而是繫了安全帶，否則肯定要撞傷。
代駕的司機也嚇得不輕，幸好他經驗豐富，駕駛技術也不錯，才能及時反應過來。
拉開車門，他有些惱的看著面前橫著的車子，「你到底會不會開車啊！」
孫柏年看了眼那輛車的號牌，挑了挑眉，知道對方來者不善。
果然，前面的車門打開，走下來的男人滿臉陰沉，步履間都帶著冷意似的。
靠在窗邊，他一派淡然。
車門被拉開，來人陰著雙眸看著他。
孫柏年淡淡轉頭，「尹先生，這樣開車，很危險。」
尹正鐸盯著他，「我總得讓你漲漲記性，不是什麼事你都能參與的——我跟她的事，你最好別管。」
「作為朋友，我不會對她的困難袖手旁觀——尹先生，我也要奉勸你一句，為難女人，不是君子行為。」孫柏年淡然回應。
「我跟她怎麼樣，是我們夫妻間的事情，你算哪門子的朋友？」尹正鐸怒道。
「黎老太太臨終前，唯一的囑托就是讓我照顧好黎葉，我不需要跟你解釋，我只需要對我的承諾負責。」
「你少拿著雞毛當令箭！」尹正鐸指著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黎葉是我的人，不管到了什麼時候，她都輪不到別人覬覦！」
孫柏年淡淡蹙眉，「這些話，尹先生跟我說不太合適——我一沒覬覦黎小姐，二，你跟黎小姐也馬上要離婚了，她不算你的人，你也不應該再這樣將意願強加給她。」
離婚兩個字從未有過的刺耳，尹正鐸伸手，揪住他的領子，「一天沒簽字，就還是一天的夫妻，你這樣只是枉做小人，警告你離她遠點，我討厭看到你在她面前晃，下次再讓我看見，我不會放過你。」
孫柏年只是笑笑，面對這樣毫不客氣的責罵，他也沒有生氣，似乎脾氣很好很能忍耐，可是他眼底卻幽幽浮現著冷光。
「尹先生說完了嗎？」孫柏年看著他，「說完了，麻煩讓一讓，我趕著回家——」
尹正鐸只想把這個人拽出來毒打一頓，他料著這個人會很難對付，比起賀松濤的粗莽，這個人做事縝密，想和他爭高下，硬碰硬是沒用的。
抬抬手示意代駕將車子開走，繞過前面那輛車，重新上路。
孫柏年微微打了個哈欠，後視鏡裡，尹正鐸還站在那裡，身體繃得直直的，渾身都在散發著戾氣。
男人的通病吧，擁有的時候不珍惜，要失去的時候，又不甘心。
搖搖頭，他合起眼睛繼續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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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又開始下雨，有些冷，黎葉關了窗子，又把空調打開。
守著熟睡的希希，這樣的溫馨，讓她覺得心裡踏實。
一道閃電劃過，隨後就是一個巨雷。
黎葉一顫，趕緊去捂希希的耳朵，他驚了下，皺起小臉，露出驚恐的神情。
黎葉哄著他，「沒事，希希，別怕。」
話還沒完，又是一個巨雷，震的好像整棟樓都在顫。
搬過來第一晚就遇到這種天氣，黎葉有些苦惱，轉頭去開了電視機，裡面的聲音多少可以遮蓋住外面的可怕聲響。
希希還是有些害怕，從睡夢中醒來，時不時就四處張望，驚慌不已。
大雨瞬間就傾盆而下，落在地上轟轟作響，雷電交加，簡直恐怖。
彭地一聲，她嚇了一跳，隨後就聽見門外走廊不停的傳出砰砰的聲響。
料著是走廊的窗戶被刮開了，被風吹的來回撞，這樣沒一會兒就得碎，聲音也讓人害怕。
黎葉拿過外套，下了地，一路朝著門口走去。
窗戶還被吹的砰砰亂響，她開了門，頓時一股風雨撲面而來。
走廊地面都是雨水，風很大，淋的牆壁上也濕了。
她趕緊跑到窗旁，拉著窗戶就要關上，忽然一股大風過來，雨水全都拍在臉上，叫她直往後退了好幾步。
還沒站穩，身旁一個黑影閃過來，兩下就把窗戶關上了，那個影子轉過身，盯著她。
黎葉嚇得渾身發毛，轉頭就往門口跑去。
身後的人伸手，一把揪住她的衣領。
黎葉嚇得差點叫出聲，就聽見那人沒好氣，「見鬼了你？」
聽見這個聲音，黎葉才緩過神，回頭，看見已經濕透了的男人，瞪著眼睛，「你怎麼……」
「趕緊進屋！」他拉著她就回了屋，把她丟開，他渾身淌水，「給我拿條毛巾來，傻站著！」
黎葉怎麼也沒想到他還會回來，外面風大雨大，他不在家裡呆著，跑到這裡來。
拿了毛巾給他，可是他全身都濕了，衣服都裹在身上，擦也沒用。
看他嘴唇發紫直打哆嗦，她找了件浴袍給他，讓他先換下身上的衣服，「你先穿一下這個吧。」
看著那件女式的浴袍，尹正鐸皺眉頭，「我穿得上？」
看他冷的聲音都發顫，她去浴室放了熱水，「你沖沖吧，當心感冒。」
他看了眼小床上的希希，還好，那孩子沒嚇得亂叫，他扭頭，去浴室用熱水沖了沖。
看了一圈，簡單的很，只有幾樣女人用的生活用品。
熱水落在身上，舒服了很多，冷意也漸漸散去，他拿了她的毛巾擦了身體，試著套上那件浴袍。
對她而言這件衣服是寬鬆的，可是到他身上，就顯得布料不太足。
勉強繫上腰帶，袖子短了一截不說，中間合起來的部分也不太能遮住身體，胸口露出來就不說了，尷尬的底下也有走光的危險。
將濕衣服掛起來，他乾咳了兩聲，從浴室走了出去。
黎葉看著外面風大雨大的樣子，剛剛著實嚇人，好久沒有遇到這樣暴躁的天氣了。
聽見他的聲音，黎葉轉頭，看見那件衣服被他穿的緊巴巴，她有些窘迫的別開臉，「沙發上有毯子。」
尹正鐸拽過毯子往腰上圍了一圈，還好不那麼尷尬了，他看了眼外面，雷電交加，狂風暴雨，這種天氣別說女人和孩子了，連大男人都覺得睡不踏實。
黎葉看著他，他不是氣沖沖的走了嗎，怎麼會回來，想問，又覺得問了有些多餘。
尹正鐸也沒說，坐了會兒，忽然起身往廚房走去。
黎葉看他在裡面呆了半天，也起身過去，看他正對著冰箱看著，就問，「你餓了？」
他翻了翻，裡面都是青菜，沒什麼能馬上吃的，他摸了摸肚子，哼了一聲算作回答。
又沒有
米飯，炒菜麻煩又沒法只吃菜，黎葉看著他，「有泡麵。」
他也不挑，抱著手臂自動自覺就退到了門口去。
看這樣子，是不打算自己動手了，黎葉找出泡麵，鍋裡添了水，給他煮麵。
鍋裡很快飄出香味，黎葉從窗玻璃往外看，也不知道這陣風雨怎麼會這麼厲害，雨滴被風吹著，狠狠的撞在玻璃上，劈啪作響，外面一片混沌。
她又看到玻璃上映出身後他的臉，他在看著自己，她低下頭，將麵條攪散。
「好了，可以吃了。」黎葉將面盛出來，端到茶几上叫他。
尹正鐸走過去，坐在沙發上端著碗開吃，也許是餓極了，也許是這樣的雨夜吃一碗熱騰騰的的麵條正合適，他覺得格外的香。
看他沒一會兒就把面吃光了，黎葉禁不住皺眉頭，「你幹嘛吃這麼快。」
「你試試一天沒吃飯，這點東西塞牙縫都不夠。」他喝著湯，湯都好喝的厲害。
「你幹嘛不回家。」黎葉嘀咕著，去廚房煎了幾個荷包蛋給他。
他沒好氣的哼了哼，白天開會，一直到傍晚也沒完，接到她電話說要去接希希，他看著下雨就不想讓她自己折騰，她卻執意要去，好像晚一天希希就讓他轉移藏起來似的。
抽了空趕回去，心裡不捨得希希走，還偏讓他看見她跟孫柏年一起去，不管那男人到底是什麼目的，只要他出現在黎葉身邊，就讓人不爽，極度不爽。
尹正鐸瞥著她，她還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說自己和孫柏年清白，一個男人跟在一個女人屁股後，說是什麼為了承諾，糊弄傻子還差不多，他又不是三歲小孩，看的出來那個人存的心思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偏偏她木訥不開竅，人都帶到家裡，孤男寡女的，在一起一次兩次沒事情，次數多了，不出事才怪。
黎葉看他一直用不甚明朗的眼神看著自己，料著是心裡對自己有想法，問道，「你怎麼會來。」
這種問題還用問，他皺眉頭，表示不屑回答。
吃了兩口荷包蛋，看著她，「我怕你照顧不好希希，結果果然就是照顧不好。」
「我怎麼照顧不好他了？」黎葉不服氣，「他現在睡得很香！」
「我沒來之前，他嚇得睡不著吧？」尹正鐸看了眼門口的方向，「我晚來一會兒，這裡就要被水淹。」
「外面下雨，這也不是我可以控制的。」黎葉盯著他，這個人簡直不講道理。
「如果我兒子住在別墅裡，別說外面下雨，下刀子他也不會受到一點影響。」他冷冷道。
黎葉無話可說，她能給希希的環境就是這樣，這樣她已經耗費了很大的力氣了，她提供不了堅固穩妥的別墅，她能力有限。
看她走開回到床邊陪著希希，也不再理自己，尹正鐸訕訕的吃完了，擦了擦嘴，也跟著走了過去。
坐在床沿，看著睡著的希希，這個小東西敵我不分，見了他喊孫叔叔，那見了那個孫叔叔，豈不是要喊爸爸？
想想就憋悶，尹正鐸捏了捏孩子的小腳丫，有想將他拽起來打一頓的衝動。
雨勢消減了一些，不再那麼嚇人，夜已深，黎葉也覺得困了，眼睛開始發澀，她看了看時間，「我們要休息了。」
這明擺著就是趕人，尹正鐸皺眉，低頭看著自己，「你讓我這個樣子出去？」
黎葉也沒理他，下大雨還要亂跑的人是他，偏偏一副正義凜然都怪你的樣子，叫人無言以對。
現在只剩下一家三口，氣氛雖然也不算太和睦，可是畢竟沒有外人在，彼此的感覺沒有那麼遙遠。
他看著靠在枕頭上的女人，說起離婚，她似乎早就做好了準備——不，可以說，她完全不需要準備，東西一收，拍拍屁股就要走人，多一句話都不用跟他說。
可他呢，離婚對他而言，只覺得是將人活生生切開掏走一半，不是約好了，簽了字就算完的。
「黎葉。」尹正鐸張口叫她，「你要出來工作，要搬出來，我知道攔不住你。」
他道，「但是你得保證，不能跟別的男人走的太近——」
黎葉立刻皺眉頭，這種話，他說出來只讓人覺
得是種侮辱。
她沒那麼飢渴，婚還沒離，轉眼就要另覓新歡。
看她露出不悅，他補充，「我是為了希希，我不希望他弄不清楚誰才是他親爹。」
說到底，男人都是自私的，他就可以跟葉錦瀾夜半出去玩樂，她就不可以請自己的朋友吃頓飯。
「你那是什麼表情？」這女人越來越刺兒，說她竟然露出不屑一顧的神情，尹正鐸蹙眉看著她，「我叫你不要在孩子這麼小的時候另外交男朋友，你還不樂意？」
「我說了，我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黎葉重重的回答他。
他哼了哼，「你最好說話算話。」
都不想和他說這些，黎葉見他只想著約束她，卻不想想自己前幾天剛剛上了報紙。
希希睡在兩人中間，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媽媽正在準備分手。
他砸吧了一下小嘴，像在回味晚飯時候香噴噴的肉。
身上有點冷，尹正鐸拽了拽被子，蓋在了腿上。
黎葉轉頭看著他，「你要幹嘛？」
簡直問廢話，蓋被子還能幹嘛，他也困了，累了一整天，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
黎葉坐起來看著外面，雨沒那麼大了，他又有車，從這裡下去走幾步路上車就走了，這種雨夜，街上根本沒有人，沒人會看到他什麼樣子。
黎葉下地，找出雨傘遞給他，「你要休息，就早點回去吧。」
尹正鐸盯著那把雨傘，屋子裡被窩裡這麼暖和，他幹嘛要冒著風雨出去，除非是腦子少根筋。
他看也沒看那把雨傘，腦袋一歪，枕著希希的枕頭準備睡覺。
「你……」黎葉見他賴定了不走，暗惱自己行事不夠小心，被他知道了自己的住處，以後免不了還有其他的麻煩。
他霸佔了床，她就不好再睡下，找了毯子走到沙發旁。
看她打算睡沙發的樣子，尹正鐸起來，悶聲說，「我睡那吧，我今晚太累，外面路滑，開車視線也不好。」
看他走過來，黎葉也沒說什麼，讓開了沙發，他一頭栽下去，樣子是帶著氣悶的。
他的生氣來的莫名其妙，既然決定了要分開，何必再干涉對方，若是擔心她另結新歡冷落希希，那樣的擔憂大可不必，她身為母親，當希希是自己的性命，寧願捨棄一切也要陪伴他左右，怎捨得對他怠慢分毫。
他大概是真的累了，蒙著毯子沒一會兒就響起了鼾聲。
回到床邊，黎葉關了燈，今晚他是不會走了，也不知道是先前一直沒走，還是走了又回來，大風大雨的，他淋濕了跑上來……
心裡一陣莫名情緒，這樣的糾葛，並不是一件好事。
彼此無法再坦然相對，藕斷絲連，不如痛快一點。
希希往懷裡蹭了蹭，孩子身上的奶香味滿是柔軟和可愛，她摸了摸小傢伙的腦瓜——
可是，要怎麼痛快，他們之間，永遠都有這個小東西做維繫……
暗暗歎息，她拍拍希希，躺倒睡覺。
窗外雨勢轟隆，屋子裡，卻溫暖而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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