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95 告訴我和那孩子的關係 文 / 雲綰風
動物園裡,帶著端端去洗手間,小孩子很乖,解決完,黎葉領著她出來。
走了兩步,端端忽然摸著脖子,看著她,「娃娃頭,娃娃頭!謫」
黎葉蹲下來,才發現昨天送給她的那條母女項鏈不見了。
進公園的時候還有,黎葉回頭看了看,估計是剛剛上廁所的時候掉的,進隔間的時候端端在門框上蹭了一下。
領著她往回走,端端很著急,掙脫她就往前跑幻。
黎葉急忙跟著,「端端,慢點,不要自己跑!」
可是著急找回項鏈的端端根本聽不見她的呼喚,往人縫裡一鑽就不見了。
黎葉腿腳慢,撐著枴杖跟不上她,廁所外面很多人在排隊,看不到孩子,她急的一頭汗。
「端端!」連著叫她,黎葉顧不上自己已經快要摔倒,步伐又快又急。
奔到廁所門口,她衝進門,「端端!」
可是裡面卻沒有孩子的身影,她腦子裡嗡地一聲響,裡裡外外找了一圈,確定了孩子不在裡面,她嗓子立刻就沙啞下來,匆忙又折出去。
正拿著糖在原地等著,尹正鐸忽然看著黎葉匆匆忙忙的走過來,身邊沒有端端的蹤影,他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兩步衝過去,「端端呢?」
聽他這樣說,就是端端沒有跑回來找他,黎葉緊緊的抓住他的胳膊,帶著顫抖,「端端不見了!」
尹正鐸一手摟著她,帶著她飛快的往廁所方向走去。
黎葉緊緊抓著他,「剛剛……我帶端端出來,她的項鏈不見了,她就跑回去找,我追不上她……」
看她急的眼圈泛紅,尹正鐸沒有責備她,拍了拍她,「先找孩子。」
黎葉偎著他胸口,那堅實的懷抱讓她紛亂的心平復了些許。
在附近找了一圈,沒有端端的蹤跡,尹正鐸看著她,「你留在這附近等她,我去服務點請他們幫忙找一下,還有讓廣播站發個通知。」
黎葉點點頭,他轉頭跑開。
如果端端只是跑來,那很快就可以找回來,可是要是被人帶走,那種後果,她不敢想像。
「端端!」嗓音沙啞,黎葉在人群中不停的搜尋,看到路人就過去打聽,她喊了幾聲就啞了嗓子,滿臉都是淚水,看也看不清楚。
她是個差勁的人,那麼小的孩子都看不好,若是端端有個什麼閃失,她死了都不足以賠償。
「端端!」看著別人的孩子在父母身旁嬉鬧,她愈發心如刀絞,前面不遠處一個同樣穿著粉色連衣裙的小女孩像極了端端,她踉蹌著跑過去抱住孩子,卻被孩子的家長防備的推開。
黎葉站起來,四周天旋地轉一樣,她捂著脹痛的額頭,呼吸漸漸困難。
好像又回到那天,寒冷的冬天,她踩著快到小腿的厚厚積雪,夜半時候,抱著高燒不退的希希四處尋找醫院。
她沒有錢,付不起高昂的治療費,找不到人能幫她,她想盡了一切辦法,甚至想過回頭去找那個人求助,可是都失敗了,她被逼到了絕路。
等她終於找到還在營業的醫院,醫生看到的只是一具發涼的小小身子。
那晚,抱著毫無聲息的希希,迎著幾十年沒有遇過的暴雪一步步回家,漫天飛雪,她睜不開眼睛,路過街角,被一輛鏟雪車撞倒。
她從來不怨恨自己的腿受了重傷殘疾,她覺得這都是自己應得的懲罰,她自私的留下了那條小生命,卻給不了他好的生活,她看著他離開,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封藏起來許久的傷疤被狠狠撕開,心痛的抽緊窒息,有些失控,黎葉跌倒在地上,捂著臉嚎啕大哭起來。
「舅媽!」耳邊忽然傳來小孩子奶聲奶氣的呼喚。
黎葉放下手,透過朦朧的淚眼看過去,只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朝著自己跑來。
懷裡一緊,小孩子的手臂摟著她的脖子,帶著哭音,「舅媽,端端錯了,你不要哭……」
黎葉不可置信的看著懷裡的小傢伙,捧著她的臉,連忙又擦了把眼淚,這才看清楚,是端端,是她沒錯。
把端端抱起來,跟在後面過來的尹正鐸俯身,將黎葉也拽起來,看著她狼狽的
tang樣子,安撫,「別哭了,端端找到了——她剛剛看到旁邊有卡通人偶,跟在人家後面走了。」
緊緊的拉著端端,生怕她再丟了一樣,黎葉止不住哭泣,抽噎的異常痛楚。
「對不起舅媽……」看著她哭的這麼傷心,端端也知道自己做錯事,一直小聲道歉,又不敢再靠近惹她,摟著尹正鐸的脖子,小聲哀求,「舅舅,你跟舅媽說,端端錯了……」
「知道錯還亂跑?」尹正鐸豎眉,懷裡的小傢伙立刻縮著肩膀往他頸窩裡躲去。
「再敢不聽話,我就把你留在動物園,晚上你一個人在這裡。」
端端聽了很是害怕,扁著嘴,「舅舅不要扔下我……」
黎葉心軟,把哭了的端端抱過來,拍了拍,「端端,以後不可以離開大人自己走,知不知道?」
被尹正鐸罵過的端端委屈的撅著嘴,點頭,「知道,舅媽,對不起。」
摟緊她,像抱著失而復得的寶貝。
動物園也沒心情再逛,尹正鐸領著一大一小返程。
闖了禍的小丫頭困的睡著了,躺在黎葉懷裡張著嘴巴做著美夢,可憐兩個大人,被她嚇得魂飛魄散。
照顧孩子不是簡單的事,尹正鐸直接就把端端送了回去,今天的事已經叫他後怕,再出點岔子,他怕自己都承受不住,何況嚇到失控的黎葉。
送了端端,兩個人回了菡碧閣。
簡單吃了點飯,尹正鐸帶著黎葉上樓休息。
她還是驚魂未定,去洗了個澡,出來兩隻眼睛已經腫的厲害。
尹正鐸坐在床邊,腿上放著一個醫藥箱,叫她,「過來坐。」
黎葉走過來,坐在床邊。
他將她的腿抬上來放在自己腿上,挽起她的褲腳,看著膝蓋上的傷口——
她在動物園一邊跑一邊叫端端,摔倒後痛哭不止,那樣子失心瘋了一樣。
倒了些藥水,他擦拭著她的傷口,黎葉有些疼,眉頭擰起來。
捏著她腳踝,曲起她的膝蓋試了試,他問,「有沒有傷到骨頭?」
黎葉搖搖頭,低著頭,莫名又落下淚來。
「很疼?」他已經準備起身帶她去醫院,黎葉卻忽然拽住他。
他坐回來,有些不解的看著她。
她肩膀顫抖不停,抽泣起來。
「怎麼了?」尹正鐸抬手拂過她潮濕的臉頰,「端端已經找回來了,她自己頑皮,你不用自責。」
黎葉搖搖頭,淚水灑落他手背。
他歎息,女人是水做的,這話不假,要不然怎麼會哭起來就沒完。
「我很想他……」她忽然帶著哭音的說到。
尹正鐸不解,「誰?」
黎葉低著頭,那語調帶著令人心碎的悲傷,「我好想他……」
他捧起她的臉,她已經泣不成聲,「是我害死了他,他還那麼小,他什麼都不懂,是我把他帶到這個世界,都是我的錯,為什麼死的不是我……」
她的話令他心頭顫動,他聽的一知半解,可是她那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刺痛了他,擁住她,他嗓音深沉,「不要亂說。」
黎葉幾乎是哭號起來,抬手打他,「你在哪!那天你在哪!」
他摟著這個瘋癲的女人,擔心她的創傷後遺症在刺激一下又會復發,緊緊的摟著她顫抖的身體,「我一直在這裡,黎葉,我就在這裡。」
黎葉嚎啕,「你不在!我打電話找你,你的秘書說你不管,我們的生死,與你無關,你說你不要管他,你為什麼這麼狠……」
尹正鐸聽得著急,看著她,「你在說什麼?你什麼時候給我打過電話,我不管誰?」
黎葉只是恨他打他,發洩似的,拳頭落下還不夠,撲過去,又在他胳膊上狠狠的咬。
看著她凶狠的樣子,是被激怒了才會有的神情。
她咬的狠,可是身體上的傷痛從來都不能將他打倒。
撫摸她的髮絲,尹正鐸看著這個瘋癲的女
人,「黎葉,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黎葉鬧得累了,慢慢鬆開口,伏在他手臂上,有氣無力的喘息著。
淚水從她眼角滑落,一雙眼睛茫然無神。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他梳理著剛剛從她嘴裡聽到的話,「你說誰那麼小就死了,是你生的那個孩子?」
黎葉一顫,她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些什麼,急忙搖頭,「我沒有說……」
他不是糊塗的人,緊盯著她,「那個孩子死的時候,你打過電話找我?是不是這麼回事?」
黎葉開始驚覺,後退著,「不!我沒有這樣說!」
「你有!黎葉,你剛剛明明是這麼說的!」尹正鐸激動起來,過來拽住她衣襟,惡狠狠的,「告訴我!那孩子和我是什麼關係!他不是在你大一的時候就死了嗎!那時候你怎麼可能給我打電話!」
黎葉被他拽著吼,她腦子很亂,卻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說半個字,她堅定的說,「孩子是在我大一的時候生的,不久之後就死了,我說打電話,是給……給松濤打,你聽錯了。」
他惱火的恨不得給她兩巴掌,「賀松濤?他一個市井混混,哪裡來的秘書!」
黎葉按著亂跳的太陽穴,「我沒有說秘書,你聽錯了。」
尹正鐸恨不得要掐死她,目眥欲裂,「黎葉,你再敢說一句謊話試試!我要你的命!」
黎葉閉著眼,一片冷清,「我說的是真的,你會錯意了。」
他氣急敗壞,這個女人就是有辦法將他激怒,一腔的怒火無處發洩,他指著她,咬牙切齒憎惡非常,「黎葉——我會查個水落石出,若你敢騙我,我要你生不如死!」
看著他摔門離去,黎葉抱著手臂,心裡只想苦笑——
生不如死,她早就如此了,現在也依舊,她還會怕這樣的狀態持續下去嗎……
看著一旁的急救箱,她目光暗淡了一下——
他會查到些什麼,她在國外的兩年,過的和過街老鼠一樣,不見天日,遠離人群,她像個幽靈一樣,常常連自己都忘記了自己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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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信社。
甩下一沓厚厚的錢,尹正鐸坐在轉椅上,看著對面的人,「給我查一個人。」
旁邊的盧衍正在擺弄桌上一盆開的正好的花,見他這麼大手筆也是驚了一下。
他突然跑來找自己,問他有沒有路子查人在國外的底細,聽這麼說就知道不是好辦的事,尹二少也有自己的門路,尋常事他自己就能搞定。
要說跑到國外查人,盧衍只能想到開徵信社的王猛,要想查底細,還得找專業的人來辦。
知道他有錢,也知道他很急,可是看到那一沓鈔票,盧衍還是忍不住撇嘴。
把照片和資料遞給對面的人,尹正鐸直接簡要,「從她念大學開始查,她大一休過學去鄉下養病,我要你替我查清楚,她當時的所有醫療記錄,還有,她畢業後就出了國,從她出國後的事情,我也要一五一十的知道。」
「哇,工程不小啊。」王猛看著照片,上面的女人斯文秀氣,不知道幹了什麼事,惹惱了面前這位要掘她的往事。
啪地又甩出一沓錢,尹正鐸看著王猛,「我想要的資料,一個字也不能錯,一個字也不能漏——等我拿到我想要的東西,再追加一倍酬勞。」
王猛趕緊將錢收起來,「好,好!老闆請放心,我幹這行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失手過!十天,給你消息!」
離開徵信社,尹正鐸臉色仍舊陰鬱,盧衍跟在他旁邊,瞥著旁邊已經瘋掉的男人,「阿鐸,你這是受什麼刺激了,突然要查黎葉。」
尹正鐸上了車,沒有回答他,絕塵而去。
「靠,什麼態度!」盧衍氣的罵,這傢伙結了婚之後越來越古怪,不光不跟他們這群人玩了,還總是圍著那女人打轉。
難怪人家說溫柔鄉就是英雄塚,被女人迷住的男人簡直就不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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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夜色正降臨。
黎葉靠在床頭,正坐著,床頭的電話響起來。
她看了眼,是個座機來電,她現在不太敢接陌生來電,那個變態每次都換不同的號碼打給她。
接起,那邊傳來端端脆生生的聲音,「舅媽,我是端端!」
聽著孩子的聲音,她一陣柔軟,「吃了晚飯沒有?」
端端拿著比自己手大太多的電話筒,有些吃力,「舅媽,你不要生氣!」
黎葉哪裡生氣,她只是擔心孩子會走丟。
隔著聽筒,連連親著黎葉,端端很是粘人,「舅媽乖哦,不可以再生氣。」
「我沒有生氣,端端以後不要再亂跑嚇舅媽了。」
「好!」甜甜的保證,端端忽然道,「舅媽,讓我爸爸跟你說。」
黎葉一陣噁心,剛要掛斷,那頭的人低笑著,「弟妹,你最好先別掛,不讓我再打來,給二弟聽見就不好了。」
黎葉忍住掛機的衝動,低斥,「在你女兒面前,你不要做這種噁心的事情!」
「我不做噁心的事情,我哪裡來的女兒——作為享樂至上的唐娜,你應該比誰都瞭解這一點。」他陰險笑起來,「放心,我並不是想讓你給我念台詞,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剩的時間不多了,不要猶豫不決,錯過了機會,要是給尹正鐸發現苗頭有所警覺,事情就難辦了。」
黎葉咬著牙,「我找不到!他的電腦裡沒有跟畢勝集團有關的東西!」
「哦?」康德文不信,「你全都看過了?」
「我看過了,沒有你說的那兩個字!」黎葉死死捏著拳頭。
康德文思索了片刻,道,「你再找找一級供貨商這類的文件——或者,你將他電腦裡的東西全都拷貝一份給我。」
他簡直貪得無厭,黎葉咬著牙,將電話掛斷,隨後關機。
她不要與那種人為伍,不管她跟尹正鐸關係如何,她都不想做這種齷齪的事。
正躺著,樓下車聲陣陣。
她躺了會兒,門口傳來腳步聲。
一直開門進屋,尹正鐸找出睡衣準備去洗澡,他不想再看那女人一眼,他怕自己會失控傷害她——
她太絕,太狠,只要能和他劃清界限,她不在乎說出任何話。
正要進浴室,尹正鐸的手機響起,他走到一旁,從外套裡掏出電話,看了眼屏幕顯示的東西,他皺起眉。
抬手按了打開,裡面傳出一陣古怪的聲音,尹正鐸看到來自陌生號碼,又是這種莫名其妙的內容,只當是垃圾短信,隨手將手機丟開。
床上的黎葉卻一下子緊張起來,直起身子,忐忑的看著他。
尹正鐸沒有看她,走了兩步,忽然又折回去,拿起手機,又把剛才的內容放了一遍。
聲音是經過處理的,很粗很低沉的聲音,根本聽不出來是誰說的,可是內容卻不難辨別,那個人在說,「我是唐娜,我的身體比我的靈魂更自由。」
黎葉臉色慘白,她跪坐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做該往哪去,混亂中碰到了手邊的水杯,一陣叮噹作響。
尹正鐸被她打斷了注意力,抬手就把那段東西刪掉,手機丟到一旁,扭頭進了浴室。
黎葉嚇得夠嗆,急忙把自己關掉的手機打開,一開機短信又進來,「關機的話,我只有和二弟談了。」
黎葉瀕臨崩潰,捂著額頭,「你不要再來***擾我!」
「我只要你記得在什麼時候之前該做好什麼事——弟妹,別讓我等的太著急,我太無聊,可能會做出些讓你不開心的舉動。」
放下電話,黎葉只覺得萬念俱灰——
她擺脫不了康德文,他就在尹家,他也在公司,他隨時可以見到尹正鐸,隨時能把她絞碎成粉末。
尹正鐸剛剛收到的那條,就是《百合的春天》裡最經典的一句台詞,黎葉覺得異常的髒,她走投無路去碰了這些東西,注定要用一生來走出這個陰影。
不過幸而,尹正鐸不看這些,他並不知道那句話背後代表的
是什麼。
這讓黎葉心裡短暫的鬆了口氣,這一切,他能不知道最好,若是一定會知道,她只希望能晚一天就晚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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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後,尹正鐸要短途出差,他沒說幾天回來,黎葉也不好開口去問。
他在家最後一晚辦公到很晚,合上電腦上.床睡覺,已經凌晨時分。
黎葉聽著他躺下後想起的鼾聲,睜著眼睛一片清冷。
他倒是不經常打呼,只有累極了的時候才會這樣。
黎葉聽著那有節奏的聲響,忽然發現,自己知道他很多日常的習性,這些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
好比他睡覺時手臂會繞在腦袋上,好比他經常睡的時候好好的躺在枕頭上,睡一半腦袋就會藏在枕頭底下,她發現過好幾次,每次都把他的頭從枕頭底下挪出來。
坐起來,腳步很輕的朝著寫字檯走去。
她看了眼沉睡的男人,他沒有醒,他睡得很香。
打開電腦,輸入了密碼,她熟練的翻出他的文件夾,一個個的搜,她時不時就抬頭看一眼他。
心裡面是忐忑的,可是她不想再受到那個變態的***擾,她根本不再想記得那件事,康德文卻一直提醒她,提醒她有著不能見人的骯髒歷史。
目光飛快的搜過眼前的眾多資料,她咬著牙告訴自己不能放棄——
他明天就要走,幾天回來還不知道,他走的久的時候也試過半個月都沒回來,康德文的期限就在下週一,若他多耽擱幾日,她定然沒法拿到他要的東西。
他帶著電腦一走,今晚是最後的機會。
她拋開所有想法,專心尋找——
躺在床上的男人雙目緊閉,電腦散發出的光亮照在他英俊挺拔的臉上,那線條分明的唇角,正抿成一條冷厲的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