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當年往事 文 / 娘娘讓大王跪下

    時間回到1970年的北都，濃郁的時代背景下的慘黃的牆上面貼滿了更滲人的慘白的大字報，間隔有一些其他顏色的，紅的，綠的，甚至是一些舊報紙寫成的。呼嘯而來的北風刮起了地上的雜物，拍打著樓房，想要舔舐這個人間在隆冬時候的最後一絲溫暖。

    北都某軍事部門附屬醫院四層產科室前面，略顯破舊的玻璃的縫隙中傳來陣陣嗚嗚咽咽的聲音。窗戶旁邊幾個人或站或坐的在那等著。只有一個腰背都挺得直直的男人在那裡不停地走動著，粗粗的眉毛隨著嘴裡呼出的寒氣一動一動的，雙眼滿是焦灼不安。

    旁邊一個看起來年紀不太大，穿著那個年代最時髦的呢子軍大衣的年輕人許是被他晃暈了，摁著他的肩膀「小叔，你就不要晃了，小嬸肯定沒事的，你現在不如趁這個時間繼續想想名字呢，我覺得我說的那幾個名都挺不錯的……」

    「葉明，閉嘴，你擱這瞎說些什麼呢，別在這煩你小叔了」，一個歲月在臉上留下了明顯劃痕、眼角有著深深的魚腳紋的女人嗔怪的瞪了一眼這個穿著呢子大衣叫葉明的少年。

    正當少年想說些什麼的時候，產房門突然打開了，一個護士走了出來，看著外面的這幾個人，半生不硬的說道：「生了，女孩，母子平安。」喜訊沖淡了護士這句生硬的語氣，那個有著大大眉毛的應該是剛出生的女嬰的爸爸激動的淚水沾滿了眼眶。唯有葉明臉色稍微有些不善，似乎是對這個護士的語氣很不滿……

    這個剛出生的女嬰就是賀小明的媽媽賈怡妍，穿著呢子軍大衣的少年是她的堂兄，一個後來在家譜資料中顯示的於她降生的這一年得了流感死去的人。所以賈怡妍並不是南都本地人，她出生的時候，父母都在北都某軍事部門工作。愈發動亂的時局，越演越烈的衝擊國家部門的風波，讓她的父母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家裡呆著，所以賈怡妍有著一個比同時代的大多數人都幸福的親人都在身邊的童年。

    只是，經常會有一些穿著各種各樣服裝的人來她家裡，每當這個時候，父母都會讓她回自己的屋子裡面不要出來。這種情況發生的次數在堂兄賈葉明在自己的家的夾牆裡躲著的那兩個月時間裡更加頻繁。她的父母也會教她不管誰問就搖頭不說話就可以了，千萬不能跟任何人說堂兄在自己家裡。於是，當時的許多人都說賈家的女兒長得挺漂亮的，但卻是個啞巴，真可惜。後來情況才慢慢的好轉了起來。

    大概在她八、九歲和小明現在的這個年齡差不多的時候，她跟著父母還有大伯母來到了南都市，依稀記得當時好像是自己的父親和大伯吵了一架，當時年幼的賈怡妍還特別好奇為何大人們都這麼大了，還會像自己和鄰居家小翠一樣吵架。只不過自己和小翠吵架是因為自己說小翠胖的看不見脖子，那麼大人們又是為什麼吵架呢？（小明：媽媽，你小時候比我還……賈怡妍：滾出去）

    再然後在高中的時候認識了小明現在的父親，一直到結婚生子參加工作。自小對藝術感興趣，所以出身軍隊世家的她在長大後選擇了軍旅文藝工作者這條路，和小明的爸爸成親以後並沒有選擇住在自己熟悉的軍隊家屬院，而是跟隨著丈夫來到了他工作的地方居住，隨著時間的推移，每年奔波於外地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這不，這次就是臨時接到通知便直接跟著大部隊來到了西北。

    下午四點左右，正看著這次匯報演出策劃的賈怡妍忽然聽到自己的手機響了起來，拿出來後卻發現是比自己要大十六歲的堂哥賈葉明的電話。簡單的寒暄過後，葉明堂哥問她現在在不在南都，他現在在空港駕車回北都的路上，大概明天上午七、八點左右路過南都，順便想過去看看她。賈怡妍仍舊像小時候那樣撒著嬌說自己現在在外面跟著匯報演出呢，多麼累多麼慘。賈葉明低聲笑著聽她講完，安慰了幾句，說那就直接去看她的父母了，不往她那裡拐了。在電話的最後又告訴她說堂叔快要不行了，醫生說最多還能再活兩年，讓她在家的時候有空找個合適的機會跟她父母說一聲，自己這次就不說了。

    接著，快一年多沒見面的兄妹倆人又說著一些近來的事情，賈葉明還問起和自己的名字有一個字相同的賀小明的近況，聽完自己這位堂妹對自己兒子的一陣抱怨，電話裡便傳來一陣爽朗的大笑。然後就互相祝福了一下，掛斷了電話。但是這個電話卻勾起了賈怡妍對往事的一些回憶，雖然這些故事的內容大部分也是別人講給她聽得。

    賈怡妍的這個堂兄賈葉明的名字以及他的故事在新中國任何有文字的資料中都沒有記載，關於他的事情只流傳於全國各地所有見證過賈葉明出現過的那一場場動亂中，以及現今四十歲以上的那一批人的口耳流傳和最深沉的噩夢中。而且在那些事件中，他也沒有用自己的本名：賈葉明。而是用的各種各樣的假名和名號「青帝」。有笑言說，現在在那些他曾經或逃亡或遊歷的地方提到「青帝」，當地的眾多從動亂年代活到現在，大部分已經轉型為成功人士的大佬們第一個反應都是雙腿戰戰不能自已。

    傳言說他最喜歡用的武器是三稜刺，所有民間江湖中有資格知道他名字和聽過他傳聞的人，沒有不說他的三稜刺快的。至於有多快，卻只有他的那幫兄弟們知道，其他活著的人都沒有親眼見過，因為對於他來說，不是他兄弟的就是敵人，而敵人當然知道有多快，但是遺憾是死人終究是不能爬起來說話的。但是他在外表也並不像個屠夫，反而因為幼時飽讀兵書，而有一種文人的氣質。所以才更加恐怖，橫怕愣，愣怕不要命，不要命怕瘋子。靜若書生，動若瘋子，還有著強大的實力則是令人害怕的最高的境界，讓每一個和他作對的人都在心裡捏著一把汗。

    別人開國將領家的孩子大部分都有保姆帶著，他也有，但是他的保姆卻是自己父親的一個警衛員，一個真真正正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警衛員；別人開國將領家的孩子會練膽，他也練，卻是去監獄裡槍斃死囚，十歲的時候就槍斃了十幾個人。

    關於他的故事幾天幾夜也講不完，比如他在72年一次超大規模的年輕人派系武鬥中，一個人連挑對面八個最強幹將；又比如當時權勢熏天的xx的侄子，逼死了一直不肯跟他的一個女學生之後，賈葉明將他刺死，卻又誰都沒有告訴，誰也不知道是他做的。直到那個人倒台，最親近的幾個人才知道是他做的。他曾經是三軍大比的第一名，也曾經因為被通緝變換了三次姓名，這也是現在在家族的資料中，對他的介紹是十四歲死於流感的原因。

    直到後來，賈怡妍才慢慢弄明白當年的往事：

    賈葉明比賈怡妍大了十六歲，所以父輩們的年齡也差了十幾歲。自雙親死於戰亂，作為家中的長子，賈葉明的父親就肩扛起了一個家的責任，亦兄亦父。幸好經人介紹，在那個年代裡娶到了一個賢惠的妻子劉氏，才能放心大膽的跟著部隊出去打天下，才得以屢立戰功、展露頭角。而賈怡妍的父親在家裡原本排行最小，上頭還有一個二哥和三姐，但都沒有長大就夭折了，所以說在那個動亂的年代裡，孩子才是最痛苦的。

    長兄走後，剛剛四歲的賈怡妍的父親就由長嫂劉氏一把拉扯到大，所以兩個人感情極深。但是後來戰爭勝利之後，剛正不阿，功勳卓著的賈大將軍在自己兒子出生沒多久後，卻是犯了男人最常犯的錯誤：升了官又升了媳婦。和自己的髮妻，賈葉明的生母劉氏離婚，另娶了一個年輕的剛剛畢業的聯大學生。

    再後來，發生動亂，那位年輕美麗的聯大學生不僅拋棄來了賈大將軍，還為了證明自己，像組織提供了不少證明賈大將軍「反革命」的材料。隨後轉身投入了同樣年輕的以前是自己上學期間戀人的鬥爭頭領身邊，依舊年輕、美麗、卻又有著少婦成熟味道的潔白身軀，不知道在多少個夜晚，在路邊的帳篷、野地裡，溫暖了多少武、文鬥了一天的疲憊而又興奮的身體。

    這個時候又是劉氏在賈大將軍被關進某著名監獄的時候站了出來，操持家庭，用著那個年代不識字婦女獨有的淳樸智慧護得一家平安。

    蒼天有眼，動亂終於平息。賈大將軍也被平反，然後官升的更大了，又順帶著娶了一個更年輕的老婆。

    賈怡妍的父親本來以為兄長會吸取教訓，和自己嫂子白頭偕老，看到此場景便一氣之下帶著家人長嫂來到南都軍區，像侍奉母親一樣侍奉當初照顧自己的嫂子。

    可惜的是沒有過幾年，劉氏就因為早些年受苦太多，不治去世。於是兄弟之間的隔閡更深了，賈葉明礙於身份，也沒有常常來南都見面，只是電話聯繫。

    這也是為什麼當初剛剛學到親戚這個詞的意思的小明總覺得自己的母親是姥爺姥娘從垃圾桶裡撿來的，從來沒有見過她有親戚走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