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仙俠修真 > 容少的神秘前妻

正文 第115章 文 / 珠玉在側一

    沈晏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一緊,漆黑眼眸裡滑過一抹複雜冷光。

    樊雅正往外看,也沒在意,接著說,「我迷迷糊糊記得你跟伯母是分開來走的,他們有沒有為難伯母?」

    「……皮肉傷在所難免。」沈晏微微斂眸,斂下眸裡洶湧的恨意,「後來,我就帶著她回了國,過了段好日子,但沒多久她就走了。」

    樊雅一驚回頭,「是因為容潯他們?」

    沈晏慢慢的道,甚至還微笑了下,「也沒有,其實那些年她的身體已經被毒品跟悔恨掏空了,走的時候很平靜,其實死對她來說,才是一個真正的解脫。」

    眼前恍惚間浮現媽媽去世的樣子,雖然傷痕纍纍狼狽到極點,但臉上的釋然與平靜是他那些年從來沒見到過的,她的人生被她親手毀掉,她毀了自己不夠,還毀了柯姨與爸爸甚至還有他跟小拓,她折騰了那麼久,所有愛而不得恨而不能的人都一一離開人世,她心裡的空虛無以復加,只能用更多的毒品麻痺自己的神智,能夠清醒而釋然的離開,於她而言,其實……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樊雅凝眸看向沈晏,遲疑了下,「當年我爺爺給冷焰盟的人施加了很多壓力,容潯他們也是沒有辦法,行事確實魯莽了些,如果……如果當年有什麼不對的,我也不奢求你原諒他,只是……」聲音頓了頓,她終究還是沒辦法說出什麼。

    雖然理智告訴自己容潯當年也是迫於無奈,但眼前的畢竟是沈晏,說到底,那件事她也沒受什麼傷害,倒是沈晏遭遇的那些,更讓人不忍。

    容潯他們,確實是過分了些。

    沈晏慢慢的笑了笑,只是笑意不及眼底,「這是我跟他的事,你也不用摻和進來,而且我也好好的活到了現在,說起來,如果不是他們,或許我今天還在那條街上流浪,說不定也就是個以販養毒的小混混。」

    樊雅張口欲言,終究還是沒再說什麼,試圖轉移話題,「說起來也好玩的,容潯現在根本不記得當初發生的事,連救過我都不記得,風挽闌說過他腦裡有肌瘤,又靠著人體大腦的記憶中樞,十年前動手術時傷了一部分,到現在都不記得……」

    聲音戛然而止!

    沈晏眸光陡深,他突然也意識到了什麼。

    樊雅已經徹底僵住,大腦瘋狂轉動,臉上血色褪的乾淨。

    會不會……會不會是因為……

    「停車!」

    她不可自抑的尖叫出聲!

    沈晏眸裡一瞬而過的痛苦,踩下剎車,車還沒停穩,樊雅就要打開車門跳下去,被沈晏一把拉住,車頭登時失控,砰的一聲撞上路邊的防護欄,幸虧已經踩了剎車,車速已經降了下去,破損的並不十分嚴重。

    樊雅卻根本看也不看,一把甩開沈晏的手,拉開車門衝了出去!

    後面一輛車疾馳而來,車燈刺的眼眼睛發暈!

    「樊雅!」

    樊雅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一股大力從後面拉住,尖銳的剎車聲中她被拉進一個懷裡,巨大的慣性衝力連帶著兩個人往地上都一撲,滾撞上路邊的欄杆!

    受驚過度的司機伸出頭罵罵咧咧,「趕著找死吶你!」

    「滾!」壓抑且沙啞的男音裡積滿了憤怒,一聲斷喝裡全是殺意,直讓人膽戰心寒!

    司機意識到這是個硬茬,不敢逗留,罵了幾句急速離開。

    樊雅意識清了清,大口喘了幾口氣,掙扎著從沈晏懷裡爬站起來,喃喃的道,「我要去找找他,我要去找找他……說不定,真的是他……」

    肩膀一痛,沈晏捏住她的肩膀,暴怒喝聲響在耳邊,幾乎要刺破人的耳膜,「樊雅,你冷靜點。」

    「你讓我怎麼冷靜?」樊雅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像是冷到極點,連聲音都跟著抖了起來,「說不定真的是他,真的是容潯啊!我居然忘了他的病!我一直都說他不可能不記得的,我忘了他生病了!沈晏,你放開我,我今天一定要找到他的……」

    「萬一……萬一不是呢?」沈晏漆黑眸裡翻湧著諸般複雜的情緒,憤怒、嫉妒、無奈、更多的還是諷刺,如果她的記憶恢復隨之帶來的是這個,他情願她永遠都不記起!

    他深吸了口氣,努力平復起自己翻湧的情緒,聲音裡依舊是掩不住暴怒,「而且你去哪裡找他?你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嗎?」

    樊雅身體又一顫,激動的眸裡染上些微茫然。

    對啊,她該去什麼地方找他?

    她永遠都停留在原地,而他就是一陣風,她該哪裡去找他……

    沈晏按住她的肩膀,試圖說服她,「樊雅……」

    樊雅一驚回過神,像是如夢初醒,「對了,我知道一個地方,上次他就住在那裡的,我可以去哪裡找他!」她微微吸了口氣,「我得先回家,我得去拿車……」

    「你確定要去?」沈晏聲音微沉,帶著無從排解的沉鬱,他神色複雜的看著蒼白而且失魂落魄的樊雅,微微閉眼,掩下眼底的痛苦,「我送你去。」

    樊雅直覺搖頭,「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你這個樣子,讓我怎麼敢讓你一個人過去?」沈晏輕輕撫上她被風吹散的額發,目光堅定而專注,「如果是他,我可以說服我自己死心了,如果不是……樊雅,你能不能答應我,你開始學習放棄?」

    樊雅身體一震,倉惶抬頭,像是受驚了小獸。

    沈晏目光染上心疼還有一點心酸,一字一句的道,「樊雅,你已經等了那麼多年了,如果這次還不是,你還要繼續無望的等下去?就算你不為你自己想想,你有沒有為孩子想過,他需要一個父親,而不是一個永遠等不回來的虛影!」

    樊雅張口想要說什麼,但現在她腦子亂糟糟的一團,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沈晏,「我現在什麼都不想想……」

    「好,那我們現在什麼都不想,我們去找他,我們就讓老天爺來決定!」沈晏一把扯住樊雅,將她推進副駕駛座,猛地踩下剎車,沉鬱眸裡一瞬的冷狠。

    就讓老天爺來決定!

    高雲開接到樊雅的電話,詫異聽著她用有些空茫的語氣說臨時有急事要出一趟遠門,估計明天早上回來,他皺了皺眉,望著手上的文件夾,想了想,「我在這裡等你,明天早上我有一個手術,可能走的很早,有一份很重要的資料我放在你的書房裡,你回來的時候,最好看一看。」

    「嗯。」

    高雲開眉頭緊鎖,「樊雅,聽你的聲音不對,怎麼了嗎?」

    「沒什麼,麻煩你了。」

    「這麼客氣做什麼?」高雲開笑了笑,目光緊緊鎖在文件夾上,「總之這份文件很重要,你回來的時候記得看一看,如果想問什麼……算了,等你回來再說吧,你一路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了。」樊雅掛斷電話,腦子裡依舊亂糟糟的,小雋的話,卓芊的話,那些異常相似的感覺像亂麻似的纏在腦海裡,纏的她整個人都暈暈沉沉。

    偶爾抬眼看向後視鏡,一抹血色撞進眼膜,空空茫茫的心神陡然一震,她一驚回頭,怔然看著沈晏額頭上依舊還在往外滲血的傷口,後知後覺的才想起剛才的跌撞裡,是沈晏幫她承擔了大部分的衝擊力。

    她抿了抿唇,才覺得自己嗓子沙啞而難聽,「沈晏,你的額頭……」

    「小事。」沈晏淡淡的道,俊雅臉上沒有慣有的笑意,目光沉沉的直視前方,「樊雅,你能不能現在別跟我說話,不然我真的會後悔送你過去的決定。」

    他微微側頭,目光深邃而悲涼,亮的驚人,「樊雅,你別逼我後悔。」

    樊雅胸口一堵,像是被什麼壓著,沉甸甸的難受。

    但她也知道自己根本沒有任何話能說,可以說,她也不確定自己會不會讓沈晏傷的更重。

    本來愛情這種事,就不是對不起能可以解決的事。

    她抿了抿唇,無力靠上椅背,心裡充滿著對自己的厭棄。

    車程大概需要三個小時,車廂裡靜的出奇,一點聲響都沒有,窒息的壓迫感充斥在兩個人的心口,卻沒有人一個人想要打破。

    本來,就是無話可說。

    夜色漸漸濃重,黎明前的光景,永遠都是黑暗的。樊雅恍惚覺得自己是在一道永遠看不見光亮的隧道裡穿梭,卻不知道的,隧道盡頭,迎接她的是天堂,還是地獄。

    車猛地剎住!

    樊雅自回憶中猛地驚醒!

    「到了。」

    沈晏沉聲低道,目光遙遙落在不遠處,那隱約亮著幾盞路燈的房子。

    樊雅怔然抬頭,心臟不受控制的抽緊,竟然隱隱痛了起來。

    沈晏回頭看她,眼神微微冷漠,還有刻骨悲涼,「是你自己去,還是我過去?」

    樊雅微微閉眼,「我自己過去。」

    沈晏點點頭,掏出一支雪茄,熟練的點起,一點紅光在夜色裡忽明忽暗,他迎向樊雅的目光,自嘲一笑,「我很緊張。」

    樊雅無言以對,推下車門慢慢走過去。

    沈晏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濃黑的夜色了,手猛地縮緊,雪茄燙上了掌心都不知曉。

    車燈沒有開,漆黑如墨,一點光亮都看不見。

    沈晏靜靜坐在車廂裡,他已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或許十分鐘,或許一個小時,或許更久,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等出一個什麼樣的結果出來,是想看樊雅哭,還是想看著她笑……

    眼前一點光忽而微亮,在濃黑裡亮的驚人,沈晏怔怔看了好一會,才認出那居然是只小小的螢火蟲。

    螢火蟲悠遊自在,飛到東,飛到西,到最後竟然不怕生似的停靠在車窗上,尾翼光亮忽隱忽暗,竟有著幾分小任性的意味。

    沈晏怔怔看著,恍惚間記憶紛湧,想起了樊雅。

    初見面時,她還年幼,他也不大。

    她一團粉白衣著華貴,睜著好奇的大眼走在污穢雜亂的貧民窟裡,表情天真單純,黑白分明的眼眸裡乾淨剔透的映襯出所有污穢與骯髒,卻一點也意識不到自己的格格不入以及四周貪婪的目光。

    他那時在哪裡?

    他正為了躲避高利貸那幫蝗蟲躲在角落,嘲諷而複雜的看著不諳世事的嬌小姐懵然無知的走進不屬於她的世界,分神想著當初自己走進這裡時,是不是也這麼愚蠢,又想著,她的年紀似乎跟小拓也差不多大,小拓在柯家,應該過的很好吧?他想的太出神,都沒在意高利貸那幫子人已經圍到四周。

    接下去的情節俗套而庸俗,他被胖揍,她一腔天真熱血,不知天高地厚的居然拿了錢,根本不知道她本來就是一塊誘人的肥肉,錢一露出來更成了上好的煙熏烤肉,由她想到自己當初的愚蠢,他氣不打一處,直接搶了她的錢包逃走。好不容易甩開那幫高利貸的人,他偷偷摸摸回到原地,不意外的發現她已經消失了。

    消失也就消失了,他甚至隱隱慶幸,有些人,稍微停留在這裡都是不應該的。

    等他回到家,他發現居然是媽媽帶回來了她。

    噩夢一般的開始,噩夢一般的結束。

    再後來,他接受康天齊的邀請,借了他勢力披上一層乾淨的皮,背地裡也幫他策劃了不少事,包括當年那件扭轉冷焰盟命運的大事,也與康天齊分道揚鑣,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徹底拋棄過去,重新開始,沒想到會在一場被人拉去的聚會上重新遇見了她。

    她已經長大,當年善良到近乎愚蠢的小丫頭已經蛻變成了驕傲勇敢猶如太陽一般耀眼的大女孩,鋼管冰冷,她卻跳的熱情而肆意,美麗的眉眼明亮而坦蕩,雖然是最性感的舞蹈,在她演繹下,少了風情冶艷,多了肆意驕傲,卻依舊讓人轉不開眼。

    她失誤滑倒,他猶豫一瞬,等站出來時,已經有別人及時扶住了她。

    他晚了一步。

    就一步而已。

    命運實在是令人荒謬的滑稽,他們三個人,又以那樣的方式交匯在一起,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除了他之外,他們兩個居然似乎都忘了,他猶豫過,彷徨過,媽媽的死亡是他永遠克服不了的陰影,所以他總是遠遠觀望,矛盾而掙扎的站在一個若近還遠的位置上,看著她一步步深陷,不知不覺間他也步步淪陷。

    她結婚,他祝福,真心誠意,以為自己能夠徹底放下心魔,轉身之後,才發現她並不那麼幸福。

    她不幸福,就讓他來給她幸福吧。

    可她不要了。

    他晚了一步,卻似乎是晚了一輩子……

    螢火蟲忽然飛起,像是受了驚嚇,沈晏一怔,立刻跟著坐起,一抬眼,就看見慢慢走過來的人影。

    是樊雅。

    一個人。

    距離太遠,他的眼睛也不是很好了,他根本分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心臟像是被一隻大手捏緊,一股窒息感湧上,微微刺痛。

    他等了這麼久,等來的會是什麼?

    是不是,徹底絕望?

    樊雅走的異乎尋常的慢,他抿了抿唇,嘴裡澀然麻木,心裡壓抑不住的焦躁,下意識去抽煙,煙盒空空蕩蕩,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將所有的煙都抽完了。

    樊雅慢慢走近,突然晃了晃,然後就蹲了下去。

    沈晏一驚,再也顧不得什麼,立刻衝過去。

    樊雅抱膝蹲在地上,頭埋在膝蓋裡,姿態一點也稱不上好看,像是個受足了委屈無從發洩只會等人來認領的孩子。

    「走了……」哽咽的啜泣偶爾飄過,「找不到了……又找不到了……」

    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希望之後,迎來更慘烈的絕望。

    沈晏在她三步外站住,唇角抿成直線,怔怔看著她微微顫抖的身體,聽著即使是埋在膝蓋裡也藏不住的隱隱啜泣。

    他回頭,看向不遠處只閃著幾盞路燈的宅子,宅子安安靜靜,聽不到一點人聲。

    沈晏驀然握住拳。

    他是個自私的人,他從來就不想樊雅能夠找到容潯,所以他隱瞞了容潯就是那個人的事實,配合著她,彷彿全然不知。

    但現在,他心口卻像是被狠狠紮了一刀,鮮血淋淋,連呼吸都似乎覺得痛。

    她的委屈悲傷,她的無奈等待,從來就不是他能撫慰的。

    他永遠都不是她想要的那個人。

    他微微抬頭,黑暗裡眸裡一點朦朧亮光微閃。

    容潯……容潯……

    一股不甘明滅在眼裡,他霍然轉身,猛地一把摟抱起樊雅,「回家!」

    樊雅沒有掙扎,眼神空茫,被沈晏直接塞進車裡,車燈一開,略有些刺眼的燈光讓她下意識閉了閉眼,眼角淚痕清晰可見,臉色慘白,整個人彷彿失去了魂魄的木偶,一點靈智也無。

    沈晏唇角抿成了一條線,取來毛巾慢慢替她擦著臉上淚痕,樊雅一驚睜開眼,黑白分明的眸裡寂寥而空茫,好一會才映出沈晏的模樣,略顯蒼白的唇角微微翕了翕,微微側臉避開他的手,「我自己就可以了。」

    沈晏僵了僵,一股怒氣蔓延在眼底,「都這樣了,你還不想放棄?老天爺都注定你跟他沒有緣分!」

    樊雅身體一顫,側開臉看向窗外,她現在很累,不想進行這種無意義的爭吵。

    沈晏眸光驟冷,壓抑了許多情緒突然洶湧而出,而樊雅的抗拒儼然成了最直接的一根導火索,他霍然伸手扣住她的肩膀,想也不想直接吻上去。

    樊雅吃驚抬眼,「沈晏……唔……」

    他吻的霸烈而決絕,不帶絲毫轉圜的餘地,彷彿下一刻就是天崩地裂,世界滅亡!

    樊雅想也不想奮力掙扎,手腕一痛,已經被沈晏一手牢牢扣鎖在身後,狹小的空間更限制了她的行動,根本沒有恢復的身體因為長時間的沒有休息更加疲軟,男女之間的體力差異在這時候完完全全的顯露出來,她絕望看著沈晏的的手摸索上她的襯衫領口,幾乎是蠻力的扯開一顆扣子!

    眸裡一瞬而過的決絕,她霍然低頭,一口狠狠咬上沈晏的脖頸!

    她咬的狠辣,頃刻間就感覺到了口腔裡蔓延著的血意!

    沈晏身體一僵,手上動作一顫,襯衫前排好幾顆扣子崩裂掉地,領口散開,露出大片光潔如玉的肌膚的,在車內燈光的反射下,剔透而蒼白!

    沈晏漆黑眼眸裡瞬間回復上幾分清明,轉瞬著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的情緒。

    時間彷彿定格,兩個人的動作也定格住。

    他慢慢抬眼,迎上她冷狠而決絕戒備的目光,兩人幾乎緊緊貼靠在一起,她的瞳孔清亮,映出自己猙獰扭曲野獸似的模樣。

    他僵了僵,慢慢鬆開手。

    幾乎是鬆開手的剎那,樊雅霍然推開他,打開車門沖也似的衝下車,動作太猛,幾乎是她衝出去的剎那整個人就往前跌,砰的一聲跌滾進路邊的草叢裡!

    沈晏下意識就要下去,剛剛一動,脖頸上還在流血的傷口就提醒他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他現在下去,只會讓她逃的更狼狽。

    事情,終究被他用一種最無法挽回的方式推到了最慘烈的方向。

    昨夜剛剛下過雨,樊雅爬起來,衣服上手上已經多了很多泥漬,衣服不整頭髮散亂,整個人狼狽的就像是個瘋婆子,只有蒼白臉上一雙眼睛亮的驚人,不可置信而戒備的盯著坐在駕駛座上的沈晏。

    她沒有想到,在這種時候,他會做出這種事。

    除卻憤怒與震驚之外,心裡更多的是悲傷。

    沈晏,你怎麼能……

    車門一開,她下意識往後退。

    沈晏走出車,慢慢朝她伸出手,動作僵硬而狼狽,俊雅臉上也格外蒼白,顯得有幾分可憐。

    樊雅看著他,心裡翻湧著複雜的情緒,固執的站在原地。

    她或許能理解他的情難自抑,也知道她現在的姿態會傷的他更深,但她暫時做不到原諒,也做不到不警惕。

    沈晏微微閉眼,俊雅臉上全是黯然,眸光幽深而慘淡,慢慢收回了手。

    「這裡打車不容易,這車留給你。」他深深看她一眼,「別記恨我,我只是……太愛你。」

    輕輕的三個字,飄散在夜色裡,卻有千鈞之重,壓的人喘不上氣來。

    樊雅微微抿唇,沒有說話,沉默看著沈晏轉身獨自走進黑暗,黑暗如墨,很快將他完全吞噬,再也找不到蹤跡。

    樊雅腿一軟,整個人跪跌在地上,喃喃低道,「對不起……」

    地平線上,天際慢慢泛白,太陽快出來了。

    樊雅回到家,已經將近十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將車開回來的,快到家門時才想起來聯繫蘇顏接兩個孩子去她家裡,她這個樣子回了家,蘇佐還好糊弄些,小雋那孩子心重,看到了又會多想。

    車剛在街角停下,高雲開的電話就追了過來,「樊雅,你到家了沒?」

    「還沒有,怎麼了嗎?」

    不遠處一輛熟悉的車駛進小區,樊雅分神看去,發現是白思翰來接孩子了,不一會就看著蘇佐與容雋走出了小區,蘇佐蹦蹦跳跳,倒是容雋皺著眉,頻頻回頭,似乎是有什麼心事。

    樊雅蹙了蹙眉,心裡隱隱愧疚,這段時間事情發生的太多,她專注在自己的思緒裡,多少是有些忽略小雋了。

    她一恍神,也沒聽清楚高雲開說了什麼,「你說什麼?」

    「我問你那那份文件還沒看到是不是?」高雲開聲音隱隱有幾分急迫,「那個,你回去之後趕緊看看吧。」

    樊雅看著小雋跟蘇佐,不在意的道,「到底什麼文件,你直接告訴我不就好了嗎?」

    高雲開欲言又止,「一時間還是有些說不清楚,我自己也挺糊塗的,總之,你回去以後先看看。看完以後,我們再說。」

    樊雅聽出高雲開的猶豫,皺了皺眉,但也知道高雲開是個嚴謹的人,他這麼慎重,估計是真的重要。

    「嗯,我待會就到家了,看完之後聯繫你。」

    「行,在你書桌上,你別忘了。」高雲開再三囑咐才掛了電話,樊雅搖搖頭,餘光無意中微掃,掃到街角狀似在抽煙的男人身上,目光微凝。

    這人……在看小雋跟蘇佐?

    有些恍惚的神智陡然一清,她想也不想,立刻拍下那個人的長相,一瞬功夫,容雋他們已經上了車,那陌生男人專注目送了會,不等樊雅下車,男人已經拐入街角消失不見。

    樊雅攏眉,立刻撥通了趙謙的電話,「趙謙,你幫我查個人,盡快點,姓名來歷我不知道,待會我把他照片發給你,嗯,我知道有難度,麻煩你了。」

    容雋蘇佐身份特殊,引來別人的覬覦也正常,容樊兩家護在身邊明裡暗裡的保鏢也不少,上次出事,也只能說這兩個小鬼太狡詐,硬生生的騙過了所有人的眼睛。只不過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她不得不警惕。

    她按了按眉心,覺得腦袋重的很,也不知道是心思太重還是感冒了,不管到底發生了什麼,她終究還是得撐下去,就算不是為了自己,也得為了小雋。

    她是母親,沒資格軟弱。

    進入小區,上樓,她這一身實在太狼狽,登時引來電梯裡幾個乘客怪異的目光,她看也不看直接按了樓層,她現在真的是有點不舒服,沒空理會。

    倒是與她隔著兩人的高大男人驚了一跳,下意識往後一側臉,面壁思過,等了一會也沒等到樊雅的回應,才略有些詫異的回頭,怪不得某人堅持入住這裡,原來還是為了她。

    正想著,悅耳鈴聲陡然響起,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的女人目光驟凝,接了電話。以他的耳力,清晰聽見電話那頭的人緊張告知卓芊請了律師起訴爭奪寰宇歸屬權的事。

    他目光一跳,想著這又是鬧的哪一樁?

    然後就聽著樊雅淡聲道,「交給律師處理。」

    「萬一事情鬧大,對公司的聲譽……」

    「無所謂。」樊雅斷聲道,目光冰冷,如果卓芊真的不顧忌寰宇的聲譽被影響,她也不在乎,她有本事一手撐起寰宇,還在乎這麼一點小風波。

    叮咚一聲,電梯門緩緩滑開。

    樊雅抬眼,目光隨意在亮的幾乎反射出人影的電梯門上一落,走出電梯幾步,她腳步一頓,慢半拍的疑惑回頭,她剛才好像看見了一個不算很熟的人?

    只是,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商秋不是說他去做海盜了麼?

    念頭剛起,她失笑了下,她現在自己都焦頭爛額,別人的私事,跟她又有什麼關係?

    她掏出鑰匙進了家門,房門剛關,上樓又爬樓梯下來的男人立刻從樓梯間裡閃了出來,偷偷摸摸的按上隔壁家的門鈴。

    甄行開門,「文先……唔!」

    文靳摀住他的嘴,快速閃身進房,生怕驚擾了隔壁家的女人,「他呢?」

    「首席……不在。」

    文靳皺眉,「你不是說他被炸了嗎,他還有空出去?」

    甄行臉色微紅,有些不自在,小聲的說,「其實也沒出去……」

    「什麼意思?」

    樊雅關上門,全身力氣彷彿驟然消失,整個人無力靠上房門,乏力閉上眼。

    溫暖的陽光從窗口射進來,她卻只覺得冷。

    但出乎意料的,鑽心刺痛到此時竟彷彿消了許多,或許是麻木到了極點,或者失望到了頂峰,便是現在這個樣子。

    她苦笑了下,換了拖鞋走進客廳,環視收拾的異常乾淨的家,心裡忽然泛上一股怪異,卻也想不明白怪異從何而來,頭重的厲害,她揉了揉太陽穴,看了看書房方向,決定自己還是先去泡個熱水澡再去看高雲開的文件,她這兩天事情太多,好歹也讓她緩一緩。

    熱水稀里嘩啦的放著,蒸騰起茫茫霧氣,樊雅將衣服全部丟進洗衣機,整個人埋進水裡,微微仰頭,空茫的看著天花板。

    『驥』集團……該去哪裡找?

    這個集團異常神秘,到現在都沒有人能說清楚它的大本營到底在什麼地方,國內倒是有幾家公司有過聯絡,似乎孟家就是其中之一,只是孟之薇一貫跟她關係不睦,不過孟家最近也在爭取星羅城的計劃,實在不行,用星羅城計劃做誘餌,也不是不可以。

    雖然跟容老爺子打了賭,但賭約輸了也就輸了,小雋還小,以後總會有機會讓他獲得自由。

    樊雅大腦迅速運轉,不可否認,雖然這些年的磨練讓她快要變成了令自己討厭的那種人,但處理起問題來更趨於明快果斷,傷心失望只是一時,路總是要走下去的,既然她懷疑司梵就是容潯,她就必須要拿出切實可行的方案出來。

    最後一次。

    如果這一次真的證明是失敗,她真的必須要放棄了。

    如果依舊找不到,容潯,也該入土為安了。

    霧氣蒸騰上臉,暈暈的大腦裡開始胡思亂想,容潯有潔癖的,如果真的勢必要入土為安,她最好還得替他打造一個無菌衣冠塚,估計他才能滿意。這方面,容雋還真是遺傳了容潯。不過容潯是過過苦日子的人,雖然身處高位,但收拾家務不在話下,容雋雖然性好整潔,但從小都養尊處優慣了,收拾東西這種事情他是從來不會做的,蘇佐更是個無法無天的魔王個性,所到之處無不亂七八糟。

    沒來由的,進門時的怪異情緒又湧上心頭。

    樊雅霍然坐起!

    她知道哪裡不對勁了!

    家裡太乾淨了!

    最近李嬸家裡有事,雲開一大早就走了,兩個小男孩在家,家裡怎麼可能那麼乾淨,一點髒亂也看不到?

    樊雅心裡生出一股不安的感覺,也顧不得泡澡就站起身,出了水,身體微微發涼,才發現自己進來的匆忙,任何一件換洗的衣服都沒帶進來,穿進來的衣服也被她丟進了洗衣桶,肯定是穿不了了。她皺了皺眉,雖然確信家裡沒人,也做不出裸奔的事來,想了想,乾脆扯了大浴巾將自己上下都裹住。

    浴室門一開,稍顯寒冽的空氣撲面而來,她登時涼的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抬眼一看,客廳的窗戶不知何時居然打開了!

    她很確定,她進來時窗戶是關著的!

    有人!

    心口驀然一緊,樊雅猛地按住浴巾,環視安安靜靜的家,除了大開的窗戶,聽不到任何一點動靜,彷彿那人進來只是開了個窗戶而已。

    她咬了咬唇,在去拿手機與穿衣服之間做了個不算艱難的決定,衣帽間是有移動電話的,不管出什麼事,她總得穿好衣服。

    她快速走向衣帽間,幸好衣帽間距離浴室也不算很遠,幾步就已經到了,她剛走到門口,衣帽間的移門倏地從裡面被拉開!

    她猝不及防,又被驚了一跳,整個人立刻往後一跌!

    「哎?」

    一聲驚呼,一隻手臂已經及時穩穩撈住她的腰,男人俊美臉上掛著熟悉的笑意,「你洗個澡怎麼那麼快?我才準備幫你拿幾件衣服,你說,是紫色的好,還是黑色的好,不過我覺得粉色的也不錯。」

    他手一揚,手上幾套內衣褲很有造型感的掛在他的手指上,態度坦然的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樊雅怔怔看著他,手一顫。

    身體微微一涼。

    原本就裹的略顯鬆垮的浴巾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輕飄飄的落在男人的手臂上。

    女人面龐微熱,黑白分明的眼眸裡全是極度震驚後的茫然,被熱氣蒸騰的皮膚泛著美麗的粉紅顏色,剔透晶瑩,全身上下都是淡淡的香氣,勾動人的心。

    男人暗海似的長眸陡然一深,忽然勾唇,一臉壞笑,「都不好看啊,還是你穿的這身,最令人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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