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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八章 剔透儒一 文 / 風宴君

    聶芷吸著眼淚從體育課上退下來的那一個瞬間她深吸了口氣,又默默揉了揉胸口,覺得無限悵惘。你要說那個排球不是衝著她來的她還真不相信,為毛會砸中她呀?一砸還砸了三次!

    高年級的學姐一路小跑過來,柔著眼神同她道歉。

    得,三回都是同一張臉,聶芷能明白了,想來也是個同病相憐的人。她捂著被砸疼的肩膀看著學姐回到隊伍裡,那一張張明晃晃的笑臉在太陽下燦爛得過分。聶芷想,那些女孩子的臉上,被稱為是嘲諷的笑容怎麼看怎麼惡毒。

    她正要收回視線,卻不經意看到草地上叼著青草的另一個男孩在笑。她晃覺那也是一種惡毒。

    「這個白癡,就不會欺負回去麼?」

    聶芷有些好奇男孩惡劣的語氣,她拍拍他的肩膀,在他回過頭來時露齒一笑,很禮貌很禮貌。

    「張預,你認識那個姐姐麼?」

    張預先是煩惱地凝著臉,頗有些稜角的英氣面龐往旁邊移了移。

    「你哪位?」

    呃,聶芷抓抓頭髮,大方地坐下來,很是溫和道:「我是聶芷,上個學期的插班生,你應該有在班上見過我的。」

    豈料男孩把臉一轉,迅速果斷。「不認識。」

    好吧,聶芷知趣地不說話。在打消一個人對你的不滿前,只要靜靜地坐著就好,因為再多的動作和言語都無法從主觀上動搖對方的看法。

    望著操場上歡脫跳躍的鍾言和兩個正當青春年少的男孩子在奔跑,聶芷在長久的寂靜中油然而生一種想法——她老了。至少她現在不會像年少時衝動魯莽,她更多的開始考慮自己的行為是否會造成什麼後果。

    一旁的張預卻自己硬邦邦地開了口:「喂。」

    聶芷還沒有回過神來,但下一秒,她就看到張預很是生氣的生動面龐。她想,這就是在學校跟小霸王一樣的張預。成績不好,女生緣不好,能和他親近的只有班上某些男生和校內外有名的混混。

    聶芷是懷疑過張預的背景的。沒道理一個小孩子能在混混堆裡吃得開。可張預也不像是穿越或是重生。或許是她想多了,有人天生擅長交際。跟年齡無關。

    「怎麼了?」

    張預的視線卻落在她的肩上,那裡還有個淺淡的排球印子。他道:「看那個笨蛋做的好事,對不起了。」

    聶芷不明白,可也就是一瞬間,她瞅著張預慢慢道:「沒關係的,你不要怪你姐姐。」

    五分鐘後聶芷才知道,張預已經十歲了,而那個她所稱為是他的姐姐的女孩。其實是他的小姨。那時張預是不打算告訴她這個算不上熟悉的同學這些事情的,但聶芷不經意時踩到了他的痛腳讓他一洩為快。本來也是年輕的孩子,聶芷知道張預並不會為自己偶然犯下的錯誤煩惱,她只是想不明白——張預,張信,和那位學姐的事情看來很複雜。

    聶芷並沒有想幫忙的打算,她幫鍾言還是出於道義呢。更何況是別人家的家務事,她有什麼立場去評論或是摻和呢?

    沒等她多想,眼睛賊亮的體育老師已經走了過來。「張預,你在這裡幹嘛?」

    像是平地一聲雷。把聶芷嚇了一跳,她反射性地往後撤退,卻是一片空洞。自己上半身向後倒去。她伸出手去抓住某樣東西,好讓自己能保持平衡。她抓住了張預。

    而沒有防備的張預則被她這麼一拉也往草地上一撲。

    體育老師是個老學究,他斥道:「男女七歲不同炕,你們在幹什麼?」

    聶芷趕忙爬起來認錯,她道:「是我要摔倒了所以我拉住了張預,老師對不起啊,都是我的錯。」

    原來就是她的錯,偏張預反骨頭又犯了,他兩三下就爬起來跑到老師身邊。用手指著他的鼻樑就罵:「死老頭,你管那麼寬幹什麼?」

    罵了還不過癮。他居然還踢了老師一腳。那一腳,直叫聶芷看得觸目驚心!乖乖喲。雖然他下手不重,但這麼不尊重老師鐵定會被上報批評的好麼?就在這時,老弱的老師腿腳一個不穩,歪歪晃晃地就趔趄了幾步。

    一個排球呈拋物線狀準確地砸中了他!不偏不倚,正對面門。

    聶芷倒吸了口涼氣,她不知道老師那副眼鏡怎麼樣了,但大抵張預的下場遠比被砸中的眼鏡要嚴重地多。多麼要命的巧合啊!

    聶芷的腦中準確放出一小段記憶:曾經在法庭上有個頗具爭議的案子,說的是男人僅僅是把一個玻璃水杯往牆角砸了,玻璃碎片卻神奇地插到了三米以外反方向的妹妹身上,妹妹大動脈出血不治身亡。可這完全是個巧合,那要怎麼判?

    目前的狀況雖然和那個法案差太多,卻都有著一種巧合。怎麼會那麼巧?老師就退了兩步就被排球砸中了?這不科學!科學也無法解釋!

    但聶芷仔細再觀察了以後就明白了:老師站的那個位置,曾經是她被排球打到過三次的「靶心」!她得要有多衰的氣運才會有這麼巧合啊!

    正囧囧有神之時,張預的耳朵已經被老師揪住了。老師戴著被砸出裂縫卻絲毫沒碎的眼鏡冷笑:「小兔崽子,早就想辦你了。」

    聶芷下意識地想到什麼,她凝著眉,看著不服氣的張預被揪著走了,心裡左右有些不舒坦。她趕緊跟上去,甚至還悄悄繞開他們往辦公室跑。但願張信會在辦公室,噢,他要是上課去就糟了!指不定老師會怎麼弄一頓張預呢!

    她趕到辦公室的時候,事實上也早不了幾分鐘,因為老師和張預已經在樓下了。所幸一推開門她就看到了張信,她跑過去,按著張信的肩膀有些忘形的激動:「老師,張預被李老師帶走了。」

    全校人都知道。有個挺過文革時期的老學究,說不上一臉正氣,卻是一點都看不了歪風邪氣的。他尤其痛恨學校裡流竄的混混學生。抓到一個從不手軟。只可惜從來都沒抓到張預,想來他謀劃的激怒張預也是一種計謀。

    聶芷膽戰心驚。是她先犯了錯讓老師有機會懲處張預,心裡的愧疚感怎麼都按不下去。

    張信用手定住她的腦袋,沉聲道:「你把事情說給我聽。」

    於是聶芷言簡意賅地複述了一遍,她看到張信在聽到張預踢了老師一腳時眉峰不可抑制地聚在一起,讓聶芷想起了可以夾死蚊子的皺紋,她的聲音慢慢緩下來。

    張信在聽完了以後就勢站起,他按按聶芷的腦袋,安慰道:「老師會把張預帶回來。你不要擔心。」

    說完就急沖沖出了辦公室,桌上攤開的作業本還有一道題目沒有批改。

    聶芷瞅見辦公室無人,也是一歎,小心地把張信剛才弄倒的書本整理好來,心裡期望著張預能平安歸來。雖然這個男孩平常也愛搗亂戲弄女生,但聶芷還是得憑著公道說一句:張預不是大奸大惡之人,他還是孩子,依靠後天的扳正完全可以回到天真無邪的模樣。

    而她呢?聶芷邊想邊回到教室,趴在窗邊想了又想,她前世也是個壞人。踐踏了父母的愛捧高了他人。她做的那麼過分,她那麼不孝,可是現在依然好好地活在這裡。沒有什麼錯是不能被原諒的。就像沒有什麼是永遠放不下的,既然她有一次悔改的機會,她一定要讓自己成長地足夠強大,她要將父母護在身邊,陪著他們一輩子。重安也是過客,就算她不陪著自己,她也要照著重安提點她的好好生活下去。

    聶芷正盯著白雲出神,冷不丁就被人拍了肩膀,身後是笑容純良的謝儒一。她微笑:「你怎麼回來了?」

    「我看到你很難過。」

    謝儒一老實忠厚的話語很容易就勾起聶芷的感慨。她溫柔地摸摸他的腦袋,眸裡只有溫暖。「你怎麼看出來我很難過的呢?」

    這個問題似乎是難到了他。只見他艱難地比了幾個手勢,最終定格在聶芷的眼睛上。「你這裡看上去很難過。」

    聶芷也不為難他。只是笑笑道:「是不是你現在看到的我,眼睛裡什麼都沒有,很放空?」

    謝儒一對於放空這個詞理解不來,他想了想,道:「你難過的時候也會笑,可你的眼睛從來不笑。」

    「眼睛會笑麼?」

    「會的。」

    謝儒一篤定地望著她,眸裡深深的執拗讓聶芷一怔,她反而生了戲謔的心思,問他:「我的眼睛好不好看?」

    謝儒一看了半晌,然後道:「好看。」

    聶芷很難不笑,她看著謝儒一呆萌的模樣,覺得他就像櫥窗裡的小熊,很溫潤柔和,平淡卻讓人心折,尤其是他還有一雙比她好看得多的眼睛。

    既不是鳳眼,也不是桃花眼,僅是乾淨剔透,流轉的朦朧水意常常會讓聶芷看失神了去。這是個不該生活在世俗裡的孩子,他的世界乾淨美好,讓聶芷羨慕嚮往。可她也知道,那麼純淨的世界,她從來不曾有過。

    就是在那麼一個瞬間,聶芷就頓悟了:原來她前世的混賬不是因為別的什麼內在或外在的原因,而是她本身的問題。她的心理也是有些問題的,她趨向於逃避責任和拒絕痛苦,所以把自己放在一個小世界裡不肯探出頭去看別的。所以她才能五年都呆在n城心裡毫無波瀾,所以她才能心甘情願和趙啟蝸居了那麼久,所以趙啟離開她時她心裡滿滿的都是不甘心和憤怒。

    聶芷發誓:那樣的自己已經死去了,現在的她,要從內而外自我完善,珍愛自己。而這世上,決定她的一切的只有她的家人。

    而愛情,向來都在親情之後。

    ps:其實覺得聶芷的改變已經開始了,她能瞭解到自己的潛意識,很多事情她也開始有自己的想法。乃們還會討厭她麼?對了,爬上來說一句,重安同志要出現了吶!撒花,美人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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