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章 文 / 此去不經年
「我是……」瞿澤將我拉到身前,大手摀住了我的嘴,我抬頭想要瞪他,卻苦於腦袋被他按住,動彈不得,聽得他說,「她是我前段時日收的童兒,既然蓬萊仙人遠遊一個月後才能回來,我便在此山等他一個月。」
朱雀說,「瞿澤上仙不用將青龍的話放在心上,仙人遠遊已有數月,一個月不定能回來,上仙還是先行回去,待我家仙人歸來,自當去往神山拜謁。」
瞿澤說,「無妨,總歸閒來無事,蓬萊島我也許久不曾來過,既來了,便在此遊玩些時日。」
朱雀愣了一下,說,「上仙若執意如此,朱雀無話可說。」
盤龍山頂上,我扯下一根小草說,「他們擺明了就是在說謊,我們剛到,還未說來此干甚呢,那朱雀便告訴你說蓬萊仙人不在,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百年前,我與那蓬萊仙人有些誤會未解開,他不願見我也是情理之中,這次是為你取藥而來,不比在神山自在,你且忍著點性子。」
「你是上仙!他們憑什麼那樣對你說話,也就你好脾氣!」我不滿地說完,看了一眼神情凝重的瞿澤,忽然問道,「你與那蓬萊仙人的誤會很深嗎?」
他點頭,「很深。」
我說,「我臉上的傷除了蓬萊仙人手中的珍珠蚌就沒有其他的東西能治了嗎?」他歎了一聲,「嗯。」
「那我不要治了,我們回神山吧,反正我一向醜陋慣了,不礙事的。」
他抬眸看著我,「寧夕,你不是最注重外表嗎,如今怎生說出這樣的話來?」我看著他說,「我不忍心看你放低姿態為了我去求人。」
他唇角微揚,揉著我的發說,「我並未求人,只要有一絲希望,我都會努力去爭取,我答應過你要治好你臉上的傷,便是一定要做到的。」
我低垂著頭不語,半晌才小聲問他,「朱顏草不是能修復容顏嗎,與其在此辛苦求人,不如……」他打斷我,「寧夕,你竟還掛念著朱顏草!」
我急忙擺手,「不是的!」他起身背著手迎風而立,我怯怯看著他,伸手去拉他的衣擺,「瞿澤,你不要生氣,我以後再也不提了。」
良久的沉默不語,我緊咬著下唇連唇咬破了都不知道,他轉身怒看著我,「你就是這般固執!」他蹲下身來,手指輕輕拂過我破裂的唇,「也不知你咬唇的習慣從哪兒學來的,每次我語氣重些,你便咬唇,咬破了流血也不曉得,不知道疼的嗎?」
「不疼。」
他的手指重重在我唇上一頓,「這樣疼嗎?」我倒抽了一口氣,點頭道,「疼。」他點了一下我的額頭,「疼才好,讓你長點記性,省得下次還咬!」
我抱住他的手指,看著他問道,「以後我再也不提那東西了,你也不要再與我置氣了,好不好?」他無奈點頭,「好!」
我揚唇笑道,「那你現在是不是不生氣了?」他睨了我一眼,「我這樣子像是在生氣嗎?」我笑著說,「不像了。」
盤龍山上有許多的寶貝,比如我手中的這塊石頭,我起初只是好玩才將它撿回來的,瞿澤見我抱著一塊大石頭過來,好笑地說,「怎麼,茅草屋住膩了,倒想造石頭房了?」我笑著說,「怎麼會呢,你親手做的這茅草屋別提有多舒服了,我喜歡都來不及了,怎麼會住膩了呢?」
瞿澤是鐵了心要在此山等蓬萊仙人見他的,想著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不知從哪兒運來一堆的青籐枯木,搭出了一間屋子,我瞧著那屋子過於簡陋,清一色的黑褐色,便將障眼的小草採了許多鋪蓋在屋頂上,又漫山遍野地去找了許多野花,點綴在屋子的四周,遠遠望去也是美麗動人的。
我將大石頭放在地上,瞿澤走過來指著我說,「你眼光不錯,竟尋得了一方上好的硯石。」
「什麼是硯石?」
他蹲下來,手指比劃間,那塊平滑的石頭退去外層,露出裡面更加平滑的石心,那上面全是菱形的紋路,我伸出手指在上面劃了兩下,愣了片刻欣喜道,「好滑,像剛剝了殼的雞蛋!」
「上古以來,這硯石幾乎絕種,多少人一擲千金甚至萬金想求取一塊都不成,你倒好運,出去玩耍一番便能拾得如此一件寶貝。」
我問他,「它不過就是平滑了點,還有人一擲千金和萬金求它?」
「寧夕,我與你說,這硯石做出的硯台十分耐用,容易出墨且硬度高,不用費太大力氣,喜愛書法的人若是得上如此一塊硯台,定是十分歡喜!」
我咕噥著說,「我又不喜愛書法,我連書都不喜愛。」他笑著點了一下我的頭,「你呀!正好閒來無事,今日你尋得這樣好的硯石來,說什麼也不可辜負了。」
「你要用它來做什麼呢?」
「你不是不喜髮色為金嗎,用墨染了如何?」我歡喜問他,「當真能染嗎?」他點頭,「自然。」我激動不已地說,「那現在便染吧。」
「你坐好。」他示意我坐在籐木椅上,讓我不要亂動,我瞧見他取出一小塊墨錠,還有些許清水滴落在硯台上,用墨錠輕輕研磨了幾轉,清水頃刻變作墨黑,他輕柔地拉過我的一縷發,用墨錠輕輕染著。
鼻尖縈繞著淡淡的墨香味,我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與興奮,迫切想要看看自己黑髮的模樣,被他強行按在椅子上,我卻依舊不安分,不停掙扎,他無奈之下施了定身法,將我牢牢定住,我張嘴不能言,十分憋悶,幸虧他染的快,兩個時辰不到,便染好了。
一面鏤花銅鏡出現在眼前,我愣愣看著鏡中人那一頭黑亮的發,定身咒他已解開,我握著那面銅鏡,微微側開了些,他的面容倒映在鏡中,他柔亮的發落了一絲垂下肩頭與我的發糾纏在一起,我說,「我終於不是金色的發了。」
「嗯。」
我放下銅鏡,轉過身驀地撲進他懷裡,「瞿澤!」
他的身體僵硬了一下,問我,「寧夕,怎麼了?」我說,「有你真好!」
良久後,他輕輕『嗯』了一聲,我鬆開他,抬眼望著他,「我以後都會是黑髮,和你一樣的黑髮,對嗎?」
他點頭,「嗯。」
自從我在溪流中發現了硯石,便在這盤龍山溜躂開了,每天都跑的不見人影,瞿澤為此很是頭痛,幸虧脖子上繫著他給的鈴鐺,不論我跑的再遠,只要他想我了聽著鈴鐺聲便知道要去何處尋我。
這日,我跑到了與盤龍山相連的另一處山丘上,這處山丘樹木林立,茂盛繁密,與盤龍山的平凡相比,這座山倒顯得大氣許多,我在山林中尋尋覓覓時,驀然發現一個黑影躺在地上,我好奇地走上前去瞧了瞧,發現那是一個男子,他側躺在地上,身姿修長,黑髮比我黑亮不說,也比我長,拖在地上都有好幾米了,我輕輕踹了踹他,「喂,你死了嗎?」
那人一動不動,我又踹了他一腳,「你死了嗎?」良久不見他動彈,也不見他說話,我想著應該是死了,轉身要離開忽然又想起瞿澤經常在我耳邊念叨的話語,說什麼要慈悲為懷,要憫濟天下,遂將身子轉回去,見此處土地稀鬆乾燥,想來若是挖坑應當不費事,便隨便掰了一截樹枝在地上刨起來。
林中鳥叫聲不絕於耳,我一邊刨坑一邊自言自語,「也就是碰上我了,若換成別人,誰管你啊。」
刨了半天的坑,我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珠子,將他拖到坑中,卻發現坑的長度不夠,他的小腿進不去還耷拉在外面,鬱悶了一會兒,將他搬回去,撿起樹枝繼續刨坑,這次我將坑洞刨的大了許多,一定是能容下他了。
我的手碰上他的肩膀時,他無聲無息便睜開了眼,墨玉般的眸子冷冷盯著我,我被他嚇了一跳,呆呆地忘記了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