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節 再度攜手 文 / 晴雪夜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雲染掙脫端木澗的攙扶,朝著公孫虹奔去,兩名少女的手握在一起,互相打量著,又驚又喜地大笑起來。
岳麓山離別時,公孫虹還重傷在身,這幾年看來調養得不錯,修為已經再度恢復到了中級**階左右,而且面色紅潤,看起來傷勢已經幾乎復原。
「是我傳信告訴南樓,我在臨安見到你了。」章揚插嘴道,身形卻一動不動,拖著重劍,警惕地盯著被他和燕南樓圍在中間的紅芍長老。
紅芍長老被端木澗打傷,方才掙扎著暴起,已是用盡全力,這會子那一口氣用盡,竟再無力行動,只以刻骨仇恨的眼神死死盯著雲染。
「沒想到紅芍長老卻看見了章揚的信。我發覺她離開岳麓山後,立刻和阿虹一起追了出來。」燕南樓有些無奈地補充道。
「為什麼紅芍長老,會以為我殺了師傅?」雲染遲疑地詢問道,紅芍長老那種怨恨的目光讓她猶如一直被針刺一般。那種在重要之人被奪走以後,瘋狂不顧一切的眼神無法讓她只當這是一個普通的誤會。
沒想到,聽了雲染的問話。燕南樓和公孫虹卻齊齊沉默了下來。
「小染。」許久以後,在臨安藥閣的後院裡,公孫虹才遲疑而又艱難地開口道,「你已經被燕宗主逐出岳麓宗了。」
「碰!」地一聲,雲染手中握著的茶盞驟然碎裂,滾燙的茶水浸到手上,她卻渾然未覺。
過了很久,才用宛如不似她自己的聲音,恍惚而震驚地問道,「為什麼?是因為我被神聖聯盟通緝嗎?」
燕南樓一直低著頭沉默,這時才突然抬起頭,如墨的眼眸染上幾分傷感與無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們逃回岳麓宗不久。神聖聯盟就送來了信件。裡面是雲靈長老在岳麓宗的長老牌。信上面說你為了至寶,殺害師傅,捲走寶物潛逃。讓我們協助他們通緝你。」隱含怒火的聲音在空曠的夜色中迴響著。
「我和執書長老自然不相信你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但是紅芍姑姑,她對雲靈長老其實一直十分愛慕,驟聞噩耗,幾乎喪失理智。原本祖父也是懷疑態度,但是。」燕南樓清俊秀美的臉上驟然浮現出一絲煞氣,破壞了那張溫潤臉龐的美感。
「南宮予玄,他回來了!」
「什麼!」雲染髮出一聲驚呼,連端木澗也微微皺起眉頭。
「我們回去的時候,他就已經回來了。我問過公孫虹,我們剛啟程前往聖城,他就突然出現在岳麓宗。而且,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公孫虹在這個時候突然插話道,「他表現出來的甚至比以前還要謙和。但是,每次他望向我的時候,我就感覺在被一條毒蛇盯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咬一口。」
燕南樓微微苦笑道,「不知道他以什麼辦法說服了祖父和靜江長老。不但讓他們相信他是無辜的,還認為你才是邪惡術士。等我們回去的時候,已經沒辦法糾正他們的觀念了。甚至,只要我一提,祖父就大發雷霆。在這樣的情況下,紅芍長老更加認定你是殺害雲靈長老的兇手。所以祖父直接宣佈將你逐出門派!」
雲染沉默著,好似已經完全沒有在聽燕南樓說話,那種平靜的表情,反而讓其他的人隱約有些不安。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她從愣神中清醒過來時,卻發現四周已經沒人了。唯有一個清淡的背影,安靜地站在不遠處的樹下。
「他們趕了很久的路,其實今晚才剛到臨安城。所以我讓他們先去休息了。」端木澗淡淡地道,清冷的眸子暗含隱憂,一眨也不眨地望著她。
「哦。」雲染低低應了一聲,突然感覺自己的腰間一緊,身子一空,被帶上了半空中。
當她再度落在實地,卻發現當空是一輪皎潔的月亮,彷彿伸手可擷,而自己正站在臨安藥閣的頂部,低頭,就可以看見燈火迤邐的臨安城。
「如果難過,就說出來。」清清淡淡的嗓音在身畔響起,頓了頓道,「我總能做一個傾聽的人。」
「我沒有難過啊。」少女的聲音輕柔地響起來,卻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就是,心裡面有些不太舒服。」
「真是奇怪,明明只呆了一兩年,剛來的時候,那裡的人對我也不是特別友善,怎麼會有這樣捨不得的感覺。也許是因為,岳麓宗總歸是我在這裡的第一個家。」恍惚的聲音響起,帶著淡淡的傷感。
「燕師兄對我很好,師傅對我也很好,其實包括紅芍長老,燕宗主,都沒有刁難過我。可是,他們為什麼就是不信我呢。我怎麼可能殺害師傅。」提及此處,少女的聲音微微帶上了一絲顫抖,「就這麼莫名其妙被逐出了師門。想想,還真是有些不好受啊。」
端木澗沒有說話,沉默而專注地盯著沉浸在自己情緒中的少女,遲疑地伸出手,落在她在背上,安撫似地輕輕拍著。
話匣子一旦打開,就收也收不住了。
也不知絮絮叨叨說了多久,而端木澗始終耐心地傾聽著,凝視著少女微微有些泛紅的眼眶,偶爾做出幾句回應。
一直到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跳躍而出,男子想也沒想,撐開衣袖,輕輕覆在不知何時睡過去的女孩臉上,替她擋住刺目的光線。
習慣早起的公孫虹打開房門,朝著太陽升起的地方望過去,正好看見在樓頂相擁而坐的一對男女。男子臉上溫柔的神情讓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然後好似怕打擾他們一般摀住嘴巴。
自己是出現幻覺了嗎?那個冰山面癱男也會有這麼柔和的眼神?還有,他,他和小染…
「暴力女,你起這麼早?」打著哈欠的聲音從她的身後傳來。
公孫虹當機立斷,轉身一把將身後的人扯進自己房間,反身關上了門。
「你做什麼?一大早的,男女授受不親,就算我們很久沒見,你也不會飢渴……」章揚的話還未說完,就不出所料的被賞了狠狠一個栗子。
「果然還是一樣暴力,還以為你轉性了呢。」章揚嘀咕了一聲,轉身就去拉房門,被公孫虹死死拉住。
「你現在不能出去?」
「幹嘛?」章揚奇怪地看著她,「外面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不成。」
公孫虹一時語塞。在試煉之城時的事情突然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章揚他,很在乎雲染吧?公孫虹有些恍惚地想到,要是讓他看見雲染和端木澗如此親密的模樣,會不會難過?
章揚奇怪地看著突然沉默下來的公孫虹,探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你沒事吧?臉色這麼差勁。」
輕聲細語的交談從門外傳來,章揚臉色一喜,「我特意早起想看看小包子怎麼樣了,原來她也起了。」
說完,不等公孫虹阻攔,直接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公孫虹站在門口,手臂伸出,彷彿想拉住他,最終緩緩垂下。
門外,雲染正側身看著端木澗,眼角帶著一絲冷意。
她睡覺警醒,公孫虹剛一出來就驚醒她了。
醒過來的第一反應是,「糟了!我有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回想了下頭天晚上對著端木澗的囈語,她的臉色不由有些難看,似乎不知不覺說漏嘴了什麼啊!
端木澗眼角上挑,一本正經地道,「說了。」
「你說要把南宮宇玄大卸八塊,和神聖聯盟的那群臭術士一起扔進冰海餵魚。」
雲染傻傻地看著他,如果有一個人板著臉在你面前一本正經地說笑話,你會怎麼樣?
少女的嘴角抽搐了下,驀地捧腹大笑道,「不錯!我就是要把他扔去冰海喂妖獸!還有神聖聯盟害死我師傅的那些傢伙。」
望著少女眉梢眼角的飛揚神采,男子的唇角也忍不住上揚。
忽然,她斂住了笑容,側頭問道:「端木師兄,如果有人讓你難過了,你會怎麼做。」
「誰讓我難過,我就讓他比我更難過。」幾乎想也沒想,平靜的話語從端木澗的口中說出。這是他們種族與生俱來的狂傲。
少女的唇角緩緩綻開一縷閃爍著冷意的笑容,「不錯!先解決完樂正家讓我不舒服的人,再去解決其他讓我難過的人!」
就在這時,院落最深處的那間房間爆發出一聲巨響,數道風刃衝破房門,接著躍出一紅一青兩道身影。
燕南樓白皙俊秀的臉上被風刃割出一道細小的血痕,猶如美玉被摔出了一道裂紋般令人感到惋惜。
他狼狽地追著前面那道紅色的身影,「小染!小心,紅芍長老掙脫了我的天羅地網。」
看見朝著自己撲過來的紅色身影,雲染覺得心中十分無奈和苦澀。
那雙眼睛中蘊含的絕望空洞和怨恨,只有失去過摯愛的人才會如此。
看著紅芍長老的神情,少女瞬間決定放棄抵抗,身形一閃,消失在院落中,「我看我還是暫時躲避一下吧,等紅芍長老冷靜點再和她解釋!」
「小染,你去哪裡?」公孫虹急忙喊道。
雲染的聲音遠遠傳來,「我正好和旻之約好今天要出城一趟,晚上回來。」
聽到這裡,端木澗的眼睛瞇起,身形一閃,也消失在院中。
紅芍長老想要追出去,卻發現雲染不知何時打開院中的防禦陣法,將她困在了院子的一角,無法離開,頓時狂怒,「雲染!我要將你挫骨揚灰!」
悲憤的聲音,讓燕南樓、章揚和公孫虹均心中膽寒,覺得想要說服紅芍長老的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而這聲怒吼也成功將走進院落的謝晃嚇得顫抖了幾下。
「二、二小姐呢?」這個暫時還掛著臨安藥閣掌櫃頭銜的男子顫聲道。
公孫虹乾脆地道,「她出去了,晚上才回來,有什麼事情麼?」
聽見公孫虹的話,謝晃的臉色白了白,面上露出為難的神色,見狀,公孫虹心生疑惑道,「到底怎麼回事?我們和雲染師妹關係很好,有什麼事情直接和我們說吧。」
「有人過來報信,說在外城湖邊看見一具被衝上來的屍體,身上帶著一枚有謝家標記的玉珮,懷疑,懷疑是大公子!」
公孫虹和燕南樓兩人面面相覷,他們剛來臨安,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而章揚卻已經面色大變,「你帶我先去看看!」
「面容全毀了,哪裡認得出來是誰?」公孫虹皺著眉頭道。
她跟隨章揚前來發現屍體的地方查看,雖然兩人都曾經見過謝玉辰,但是那具屍體臉上的傷口深可見骨,實在無法辨認出對方身份。
「這些鞭痕。」章揚的眉頭鎖起,喃喃道,「這些鞭痕很像夏茵師姐所用烈焰鞭造成的,但是,夏茵師姐兩天前被師尊帶去闖武聖堂的禁地試煉,現在都還未出關。」
「那就是有人故意偽裝成你夏茵師姐下得手,想要栽贓陷害!」公孫虹想也沒想,脫口而出道。
章揚頓時一凜,「樂正家!」
他的話音剛落,兩道武氣就突然從身後襲來,分別鎖定了他和公孫虹。
「轟!」地一聲,巨大的劍影凌空而現,從空中劃過,恐怖的氣勢仿若可以斬斷虛空,毫不留情將那兩道武氣擊潰。
「暴力女,小心!」章揚驀地一聲大喝,手下不停,將巨劍旋轉著,帶起一道道赤色的劍氣,猶如水波一般蔓延,將再度朝著他和公孫虹襲擊而來的數道武氣阻擋在外。
十來個身影忽地從水下躍出,將他們兩人團團圍住。
為首的一名高挑個子的女子冷笑道,「原本想以防萬一對那個叫雲染的丫頭斬草除根,既然讓你撞上來了,那就正好讓我給二弟報仇!」
「樂正敏!果真是你下的手!你連謝家的繼承人都敢殺,就不怕被謝家追殺嗎!」章揚的臉上毫無懼色,冷笑著反辱相譏道。
公孫虹的面色一白,這些竟是樂正家的人!章揚可是把樂正家的人給得罪死了,他們既圍上來,恐怕不把章揚大卸八塊是不會罷休了。
「哼,我樂正家莫非會怕了謝家不成?再說,今日把你們斬殺在此,又有誰知道是我樂正敏下得手!」樂正敏的俏臉冷若冰霜,傲然下令道,「那邊那個女的殺了。把章揚給我活捉!我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好祭奠下二弟在天之靈!」
「公孫虹!我拖出他們,你快跑!」章揚緊握住自己的重劍,在武聖堂修行的凝神聚氣功法被他運轉到了極致,劍氣一重重在經脈內蓬勃,赤色的劍氣甚至將他的眼眸也染上一層血色,瘦弱的身影此刻看起來竟猶如修羅戰神。
公孫虹揚唇一笑,明艷的臉上無一絲懼色。「我何時會做出這種丟下你逃跑的事情!」
話音落下,她的週身燃起赤焰,火元素在她的掌心跳躍,纖纖玉手凌空一劃,一道火牆浮現,朝著圍住他們的人推了過去!
樂正敏冷哼一聲,爪套籠罩住雙手,一道道冰寒的氣息和火牆交織在一起,轉瞬間就將火焰之牆凍結。樂正家的那些弟子揮舞著各自的武器,悄無聲息朝著兩人逼近過去。
「碰!碰!碰!」一重又一重的攻擊在這一片空間內激盪,將湖水高高捲起,地面顫抖,彷彿隨時都將撕裂。
章揚的闊劍猶如絞肉機一般,鋒芒凌厲,捲起道道劍氣,彈射出去,將想要靠近公孫虹的敵人全部擊退,而他自己卻被人抓住空隙,擊中了幾處地方,鮮血淋漓,在空中揮灑。
「章揚,你別管我了。你現在跑出去,還來得及。」公孫虹的修為畢竟未到高級,在大多是高級修為的樂正家弟子圍攻下,已經力有不怠。
章揚抹了一把唇角逸出的鮮血,眼神凶狠猶如一頭發狂的小豹子,「你打算讓我再做一次懦夫,自己逃命,而再讓你為了救我重傷一次嗎!」
幾乎怒吼出來的聲音,讓公孫虹一時啞然,只覺得這樣的章揚十分陌生。
「跑!」章揚驀地怒喝一聲,雙手舉起自己重劍,「天崩地裂!」
隨著他的怒吼,重劍上的武氣驟然衝出數十丈遠,猶如一顆彗星在天際爆炸,輻射出巨大的能量,光芒晃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就在樂正家的弟子被他發出的絕招暫時擊退的瞬間,公孫虹的手驀地被人拉住,那雙手雖骨瘦嶙峋,卻十分有力,帶著她朝前奔去。
鮮血一直從章揚的身上飛濺而出,連公孫虹的身上也濺了不少。每一次,當身後的敵人快追上來的時候,他都會再度爆發出猛烈一擊,短暫地阻礙他們的靠近。
可是這樣的消耗,顯然是他的身體無法承受的,奔跑著的身影越來越搖晃,越來越緩慢,彷彿隨時都會摔倒一般,但是卻仍然死死拽著公孫虹的手,護著她向著內城逃去。
「章揚!」公孫虹看著明顯已到強弩之末的章揚,顫抖地開口喚道,平時嬉笑怒罵的直爽女子現在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不斷從乾涸的靈脈中擠出元素力,施展火系術法幫助他一起抵抗追兵。
「暴力女,別怕。」聽見公孫虹帶著哭腔的呼喚,輕飄飄的聲音突然從章揚的口中發出,隨著他的話語,更多的血湧出他的唇角,幾乎聽不見的聲音破碎在空氣中,「這一次,輪到我保護你了。拼了這一條命,我也不會讓你出任何事情!」
望著越來越近的內城,樂正敏臉色越發冰寒,「一群沒用的傢伙!快點追上去,別讓他們進入內城!」
而此時,已經跑不動的章揚,看了看城正中武聖堂的高聳塔樓,用盡最後的力氣,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捏碎。
一朵絢麗的藍色煙花在空中爆開,讓樂正敏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
「該死!武聖堂弟子的求援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