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回 大器晚成(上) 文 / 任語丁
秦都咸陽,秦川腹地。渭水穿南,宗山亙北,山水俱陽,故稱咸陽。秦之先,是顓頊帝的後裔,到殷商時代,由於輔佐之功勞,得以分封諸侯,統治西戎地區,確保許部邊疆的安寧,秦國以此為起點,逐步站穩腳跟。
入周之後,仍舊捍衛西陲。
周幽王無道被殺,王室傾危,秦襄公力戰救周,率領秦兵掩護平王東遷至洛邑,周平王感念襄公之恩授予秦王「能攻西戎,即有其地」的權力,秦國從此把東進作為世世代代為之奮鬥的目標,到穆公時代終於實現」霸西戎」的宏願,此時,函谷關之內,黃河以西,基本為秦國所有。歷史上,就把這一片土地稱作「老秦故土」,把這裡的民眾稱作「老秦人」。
秦國經商鞅變法得以強盛,如今更是令六國變色,提到這位令六國諸侯膽寒的秦昭襄王,一個人不得不提,便是上一任秦王「秦武王」,在位僅僅四年,秦惠文王死,太子嬴蕩即位,他就是秦武王。
秦武王身高體壯,勇力超人,重武好戰,常以鬥力為樂,凡是勇力過人者,他都提拔為將,置於身邊。烏獲和任鄙以勇猛力大聞名,秦武王就破例提拔為將,給予高酬厚祿。
齊國人孟賁,力大無窮,勇冠海岱,人稱,「陸行不怕虎狼,水行不避蛟龍,一人同時可制服兩頭野牛。」聽說秦武王重用天下勇士,孟賁赴咸陽面見秦武王,秦武王得知孟賁之名,召至正殿親自一見,只見孟賁身形魁梧,一塊塊肌肉崩起,心生喜愛,當場舉起銅鼎面不改色任用為將,與烏獲、任鄙享受一樣的待遇。
早在秦惠文王時,張儀就入秦獻計:秦軍東進中原,先取韓**事重鎮、周都洛陽的門戶——宜陽,以宜陽為跳板,控制東西二周和周天子,以據有九鼎為象徵,挾天子而令諸侯,建立中原霸主之業。
由於當時秦惠文王為鞏固後方而集中兵力滅蜀,暫把張儀之計擱置一旁。秦武王即位後,已經滅蜀,後方鞏固,國力正盛,秦武王欲對外征伐,自然想起了張儀曾經說過的話,尤其是象徵天下的九鼎更是產生濃厚興趣,於是對右丞相樗裡疾、左丞相甘茂說:「寡人生在西戎,沒有到過周都洛陽,不知中原怎樣繁華。寡人渴望有一天,駕車進入周王畿遊歷,親目一睹天子重器九鼎。若能如願,死也心甘。不知二位,誰能為寡人伐宜陽,進中原?」
樗裡疾回答:「韓國宜陽城堅兵精,路遠道險,倘若魏、趙二國出兵救宜陽,秦軍孤軍深入險境,一旦失利,後果不堪設想」。
秦武王聽了,很不高興。這時,甘茂說:「伐韓宜陽,必先破韓魏聯盟,只要魏國助秦,趙國就不可能越魏救韓,韓被孤立,宜陽城就可能被秦軍攻破。」
秦武王大喜,即派甘茂出使魏國。甘茂面見魏王以共享伐韓之利相引誘,與魏王建立了秦魏共伐韓國的聯盟。
甘茂怕秦武王在伐宜陽期間,聽信樗裡疾之言而變卦,特派副使向壽報告武王:「魏王已經同意與秦國共伐韓國。雖然得到魏國支持,還是不伐宜陽為好。」
武王聽了十分不解,既然已經解除後顧之憂為何還是不可以伐韓,於是親自趕到息壤召見甘茂,甘茂早已料到大王必然親自前來,備下酒宴等候,武王親至,眼見甘茂統兵嚴謹,大軍嚴陣以待不由得連連點頭,兵者攻也,將者伐也,一國之兵遠遠比不上一國之將,若是能夠出現一賢足以抵擋數萬大軍。
酒宴之上武王問甘茂為何改變伐韓計劃。甘茂說:「宜陽城池堅固,兵精糧足。秦軍冒千里之險攻宜陽,決非短時能夠湊效。如果攻宜陽時間延長,必然有人在大王面前誹謗,大王聽信小人之言,臣攻宜陽不僅失敗,還要身敗名裂。」
武王聽罷哈哈大笑,「不想只是為了這等小事,寡人不聽小人之言,願與你定息壤之盟,為你解後顧之憂。」
甘茂起身:「若真如此甘茂必然攻下宜陽以報大王之恩!」
武王命人取來筆墨,大帳之中君臣當面簽訂盟約。盟約簽訂,甘茂立刻興兵,領兵五萬伐宜陽。
宜陽守軍堅守不出,憑借城牆之利與秦軍周旋,攻城之器有限,甘茂攻宜陽,長達五個月,沒有見效。這時,右丞相樗裡疾對武王說:「秦軍攻打宜陽城已經五個月,精疲力盡,銳氣大喪,再挺下去,恐怕形勢要發生變化,不如班師為好。」
武王聽信樗裡疾之言,五月尚且無法攻下宜陽,必然是督軍不利,派人召甘茂班師回朝。
甘茂面見來使哈哈大笑,立刻寫信一封,讓來人帶給武王。武王拆信一看,只有「息壤」二字,恍然大悟。於是派出五萬援兵,令烏獲帶領往助甘茂。甘茂得到生力軍,兵力大增,遂以烏獲為先鋒,擊退韓國援兵,攻陷了宜陽孤城,斬殺韓軍七萬人。韓國元氣大喪,急忙向秦國求和。
秦軍佔領宜陽,周都洛陽門戶洞開。秦武王親率任鄙、孟賁精兵強將大舉進攻洛陽。周天子無力抵禦,只好出迎秦軍。
昔日大周天子,如今出迎諸侯,城下秦軍林立不敢去看,內心忐忑,神情不安,生怕這位好勇鬥狠的秦武王做出對自己不利之事,秦武王倒是懂得君臣之禮,並不難為,安頓一番直奔周室太廟,往觀九鼎。
只見九個寶鼎一字排列在殿堂之內。這九鼎本是大禹收取天下九州的貢金鑄成,每鼎代表一州,共有荊、梁、雍、豫、徐、青、揚、兗、冀九州,上刻本州山川人物、土地貢賦之數。武王逐個審視,看到雍州鼎時,對眾臣說:「這鼎有人舉過嗎?」
守鼎人回答:「自從有鼎以來,沒有聽說也沒有人見過舉鼎,這鼎重達千鈞,誰能舉得起呀!」
武王問任鄙、孟賁二將:「兩個人,能舉起嗎?」
任鄙知道武王恃力好勝,婉言辭謝:「臣只能舉百鈞之物。這鼎重千鈞,臣不能勝任。」孟賁伸出兩臂走到鼎前,說:「讓臣試舉,若舉不起來,不要怪罪。」說罷,緊束腰帶,挽起雙袖,手抓兩個鼎耳,大喝一聲「起!」,只見鼎離地面半尺高,就重重地落下,孟賁感到一陣暈眩,站立不住,幸被左右拉住,沒有倒莊地上。
武王看了發笑:「你能把鼎舉高地面,寡人還不如你嗎?」
任鄙勸道:「大王萬乘之軀,不要輕易試力」。武王固執不聽,卸下錦袍王帶,束緊腰帶,大踏步上前,任鄙拉著武王苦苦勸阻,武王生氣地說:「你不能舉,還不願意寡人舉嗎?」
武王發怒,任鄙不敢再勸。武王伸手抓住鼎耳,心想:「孟賁只能舉起地面,我舉起後應移動幾步,才能顯出高低」。於是,深吸一口氣,使出乎生力氣,喝聲:「起!」。鼎被舉起半尺,武王接著移動左腳,不料右腳獨力難支,身子一歪,鼎落地面,正砸到右腳上,武王慘叫一聲,倒在地上。眾人慌忙上前,把鼎搬開,只見武王右腳足骨被壓碎,鮮血流了一灘。等到太醫趕來,武王已昏迷不省人事,仍然自言自語;「心願已了,雖死無恨。」
入夜,武王氣絕而薨。周赧王聞報大驚,親往哭吊,一代霸主舉鼎而亡,勇士孟賁同樣遭受牽連,按照秦法誅滅三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