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回 戰宜陽李牧發兵(中) 文 / 任語丁
有時候害怕出事偏偏出事,這一段可以總結為一碗肉引發的風波,一件風波背後必然隱藏更大危機,面對困境不可怕,怕的是因為困境漸漸迷失的人性,一旦陷入迷失,這樣惡劣環境下形勢變得越發複雜,這恰恰是王陵所不想看到。
一路行來,不知是好奇還是有意,跟隨隊伍越發龐大,負責護送親衛陣營同樣變得緊張,速度降到最低,長矛在手結成廝殺陣型。
事情就是如此湊巧,不知是有人推搡還是被人絆了一下,一人身子突然向前,身體在那一瞬間完全失去控制,原本拉開距離瞬間接近,幾乎是出於本能,那一刻臨近親衛猛然將手中長矛舉起。
鋒利長矛,原本平端在身前,只是威懾,沒有人願意以利刃去面對自己同伴,人在極度緊張狀態下很容易做出自己完全意想不到的事,在所有人驚呆目光中矛尖深深刺入。
戰場之上,對死亡的漠視同樣造成殺人扭曲化,換做平日必然要接受法律嚴懲,這裡不同,殺敵越多反而可以越多好處,如今不同,對準自己人雖是無奈之舉,終究是自己人。
「殺人了。」
一人發出喊聲,跟隨兵士陣營頓時炸開鍋,手持長矛親衛試圖解釋,「不是有意的,是他先撲過來。」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喊聲震耳,兵器紛紛抽出,那一刻對肉的渴望瞬間轉為憤怒,一段時間積累的憤怒此時徹底爆發。
太陽高懸,透出金黃色光芒,九天過去依然不見一滴雨絲落下,王陵同樣為之心煩,連續派出幾隊人馬都是空手而回,無水可用,難道只有退兵一途,即便選擇退兵同樣不簡單,十萬大軍人數太多,一旦其中某一陣營出事,其他陣營都要受到拖累,擋住李牧方向進攻同時攻破外圍趙軍,相比堅守工事待援難上數倍。
王陵衡量一二,只要有一絲希望絕對不能離開,只有守在這裡才有轉敗為勝希望,當然所有希望寄托在咸陽方向,如果援兵遲遲不到,後果如何根本不敢去想。
「殺人償命。」
兵士瞬間湧上,兵器抽出將親衛陣營圍住,都是戰場上殺人不眨眼的主,哪個怕事大,眼見同伴被人殺死,頓時火冒三丈。
後營生亂,兵士連忙稟報,一人率領一隊兵士巡視,「這些兔崽子都活膩了,立刻稟報將軍,你們跟著老子去瞧瞧。」
陣營瞬間一分,幾人趕奔大帳,秦軍宜陽工事,十萬大軍駐紮其中,整個宜陽外圍完全被工事佔據,從後營趕奔中軍大帳同樣需要一定時間,未免事實鬧大只得先行率領親衛趕奔後營。
整個後營為之一亂,水夫、火夫還有傷患紛紛後方走出一看究竟,久無戰事,傷患大多是天氣炎熱從工事上方跌落,或者其他原因無法參與工事防禦。
「發生什麼事?」一人小聲問道,目光不時打量,正是白英當日安排進入秦營之人,當日藉著水夫身份混入秦營四人,一人被人識破身份死在山上,另外兩人為了掩飾同伴身份主動出現,這件事方才平息,這人倒也機靈,平日裡所做完全與後營水夫相同,加上口音與秦人接近幾乎沒有人可以認出。
「好像是親衛和這些人起了衝突。」
「這是唱的哪出!」
「算了,事不關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旁邊那人用手一拉,必然是好心,兩人住得近,無形中關係同樣近了許多,那人索性退後,整個秦營缺糧少水,所有一切完全看在眼裡,只有一點,山上通路完全被秦軍封死,消息無法送出去,尤其是前幾天,突然接到命令,整個後營加班加點製作乾糧,然後是連續三天不動煙火只吃剩飯還有乾糧,如果只看表面完全無法猜到這是秦人布下的局,一旦大舉進攻,秦軍必然示弱誘使趙國大軍進入趁機發動反擊。
「讓開,讓開。」
連連推搡,一人手持利劍由親衛護住推開人群,別看這人身形矮小,做事陰狠毒辣著稱,完全是殺人不眨眼魔頭,向前接近兵士忍不住向後退去。
「哪個敢在這裡鬧事,不管對錯,一律格殺勿論。」
「喏!」
親衛紛紛抽出兵器,長劍閃動光芒,眼前局勢完全僵住,原本狹小空間擠滿人,誰也不願讓步,誰都不清楚這件事該如何收尾,人死了,總不能白死,和誰要說法,身為親衛難免受到偏袒,有時候生死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
王陵得到消息,不敢停留立刻趕奔後營,如果換了別人反而放心可以妥善處理,偏偏那個人去了,最是清楚部下秉性難免鬧出事來。
「隨我前去。」
秦軍後營,隨著身形矮小之人率領親衛進入,原本喧鬧瞬間停止,事情似乎已經得到解決,那人手持利劍身形接近,臉上露出凶狠,「怎麼不吵了,有膽量的出來。」雙眼瞪圓看著眼前兵士,在自己負責區域內鬧事無形之中觸犯這位沙場猛將禁忌,再加上讓人抓狂天氣,整個人眼中帶火。
「殺人就是不對。」
「再說一遍。」
說話之人在兵營之中也是有些威望,加上立過戰功,無形之中成為這些人領袖,看著對方,自己只是說句公道話而已,何況錯的是那些人,頓時有了幾分底氣。
「老子今天讓你知道什麼是對!」
長劍舉起迎面劈下,那一刻徹底暴怒,這樣劈下去必死無疑,「住手。」一聲怒喝,猶如叢林之中雄獅發出驚天怒吼,再兇猛野獸只得乖乖低頭。
危急時刻,王陵趕到,眼見部將逞兇連忙出聲制止,長劍硬生生停住,距離那人頭頂不過寸餘,甚至可以感受到長劍劈下瞬間涼意,從心底向外透出,原本以為必死無疑,退無可退,後面都是人。
「將軍。」
王陵面色陰沉,那人連忙收起長劍來到近前,「別人胡鬧,你也跟著胡鬧,難道是讓趙人看我們自己人殺自己人看笑話不成。」
「末將知錯,方才一時衝動險些釀成大禍。」
「衝動!」王陵冷哼一聲,「國有國法,軍有軍規,這裡只有不怕死的兵沒有隨便揮劍的將軍,拖下去,重打二十,若敢再犯定斬不饒。」
「喏!」
身後親衛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架著就走,那人完全沒了方才囂張氣勢,整個人被人拖著,時間不長,殺豬般慘叫聲傳出,這頓打著實解氣,兵士聚在一起,酷熱難耐,不知是錯覺還是事實,一股股涼風吹入工事,工事外圍完全擋住,風想要吹進來必然不易。
王陵身子彎下,手掌向下,被長矛擊中死去兵士雙眼方才合上,死亡接近那一瞬間不知在想些什麼,是不信還是驚訝,或者是在詛咒,是誰在後面推了一下,或許那個人才是真正殺人兇手。
一人跪在那,「將軍,屬下不是有意,若能以一條命保住大局甘願一死。」聲音很低,王陵聽得清楚。
「起來吧。」
王陵手臂伸出,那人抬頭,身形站起,王陵邁步上前,「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今大戰在即,每一個人只能死在衝殺路上,這條命暫時記在本將軍身上,若能回到咸陽,必然親自上門賠罪。」說完抽出長劍手腕一轉,長劍劃向自己,一片驚呼聲中,一縷頭髮隨之飄落。
一場風波隨之平息,王陵確實無法長出一口氣,整個陣營十萬大軍生死完全掌控在自己手裡,是時候做出一個選擇,是死守待援還是放棄宜陽突圍而出,大帳之中眾將齊聚。
「軍中糧草最多可以維持三日,山中飲水同樣已經用盡,這些都是事實,關乎所有人生死,生命屬於自己,本將軍更加不想有所隱瞞,都說說。」
話音落下,整個大帳氣氛頓時變得沉悶,彭的一聲,一人拳頭重重砸在桌案之上,「不怪將軍,更加不能怪趙人,若有援兵,如何弄成今日這般。」
「不錯,咸陽遲遲不肯發兵,莫非已經將你我放棄不成。」
「那還打個什麼勁。」
眾將無不氣惱,王陵擺手,「咸陽城局勢又豈是你我能左右,將死戰,你我身受王命鎮守宜陽,無論發生什麼,即便所有人最後死在這裡都不能因此心生怨恨,記住,我們的血脈流淌的是老秦人的血,為了今天數代人付出血的代價。」
「將軍一句話。」那人呲牙咧嘴,正是先前被打之人,王陵舊部,遭了一頓打絲毫沒有任何怨言。
「還是回去養傷要緊。」
「不礙事,屁股開了花,照樣能上陣殺敵。」
「好,這話聽著提氣,傳令全軍備戰,拿出野獸的氣勢,打出秦人威風。」
「喏!」
王陵身形站起,不管是退還是守,時刻都要做足準備,尤其是面對以偷襲著稱趙軍,對峙三年有餘,李牧大軍始終沒有動靜,只是一點,對方每日演練人馬,無形之中對宜陽外圍秦軍形成壓力。
夜色降臨,白天炎熱退去,兵士躺在地上享受難得的清涼,外圍工事上方秦軍林立,火把光亮完全將整個宜陽上空點亮,王陵走出大帳,星光點點,還是一個晴天,雨遲遲不來老將軍不免心急,十日之約明日就到,看似只是一句戲言,其實不然,身為將領每一句話對兵士影響都是極為重要,這些日子苦苦支撐靠的恰恰就是當日那句話,十日內必然雨至,天氣炎熱,沒有飲水,十萬大軍備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