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再見重安 文 / 風宴君
這條路走到盡頭的時候,聶芷有一瞬間反應不過來眼前的光亮,這似乎是個山洞的出口,但聶芷知道,方纔她所走過的,絕不可能只是一個山洞的甬道。
面前是高山流水,鬱鬱蔥蔥的樹木很好地阻絕了前方的視線,聶芷在周晴之懷裡轉了個頭,微微側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瀑布的正面。
轟隆隆的響聲當中,聶芷慢慢紅了眼眶。
和周晴之一樣的面容,只是氣質更柔和平靜,那個女人穿著離去時的紫色迤地長裙,安安靜靜地站立在水平面上,週身是淡藍色的光芒,美好得讓聶芷難過。
那就是重安啊。
她離去也不過幾天,聶芷卻晃覺她離開了十來年,那樣的時空滄桑感她只能在重安身上看見,分明讓她想起自己是怎樣惦念重安的。
周晴之的笑聲在耳畔響起:「哭什麼?和思念很久的人見了面應該高興才對?」
聶芷恨聲道:「你們快放了她!」
「那可做不到。天地法陣一開,就是上神都沒有辦法從裡面把人撈出來,唯一的辦法就是裡面的人自己破開法陣。當然,你可以相信重安有那種力量。只不過,也就是兩年前的事情,重安才受了重傷,能不能對抗裡邊的基礎攻擊還是個謎呢。」
聶芷覺得自己真是看錯人了,她剛剛為什麼會覺得沒有把她丟下的周晴之像個好人呢?她本來就是個老妖精,自己又怎麼奢望她能有一點點的心軟呢?
「紅瑤,你的話太多。」
淡淡的卻飽含威勢的聲音響起,周晴之自動禁言,聶芷這才注意到水邊岸上草地中站了個黑袍男人,他隱藏在斗笠下的下頜弧線很流暢。看起來就像個殺伐決斷的男人。
聶芷擰著眉,想道:「這個傢伙就是黑彧麼?」
冷不丁自己的聲音就出現空氣當中,柔柔的。帶了一絲疑惑。
聶芷對上周晴之幸災樂禍的眼神,心中便是一顫。完了,她要惹怒那個壞蛋了。
這句話當然也出現在了黑彧和周晴之耳畔,周晴之帶著戲謔的聲音慢慢在聶芷耳邊響起:「你就別胡思亂想了,這個小世界的法則就是防止眾人心口不一的。你心裡想什麼,我可都是能聽到的喲。」
聶芷卻耳尖地注意到另一點:周晴之用的是「我」,沒有包含黑彧麼?
看著周晴之懶懶地笑出聲,聶芷趕忙捂臉,都被別人聽去了真是沒法活了!
那邊卻傳來了一聲極輕的「嗯?」。周晴之正了正色,也看了過去,正巧看到重安腳下的水蕩出了花紋,只剩下聶芷整個把臉埋進了周晴之懷裡。
「看來這個小孩就是重安在意的那個人了。」
黑彧淡淡地下了結論,然後朝著聶芷勾動手指,聶芷便不自主地飛了過去,可到了半路,聶芷突然就被定住了。
聶芷看著對面笑容自信的周晴之,有點猜不透這是怎麼了,難不成周晴之和黑彧上下級有矛盾?
這時候。也虧得周晴之還有逗樂的心思跟聶芷道:「你說錯了,我跟他不是上下級,只是合作罷了。」
聶芷只覺身後的那一道力氣似乎是收回了。她眨眼間又回到了周晴之的懷裡。
「你在意這個小孩?」
對面的黑彧在問,周晴之卻眼神一直盯著聶芷,白皙的手指替聶芷整理了番額發,然後溫柔地笑起來,把聶芷抱得更緊些。聶芷心驚肉跳,對面那個難道不是高手中的高高手麼?周晴之這是要作死的節奏?
見周晴之不回答,黑彧也沒了動靜,良久之後,他道:「用取魂鞭把她綁起來。」
聶芷當然知道這個她指的是誰。廢話,肯定是要綁她了!聶芷正看著周晴之會有何動作。周晴之卻好像沒聽到一般,自顧自地呢喃:「這麼漂亮的姑娘。用取魂鞭綁起來是多麼可惜啊。」
好吧,聶芷更揪心了,明目張膽地違抗你上司的命令肯定是完蛋了!
不過也是奇怪,聶芷的心聲能在這個小世界裡反映出來,可周晴之和黑彧卻不動聲色,雖然對方修為高,但也沒高到了這種程度吧,弄得聶芷更加擔憂——不光是她自己,很有可能重安也會交代在這裡。
「紅瑤,你在做什麼?」
周晴之微微一笑,細長的手指撩起一絲秀髮丟到後頭,冷涼的鳳眼望過去,竟是一派肅殺。
黑彧腳步一動,竟讓聶芷也感覺到了他的慌亂。
「我在做什麼?倒不如問問您在做什麼?守株待兔,等著受重傷的重安出來之後一擊必殺?而且,順帶再結果了我們兩個小嘍囉?想的美。」
周晴之哼笑,美艷的眉眼真的生動到了極點,聶芷都忍不住要為此刻的她讚歎。可轉眼她想到自己的立場和當前的處境,聶芷決定還是安靜地做一個美女紙,等著重安醒過來把這倆傢伙都給解決了。
不待黑彧滿是暴怒的恐嚇,周晴之自顧自說道:「當年是你說的重安殺了婆婆,我也查證了事實,決定跟你聯手把重安做掉。可是啊,你忘記了,婆婆在傳給我功力之後,她還跟我說,讓我一定要回到重安身邊。那個時候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麼婆婆要讓我回到兇手那裡去?可被憤怒沖昏頭的我哪裡想的了那麼多,竟然跟著你追了重安那麼多年。」
「現在好了,我想明白了,也查出來了,婆婆是重安殺的沒錯,可是啊,重安殺的是她自己。不懂吧?我告訴你,婆婆是重安的精血催生出來的靈物,只是因為妖性才成了妖,她受不住老了以後多年來的蟲蛀痛,才央求路過的重安讓她痛快地去鬼界報到。換言之,重安不光是出於好心,而且誅殺的對象是自己衍生的靈物,重安沒有罪過。」
「而你,妄想以報仇為名義讓我為你所用,這不算什麼,主要是,你的小人心性體現在你一直想以偷襲取得重安的性命,甚至於在把重安引進法陣前,你還告訴她,聶芷在你手裡,而你會讓聶芷生不如死。這不就是為了讓重安心急亂了陣腳麼?然後你就可以趁機等趕著救聶芷的重安出來時一刀斃命。好心計,可是你把聶芷交給我處理,這一定是你最大的紕漏。」
周晴之說到這裡,輕輕轉頭看一眼目瞪口呆的聶芷,笑了一笑之後道:「你不知道,聶芷是個多麼有靈性的人。從她這裡我看到了重安的過去,而我,正是重安的另一滴精血。當年憑借重安的精血化成人形的古籐婆婆覺得身旁無人很孤獨,重安便化了我出來。說起來,我和古籐婆婆原來都是重安的一部分呢,你要我去殺我的本體,我做不到。
「不過,我能做到一件事,就是取你的性命!」
話才剛落,聶芷被周晴之布了個結界丟到一旁,緊接著她便幻出長劍攻向渾身顫抖的黑彧。
要真說起來,黑彧的實力不弱,但在重安面前,還是如同螻蟻一般。那時的戰敗,讓黑彧就此恨上重安。或者說,戰敗之前的告白被拒,讓他恨上重安。
周晴之一招「花落九重天」使出去,聶芷瞧見似乎漫山的花瓣都吸引了過來,飄飄灑灑地落下,卻在某個不為人注意的瞬間凌厲成劍,朝著黑彧而去。此時此刻,為了防止對方有反招,周晴之輕輕鬆開手中的劍柄,長劍在她手裡轉了一圈,她再帶著自信的笑容握住劍柄的同時已然飛身出去。
聶芷看不清那一瞬間發生的事情,但可以確定的是,黑彧在費力抵抗那些花瓣的同時已經自顧不暇,對於周晴之匯聚了一半靈力的劍招根本躲不過。
巨大的聲響過後,白霧漸漸消散,聶芷正要抬頭再看,冰涼的物事已經架在了自己脖頸間。她微一轉頭,冰冷的長劍就刺破了她的皮膚,空氣裡傳來甜腥的氣味。
好吧,她被挾持了呢。聶芷無奈攤手,聽見身後的男人在說:「你現在破了重安的結界。」
只有源生於本體,才能進入本體,甚至於對本體造成傷害。
白霧裡的窈窕身影一僵,這時,聶芷也看清了,在周晴之長劍所到之處,可不正有個黑衣男人麼?難道,那只是替身?
聶芷心一驚,她顧不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劍,側過頭要去看身後那人的臉,卻被按住了腦袋,堅定不移地面朝前方。
周晴之直起身來,周圍清晰的景色映出她臉色雪白,聶芷不敢想那是她對於自己的擔心,畢竟只有重安才是真正看重自己的。想到重安,聶芷趕緊看向瀑布那裡。
重安的腳下水波陣陣,而重安的衣袂竟然無風自動,難道重安要破陣了麼?
男人更加心急,聲音已經帶上驚慌:「快,破了重安的結界,殺了她。」
周晴之深深地看著聶芷,卻一動未動。她就臨空站在那裡,紅色的長袍灌滿了風,顯得她瘦弱又無奈。
聶芷輕輕道:「不要動重安,周晴之。」
脖頸上的長劍已經深入,在忍受疼痛的同時,聶芷慢慢搖頭,儘管這樣長劍會更加割傷她。
「不要動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