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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零三節 永夜禁地 文 / 晴雪夜

    「小染,你昨天沒睡好嗎?怎麼這麼沒精神。」公孫虹看見雲染的時候,不由自主地一愣。

    少女獨自站在高台上,眼神平靜,但是臉上有遮掩不住的憔悴,好似過度消耗精神力卻沒有補充導致。

    「我沒事。不過為了想起一些事情,過度消耗了下精神力。」雲染平靜地道,但是她的神情,卻讓公孫虹莫名覺得心驚。

    彷彿有暴風驟雨隱藏在平靜的水面下,一觸即發。

    樹城下,翼靈族的戰士已經集結完畢。由華朔領隊,英姿颯爽,準備朝著永夜禁地前進。

    「師姐,好好照顧章揚。」雲染轉身朝著公孫虹燦然一笑,然後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邊,笑得更輕鬆了,「師兄他們還在酒醉中吧?不要吵醒他們。」

    「小染!」公孫虹拉住了雲染的胳膊,遲疑地道,「你真的要去嗎。裡面是死亡禁區啊!其實這事情和我們又沒什麼關係……」

    「神聖聯盟千里迢迢跑來這裡,肯定有什麼目的。」雲染的臉上彷彿覆上了一層冰霜,「無論他們想做什麼,我都不會讓他們成功!」

    帶著殺意的聲音讓公孫虹微微顫抖了下,有些難過地看向自己好友的臉龐。她如此執著,帶著與神聖聯盟不死不休的恨意,是因為雲靈長老的慘死嗎?

    看見下方的隊伍已經準備行動了,雲染安撫地拍了拍公孫虹的肩膀,「晚上我就回來了。」

    翼靈族的族長說過,永夜禁地裡面晝夜不分,但是到了外界時間的夜晚以後,會更加危險。所以這些進去阻攔神聖聯盟的戰士,到了傍晚,一定得退出來。

    華朔看見雲染跟上來,似乎有些不情不願,冷哼道,「到了裡面,我可沒有功夫管你。生死不負責。」

    跟著雲染的赤炎嗤笑了一聲道,「我們還需要你救?你別到時候拖我們的後腿就行了。」

    「哼,進去你們就知道了。」華朔不再多說,朝前走去。

    一道陰影停佇在了雲染的身畔,雲染沉默了下,腳步未停留,繼續朝前走去。

    端木澗望著不發一言,嘴唇緊抿從他身旁走過的少女,漆黑的眸子暗了幾分。

    站在平台上目送他們遠去的公孫虹也微微蹙起了眉頭。昨天晚上她偷看雲染和端木澗兩人還感情很好的樣子,怎麼一覺睡醒,總覺得兩人之間的氛圍很奇怪,小染好似在避著他一般,昨晚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時,一抹鮮艷的身影從她的身畔竄過,朝著雲染一行人追了過去。

    「紅芍長老!」公孫虹從沉思中驚醒,發出一聲驚呼。

    「紅芍長老。」雲染有些無奈地望著跟過來,眼神不善的女子。

    「你不用管我。」紅芍語氣森冷地道,「等見到神聖聯盟的人,當面對峙,我要讓你死得心服口服。」

    少女一時語噎,紅芍長老跟來原來是打得這個主意。可是神聖聯盟的人既然已經和她敵對,又怎麼可能說出真相?

    但是事已至此,她也不能再把紅芍長老往回趕了。

    孤身在永夜禁地行走,幾乎和送死差不多。

    少女仰頭望向天際,深灰色的雲層在頭頂盤旋著,發出呼呼的聲響。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那些遮蔽天日的厚重雲層其實並不是雲,而是風。

    狂風在頭頂呼嘯,將日月遮蔽,連綿看不到盡頭。而他們的腳下,則是一片蒼茫的綠地。草木有半人高。而除了這些草地,看不見其他樹木,只偶爾有巨大的石塊點綴其中。

    無論是腳下的路,還是頭頂的灰色風團,都看不見盡頭。雲染甚至嘗試用精神力探查,探出去很久,也依舊是一成不變的景色。

    而這種不變,才會給人帶來最深刻的恐懼。你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隨便踏出幾步可能就會迷路。

    但是那些翼靈族的人卻彷彿並無這種擔憂。華朔一臉傲氣,不肯告訴雲染他們是如何辨別方向的。但是看他們行動的路線,顯然對此地瞭如指掌。

    「我們也只敢前進到前面那塊大石頭那裡。再往後就沒有走過了。」一名眼睛很大的翼靈少年悄悄對雲染道。正是那天押送他們的人中一個,在看見雲染一行人切白菜一般將那些妖獸制服以後,他就對這些外來人十分崇拜。

    雲染皺起眉頭,「我們已經走了半天,都沒有看見神聖聯盟的那些人,他們應該越過那塊大石,進入到更裡面去了。」

    「那就進去繼續找。」華朔聽見兩人的對話,冷冰冰地道。

    走到現在,除了會突然刮起的猛烈大風之外,他們還未遇到任何危險。但是雲染從來不認為這個會被叫做死亡禁區的地方有那麼容易闖。

    恐怕,真正的危險,就藏在前面那塊詭異的大石後面。

    那塊巨石太高大了,遠遠看去,好似一直延伸到了天際,和上方的颶風連為一體。

    不對!

    少女的瞳孔猛烈緊縮了下,那些可以將人瞬間撕碎的狂風,好像真的是在那塊巨石的頂部彙集。

    她驀地攔住了華朔,「你們還要前進嗎?前面的巨石……」

    「那塊巨石,被我們稱為風神之眼。」華朔語氣死板地打斷她的話,「它可以召喚颶風,你看得沒錯,這一片天際上所有的狂風都是從那裡產生。而過了哪裡,才算踏進真正的絕地。」

    翼靈護衛長的語氣中帶上了幾分譏諷,「外來的大小姐,你若是害怕了,現在和你的朋友一起回去還來得及。」

    雲染沉著臉,放下手臂,一言不發繼續朝前走去。

    和那塊巨石比起來,他們就好似浮游和螞蟻一般微小。

    呼嘯聲從他們的頭頂掠過。然而神奇的是,巨石下方卻是一片平靜,連一根草葉都沒有吹動。

    「那裡有人!」此時他們距離巨石已經非常近了,一名翼靈族的戰士指向前方,一隻蒼白的手臂從草叢高高伸起,彷彿帶著不甘般指向天際。

    當雲染他們掠到石下時,卻半晌說不出話來。

    血肉模糊的身軀,看起來似乎是被颶風吹到此處,然後狠狠撞上導致。

    那殘缺的半張臉,卻令他們都十分眼熟。

    「樂正敏。沒想到你居然會死在這裡。」雲染語氣有些複雜地道。

    華朔冷哼了一聲,「她和她的同伴偷了族中的翼鳥想要逃走,定是跑錯了方向。真是咎由自取。」

    雲染看了看就轉過臉去,她對樂正敏的死一點也不同情,卻突然想起一人來。

    「紅芍長老,他們抓取的一名少年……」

    「我們曾經遇到一群詭異的蟲子襲擊,就是趁那個時候,我制服了樂正敏。但是那個沒有修為的少年卻被咬死了。」雲染的話還沒說完,紅芍長老就淡淡地道,看向樂正敏的眼神很冷漠,「多行不義必自斃。」

    說到這話,她卻又看向雲染,彷彿意有所指。

    雲染無奈搖搖頭,轉過巨石,就在這時,她突然被一股力量拽住,朝著巨石的後方狠狠拉去。

    「不要慌張,互相拉住!」華朔沉聲開口道,看來他們也被那股力量攫住了。雖然他努力保持語氣平靜,可是他的眼神還是暴露了內心的驚駭。

    「小心不要被捲進風裡面!」雲染驀地爆發出一聲大喝,白色的光芒從她的身上升起,將周圍的人籠罩住。

    此時,再沒人能站穩,全部被那股力量拽著朝巨石後看不清方向的一片灰色沙霧衝去。

    風聲在她的耳畔呼嘯,沙石在她的領域外飛濺,五感在瞬間被一股奇異的力量阻礙。窒息般的眩暈後,一群人被摔在了地上。撞得七葷八素。

    落地的瞬間,一個柔軟的身體擋在了雲染的下方。她跌跌撞撞地站起來,看了一眼主動當自己墊子的男子,再度抿了抿唇,沒有說話,目光卻被眼前的場景吸引。

    她終於明白這裡為什麼被稱為永夜之地。

    穿過風眼,天際終於不再被那些颶風遮蔽,而是露出了原本的顏色。

    明明應該是下午,這裡的天空卻黑如濃墨。然而詭異的是,在漆黑的天幕上,居然還閃爍著數不盡的繁星。

    點點光華,讓他們腳下的路若影若現。那是一片和天空完全相反的蒼白。

    蒼白的細沙鋪成的地面在腳下蔓延,除了沙還是沙,除了白還是白,不由令人毛孔悚然。

    休息了片刻,眾人就懷著忐忑的心繼續跋涉。然而走了一個時辰以後,雲染卻突然停下了腳步,「別走了。」

    華朔揚眉看向她,不等他開口,雲染就冷冰冰地道,「你回頭看。」

    那些翼靈戰士一起回頭,面色均在剎那變幻。

    走了一個時辰,那塊標誌性的巨石還是在他們身後不遠方,好似他們根本未離開過一樣。

    華朔愣了下,面色陰沉地盯著那塊巨石看了半晌道,「全部往回走!」

    然而那塊巨石看似近在咫尺,可是他們又走了一個多時辰,卻一點也沒有減少和它之間的距離。

    華朔停下了腳步,掏出一個計時沙漏。細沙一點點滴落,無聲地告訴著他天就要黑了。而臨行前,族長再三叮囑,不可在永夜之地過夜。

    「是幻術。」低沉的男音突然響起。端木澗凝望著那塊巨石,目光卻好似穿透了它看向了別的東西。

    雲染聽見這個詞,卻突然反應極大地抬頭,盯住了他,嘴角上揚,語氣有些不太好地道,「那你有辦法破除?」

    端木澗彷彿有些意外她有些沖的語氣,微微瞇起眼,目光帶上了幾分詢問。

    對上他的目光,少女有些彆扭地轉過頭,質問的話語就在心底蠢蠢欲動。幾欲脫口而出,「幻術,那不是你擅長的嗎!」

    昨天晚上,差點被催眠,隨後她耗費了不少精神力,探究自己的記憶深處。驚駭地發現,自己的記憶被人封存修改過。

    原來在四季谷中那個囂張又狂傲的紫發男子並不是第一次看見,早在試煉之城的酒醉之夜,她就已經見過了!

    而昨夜的驚鴻一瞥,讓她終於開始深思起不對勁來。卻被心底呼之欲出的猜想所驚愕。

    端木澗,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裡有一隻蜃,把它找出來,就行了。」清淡略冷的話語,把她從混亂的情緒中驚醒。

    她知道這種妖獸,擅長編製幻境,將人引入它的幻境中,然後作為獵物吞食。

    「等吧。」雲染靜靜地開口道,「它的幻境是為了引誘我們成為它的食物。如果我們站在一個地方不動。它誘惑不了我們,最後自己會忍不住主動現身的。」

    現場的氣氛有些凝重和低迷。沙漏一點點瀉下,今天晚上,他們肯定是無法趕回去了。夜晚的死亡禁區是怎樣的?這些居住在周圍的種族也沒有人知道。

    「不要畏懼,不要消沉。」少女的聲音突然再度響起,「所有低迷情緒,都會給它機會抓住破綻侵入你們的魂海。」

    「哦。」年紀最小的那個大眼睛翼靈少年低聲呢喃了下,身體還是有些止不住地顫抖。他的年紀太少了,連永夜禁地也只進過一次。遇上這種事情,不免有些害怕。而幼年時,族中傳聞的那些故事也不由自主在腦海裡冒出來。

    「你知道嗎。傳說那位神祇可以操縱亡者,他的居所外被一隊厲害的亡靈護衛隊守衛著。」那少年湊到雲染的身旁,悄聲道。

    雲染笑笑,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他也許是一名暗系術士,操縱亡者應該是暗系操控術。」

    「不不,他肯定不是一般的術士。他是神啊,很厲害的神。」少年連連搖頭,眼中流露出憧憬,喃喃道,「我要是有一天這麼厲害就好了。帶領我的族人離開這片密林,去外面廣袤的天地中,再也不用畏懼被外人傷害。」

    雲染含笑聽著翼靈少年的豪言壯語,笑容卻漸漸在唇邊凝固。

    他的神情有些不太對勁!

    清澈的大眼不知何時染上了一層渾濁。笑容璀璨卻漸漸詭異。

    「阿亞,你去哪裡!」華朔驀地站起來,喝道。

    不知不覺中,那名叫阿亞的少年站了起來,朝著前方緩緩走去,在聽見華朔的怒喝以後,突然展開背後的透明雙翼,幾欲沖天而起。

    這時,他的手腕被一雙潔白的手掌狠狠拽住。一股精神力毫不容情地衝進了他的魂海中。

    刺痛讓那少年的眼眸清醒了幾分,而抓住他的少女額間卻忽然落下一顆豆大的汗珠。

    那只狡猾的蜃,趁著這個少年憧憬未來的時候,悄無聲息入侵了他的魂海,控制他陷進了幻術之中。雲染髮現以後,也立刻追隨而入,卻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落入另外一個空間。

    「你是誰。」翼靈族的人和紅芍長老突然全部消失了,她的身旁一片空茫,唯有一個駐在心底的人影,在前方飄蕩著,朝著她露出清淺的笑容。

    「小染,過來。」長身玉立的男子,額間紫發飛揚,露出一雙璀璨如星光的眼眸,裡面卻暗含著嗜血而興奮的光芒。

    雲染沒有動,卻握緊了手中的冰魄劍。

    透明的劍身顫抖著,直指向著她慢慢走來的人,原本斷裂的劍,在她的手中卻再度變得完整。

    兩根修長的手指將劍尖夾住,看向她的眼睛透著一股冷意。妖異的男子掠到她的身旁,卻突然又變成那個神情淡淡,冷冽如劍的人。

    相似的臉龐,只是因為眼神和頭髮的差異,以及截然不同的氣質。竟完全似兩個不同的人。

    可是看著在眼前不斷交叉變換的面容,雲染在心底暗罵了自己一聲,你可真夠蠢的,這明明就是一個人啊!

    「你到底是誰。端木澗,還是蒼澗!」她和那人近在咫尺,幾乎夢囈般地,咬牙問出了在心底盤旋了一夜的話。

    夾住她劍的男子臉上露出一絲奇異的笑意,「哦,你發現了?」

    「既然你發現了,那就留你不得了。」他詭異地一笑,手指用力,那柄劍在他的手中寸寸斷裂,接著那雙手掌閃電般扼住了她的喉嚨,死死掐住。

    「轟!」地一聲,一團白光從少女的身上爆發,將對方狠狠彈開。

    雲染鬆開手,將手中只剩下劍柄的長劍丟開,口中低吟,刺破一切黑暗的光系術法從她的指尖湧出,朝著前方虛幻的人影打去。

    「你是蜃!終於等到你了!」她低聲道,出手毫不容情。

    光元素咆哮著朝著對面的人影衝去,轟然炸開,讓昏暗的世界拉開一道巨大的口子,清亮的星光透了進來,灑在少女單薄的身影上。

    「小染,你沒事吧!」熟悉的嗓音在她的耳畔響起,卻突然嘎然而知。

    端木澗望著突然抽出斷劍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少女,愕然了一瞬間。然後安靜凝視著她的眼眸,緩緩繼續道,「剛剛你把他從幻境裡面拉出來的時候,自己也陷進幻境裡了。幸運的是,那只蜃成功被你引誘了出來,被我殺掉了。」

    雲染望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漆黑的眼眸中閃過疑惑、擔憂,還有纏綿的溫柔。

    「呀,周圍的景色變了。」翼靈族的戰士們在身畔歡呼雀躍。

    隨著蜃的消失,四周的景色彷彿剝落的油畫一般產生著變換。

    而此時,對持的兩人卻都沒有空去注意周圍的景色。

    「以你精神力的強悍,是不可能那麼容易被一隻蜃入侵的。」端木澗安靜看著她,緩緩問道,「你的心緒很亂,是為什麼。」

    雲染沉默了下,放下劍,轉過身去,「沒事。」

    我就是想讓你親口告訴我,你是誰啊。她有些悵然地想到,哪怕被任何人欺瞞,也不希望我全心全意信賴的你也欺騙了我!

    望著雲染心事重重的背影,端木澗的眉頭蹙起,回憶起頭天晚上的情景來。突然,一個不好的猜測從他的心底浮起,讓他驚駭抬頭,看向背對著他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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