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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零八節 死不放手 文 / 晴雪夜

    雲染深吸一口氣,蓬勃的精神力從她的體內捲出,朝著玄冥魂海內的那個黑色的契約封印衝擊而去。

    兩年日夜不分的苦修,加上運用召喚術中主人與契約獸互相增益的秘法,她的修為在以驚人的速度提升著。

    唯一能夠限制她的就是對元素力的需求。然而這片空間原本就是由暗靈玨開啟,裡面的暗元素異常充沛。而在和契約獸互相助力的修行中,她也可以直接運用光、火靈玨中的元素力量。這才讓她的修為,在這一天,發生了本質的突破。

    **的突破也同時帶來精神力的增益,連續苦修的疲憊在瞬間一掃而空,精神煥發得好似新生一般。

    這一刻,她只想試一試,自己能不能動搖斐煊刻下的印記。

    黑色的契約上反彈出一股強大的精神威壓,和她的精神力互相抗衡。

    在這兩年中,其實她已嘗試過很多次解開斐煊的契約封印,然而每一次都在最後關頭前功盡棄。

    在突破的剎那,她想,也許這最後一點的差距終於可以彌補。

    果然,在她再度增加自己的精神強度後,黑色的契約封印開始搖晃起來。點點黑芒從其上不斷流逝,讓契約的痕跡越來越淡。

    而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發出一聲悶哼,緊閉的雙眼豁然睜開,犀利的眼神淡淡投向對面和黑暗化為一體的玄冥。

    就在方纔,一股強大的抗力從玄冥的魂海中發出,將她的精神力狠狠一挫,朝著魂海外彈了出去。

    玄冥覺察到自己即將徹底解開斐煊的封印,竟在牴觸麼?

    雲染心頭霎時間轉過萬千念頭,而斐煊的聲音也適時響起。

    「玄冥!你忘記我們說好了什麼!」略嚴厲的聲音傳來,完全不似斐煊平日裡嬉笑怒罵的模樣。

    隨著斐煊的話音落下,玄冥的魂海內卻蕩起了更加洶湧的波濤,彷彿它的內心極度地不平靜。

    然而精神的波浪只蕩起了一瞬間,就再度平息了下去,波瀾不驚彷彿一潭死水,等著雲染成為它的新契約者。

    雲染微皺起眉頭,若是玄冥非常喜歡斐煊這個主人,她其實並不太願意做這強人所難的事情。

    然而,就在此時,那道黑色的契約徹底化為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光點,隱沒到了玄冥的魂海中,消失了蹤影。

    此時已經不容雲染退縮了,她便毫不猶豫讓暗元素順著精神力開闢的道路,也沒入玄冥體內。

    新的契約符號在玄冥的神魂上再度出現,一瞬間,雲染就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洶湧暗能量,朝著自己湧來。

    心轉電念,她已感覺自己和這片空間完全融為了一體,仿若一個念頭,就可以操縱這片區域內所有人的生死。

    靜靜感悟完畢,雲染抬起頭,正好對上一雙認真而沉默望著她的眸子。

    蒼澗負手而立,不遠不近地看著她,一動不動。

    雲染斂住眼簾,眼中閃過複雜的光芒。

    兩年前,她一得到契約解除的辦法,就毫不猶豫拿小黑開了刀。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在發現契約不可避免地被解除以後,蒼澗的臉上沒有一點喜悅之情,反而表情十分可怕,彷彿在他的心底點燃了一座憤怒的火山,隨時都會噴發。

    然而,他畢竟不能長時間維持原狀。在重新將妖魂分開,恢復黑髮黑眸的清冷少年模樣以後,彷彿在心底點燃的怒火也被靈劍閣的心法安撫,熄滅了下來。只安靜而沉默地注視著雲染。

    兩年的時間裡,雲染曾無數次纏著斐煊,讓他乾脆把蒼澗送出去。斐煊從來沒答應過,而蒼澗的眼神卻在那個時候帶上了毫不掩飾的冰冷殺意。

    而大多數的時間他只安安靜靜地呆著,自己也不修煉,只看著雲染沉浸在自己的修煉中,一言不發。

    兩人之間的這種毫無交集的安靜與沉默,一直延續到了今天。

    雲染覺得看見他的那種眼神,心底十分不舒服。

    明明欺騙自己的是他,利用自己的也是他,自己都還他自由了,為什麼看見他的那種神情,卻讓她覺得好似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一樣。

    還是盡快出去吧!

    一縷金色的陽光投影到她的臉上。許久沒有見到日光,讓她的眼睛一時受不了,被熏得瞇起。

    暗靈玨和她心意相通,她剛想要離開這片暗系空間,就被拋了出來。

    「斐煊師傅,我們終於出來了,您終於肯露出真面目了吧?」少女輕笑一聲,緩緩張開雙眼。

    斐煊始終隱沒在黑暗中,雲染對他的全部印象,只有一個短暫顯露的模糊背影,他曾笑言,等離開那片空間,就展露真顏。

    而此時,當雲染提及當日的笑談,身畔卻一片寂靜,沒有人回應。

    黑色的煙霧在她的面前飄蕩著,幾度曲轉,最後化為一隻最普通的妖獸模樣。

    這是玄冥。而玄冥的旁邊,除了蒼澗,再無其他人。

    「斐煊師傅?」雲染嘗試著又喊了一聲,心中驟然一沉。

    相處兩載,斐煊一直表現得強大高傲又毒舌,她竟從來沒有往一個方向想過,現如今,一個念頭卻突然浮現在她的腦海。

    「丫頭,你應該已經猜到了。我也不瞞你了。」暗靈玨中傳來一聲極輕微的輕歎,「我的肉身,其實早已不在了。」

    平靜的聲音,彷彿在說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萬載之前,我與幾個故人大戰,重傷瀕死。所幸我和玄冥訂立了契約,最後一縷精神力被它護住。才留存到了現在。不是我不打開暗靈玨放你們出去,而是因為我已無足夠的精神力駕馭它。甚至玄冥也被我連累,只能一直呆在那片暗黑的空間裡,一呆就是上萬年。」

    雲染的面色有些發白,突然出聲打斷了靈玨中的話,聲音帶上了幾分顫抖,「你剛才說,你是因為和玄冥訂立了契約,才留存到現在。現在你們的契約解開,你!」

    雲染驚懼的話還未說完,淡淡的笑聲已經響起,「是啊,我該走了。我的老友們早已逝去。我留在這片大陸,又還有什麼意思。這輩子,活到現在,不得不說,還是有許多遺憾的。可惜,早已物是人非,也許唯一牽掛……」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罷了,也許現在連他們也都早不存在了吧。我給你留了東西……」到這時,幾不可聞的聲音,已經完全無法辨識其中的內容。

    雲染瞬間在自己週身撐開一層光之領域,同時用精神力覆蓋住暗靈玨,試圖護住斐煊最後一絲殘存的精神力。

    「主人,求你救他!」玄冥突然開口,弓起身子,低垂下頭,四肢凌空跪下。

    它的這一個舉動,讓赤炎等其他靈獸十分震驚。它們是高高在上的聖獸,為了一名人類的生死,朝人下跪,即使那人是自己的主人,也幾乎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可是玄冥卻做了。萬載歲月前,它是如何被玄冥契約,又一起經歷了些什麼,竟結下這麼深厚的感情?

    「我護不住他多久。」雲染的聲音微微顫抖,「他只剩下最後一絲殘餘精神力,遲早會消散,除非有辦法讓他的殘餘精神力可以寄身……」

    說到這裡,少女的聲音一頓,下意識看向蒼澗。

    如果換了一般人類,肉身死亡就死掉了。但是一些精神力異常強大的強者在機緣巧合下,精神力不會立刻潰散。

    甚至,還有更厲害的強者,直接將自己的神魂剝離,暫時寄存到他人的身上,譬如蒼澗。

    玄冥彷彿也想到了,眼中露出一絲欣喜之色,決然道:「把他的神魂寄存到我的魂海中。我用自己的精神力來溫養和保護他!」

    「可是這樣,你自身會有極大的損毀。甚至有可能再也無法修為精進。」雲染卻遲疑著,直直看向玄冥:「你不後悔?」

    如果這樣做了,但是玄冥今後又後悔了,發狠毀掉了斐煊的虛弱精神力,那還不如她想別的辦法護住。

    「心甘情願,絕不後悔。哪怕以後不能晉陞為神獸。」平靜的話語,從玄冥的口中吐出。

    「好。」彷彿是被它眼中的堅定打動,也因為斐煊的精神力越來越虛弱,再不決定就晚了,雲染毫不猶豫,將那縷脆弱的神魂送入了玄冥的魂海內。

    望著小心翼翼探查著自己魂海,明顯鬆了一口氣的玄冥,少女也終於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她從斐煊那裡學到了幾乎改變自己命運軌跡的暗系召喚術,無論如何,也算斐煊的傳人和弟子。對他亦是如師傅般感激。

    雖然暫時不知道一縷殘魂是否還有復活的機會,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總好過讓斐煊徹底灰飛煙滅。

    「對了,這些是斐煊留給你的東西。」玄冥滿足地用自身的精神力圍住了那脆弱的一縷外來者,爪一揮,在雲染的手中拋下了一枚存儲戒指。

    少女隨意地探進一縷精神力,倒吸了口涼氣。

    這枚存儲戒指的空間非常大,幾乎有自己現在手中帶著的這個十幾倍。但是這麼大的空間,卻居然堆滿了東西。

    望著那些密密麻麻的用品,雲染頓時失去了翻看的興趣,只大致查看了下最外面似乎被特意清理過的一堆。有斐煊被神聖聯盟拿去的那柄法杖,有一枚雕琢成薔薇花樣的令牌,還有一堆看起來像是術法書一樣的東西。

    那枚令牌讓她心中一動,拿在手中把玩著,這令牌的形狀,分明和謝雲舒的手札上所印圖案一模一樣。

    「玄冥,斐煊師傅一直不肯說他和神聖聯盟到底有什麼恩仇,我曾經在神聖聯盟看見過一個暗系術士的房間,那柄法杖就是在裡面放置著,還有許多印著和這個圖案一樣的書籍筆記……」

    玄冥冷笑了一聲,「神聖聯盟居然還留著那個房間?都過了上萬年了,他們果然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暗靈玨。留著恐怕也是為了找什麼線索吧。」

    暗系靈獸抬頭看了雲染一眼,眼中帶著不屑和殺意,「既然你喊他一聲師傅,如果你將神聖聯盟哪天從這片大陸上滅了,我想他一定會很欣慰。」

    「會有這麼一天的。」雲染淡淡一笑,語氣也變得冰冷,「我的兩位師傅還父親都被他們所害,此仇怎能不報!」

    聞言,玄冥卻抬頭怪異地看了她一眼,半晌道:「你以為斐煊肉身死亡是神聖聯盟的人幹的?」

    雲染瞪大眼睛,「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那幾個蠢材怎麼是斐煊的對手?當年神聖聯盟能有那個地位,幾乎一半都是被斐煊打出來的!」

    「等等,你說什麼?」少女突然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了,「你的意思是神聖聯盟是斐煊創立的?」

    玄冥卻沉默了下,「以後你千萬別去問他。也許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和那幾個所謂的『朋友』一起創建了神聖聯盟。」

    看著暗系妖獸臉上的譏諷神色,雲染突然想到,在華夏大陸的歷史上,記載著是六名驚才絕倫的強者一起創建了神聖聯盟,而且他們恰好是六系術士。但是裡面並沒有暗系術士。

    突然,她覺得自己好似抓住了什麼,腦中靈光一閃。好像暗系術士被驅逐,也是從神聖聯盟創立開始的!

    「行了,別發呆了!看看你現在在什麼地方!不想等會被一群妖獸包圍就趕快離開這裡。」玄冥的聲音再度響起,將她驚醒。

    「我們這是到了什麼地方?這裡根本不是永夜之地!」雲染環顧了一下四周,皺起了眉頭,「你們莫非在祭壇下還設置了傳送陣法?」

    「還不笨。」玄冥淡淡地道,「這個傳送陣法是無目的地的。原本是他準備給自己使用的……」提到斐煊,玄冥的聲音又低沉了下來。

    少女查看了下四周,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才出永夜之地,又不知落到了哪裡的荒原。入眼全是土黃色的砂礫和土丘,沒有一棵植物,也沒有一點綠意。

    但即使是這樣惡劣的環境下,她卻感受到不少妖獸的氣息。顯然,自己落到了妖獸的領地上,如果不快點離開,領地概念極強的妖獸可能真的會將她包圍。

    但是她走了很久,卻連一隻妖獸的影子都沒有看見過。

    夜色初上的時候,少女突然停住了腳步,朝後看去。

    一人一獸,安靜沉默地跟著她。

    有這樣一個妖獸中恐怖的存在,還有哪只妖獸敢不長眼的冒出來?

    「我已還你自由,你為何還要跟著我。」盯著對方看了很久,雲染終於開口了,有些無奈。

    兩年來,她第一次主動開口和蒼澗說話。

    清淺的笑意從男子的臉上瞬間浮起,將略顯孤寂的身影襯得又有些神采飛揚起來。

    「你忘記,你送過我什麼了?」清淡的嗓音,讓雲染微微一愣,心底彷彿盪開了一種叫做酸澀的東西。

    他也兩年,未和她說話了啊!

    「我給很多人送過東西,不記得了。」少女的聲音出口,卻帶上了幾分賭氣的意味。

    蒼澗臉上的笑意愈發濃郁了,眼睛晶亮盯住她,緩緩張口道:「那顆螭的妖丹,你送給小黑吃了。當然,最後吸收它的,是我的妖魂。」

    「反正它是你打死的,不算我送的。」雲染愣了下,答道。

    「我送給你了,就是你的了。」淡淡的聲音,卻藏上了一絲狡黠,「你都答應了,我怎麼能不跟著你。」

    「等等,我答應你什麼了?」雲染突然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答應嫁給我。」理直氣壯的聲音,溫柔到仿若可以溺死人,和他略冷的外表完全不搭。

    「我什麼時候答應你了!」少女狠狠瞪著他。

    「赤炎,你來給她解釋下。」蒼澗慢條斯理地道,目光犀利地盯住了雲染手中的戒指,彷彿在直視著躲在火靈玨中裝死的畢方。

    事實上,赤炎感覺自己好似真的在被一道冷漠強大的目光壓迫著。

    「讓你多嘴。哈哈。」淼淼幸災樂禍的聲音鑽進它的腦海,讓他更加不爽。

    「在妖獸界中。殺死一隻修為高深的妖獸,將妖丹送給對方,是一種常見的,」在那道越來越冰冷目光的注視下,赤炎最終還是不情不願地開口了,語氣古怪而糾結,「類似你們人類求親的方式。如果答應了求婚,就將那個妖丹在轉送回去給對方服用,代表願意將最好的東西分享。對妖獸而言,最好的東西自然是可以提升修為的其他妖獸妖丹了。」

    雲染的臉一下子黑了,「這是什麼破習俗!」她抓狂道,不善地盯住了蒼澗。

    可是對面那男子的眼中,卻湧起更加濃厚的笑意,彷彿下一秒就會笑出聲來一樣。

    「我不是妖獸!不知道你們的規矩,不算數!」她狠狠跺腳,轉身就走。

    「你既然答應了,就等於打下了我蒼澗的烙印,無論走到哪裡,我都不會放過你。」輕聲卻極度霸道的話語,從她的身後傳來,讓她的腳步一頓,然後更加迅速地朝前走去。

    「赤炎!光耀!淼淼!你們幾個傢伙,難怪那個時候表情都那麼古怪,為什麼沒人告訴我!」少女恨恨地在心底抱怨道。

    只是,心底這莫名泛起的小小喜悅,是怎麼回事?你有點出息啊,別忘記被他耍得團團轉了那麼久!

    她悵然地抬起頭,呼出一口長氣。

    月上中天,拉長了在荒原中一前一後兩道身影,無論前面的那道影子走得多快,後面的那一道,都在以差不多的距離,緊緊跟隨著,彷彿在認真履行著他堅定的誓言。

    既已被納入我的領地,怎能放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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