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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三章 路藍唐一 文 / 風宴君

    路阿姨嗔了母親一眼,道:「路藍這個名字是路駱南取的,本來就是男女通用,你別誤導小一。」

    母親卻抓起他的手,一邊念著「我知道我知道」一邊把他往路阿姨手邊送,然後舉著他的手朝阿姨的肚子揮了揮:「路藍你好,這是我的兒子唐一,你的未來准夫婿哦。」

    阿姨露出又是笑又是苦惱的糾結表情:「趙苗安,你別教壞小孩子!」

    母親不在意地搖搖頭:「我說的是事實,而你的話只是耳邊風而已。」

    路阿姨無奈,敷衍兩句玩笑話,就這麼將娃娃親給糊弄了過去。本來就是不確定事件,概率論也告訴我們可能性對半分,她才不能像好友一樣輕輕鬆鬆下結論。

    可是上天作證,唐一是真的覺得那個在路阿姨肚子裡就頑皮得要死的小姑娘不適合當他的小妻子的。

    等到了冬天,他被捲在溫暖的小被子裡,讓母親抱著一陣小跑,期間母親還辟里啪啦撞倒了一大片物件。父親跟在身後喊著「小心」,自己也被顛得難受,扁了嘴唇剛要哭出來,母親順手又將自己交到了剛跑到面前來攔住的父親手裡。

    這下子他不敢哭了,漆黑眼眸裡倒映的男人是個狠角色,他一哭就要挨揍的。

    無奈之下,唐一吸吸鼻子,委屈地含了一泡眼淚蹬蹬腿,在大醫院門前凍得發抖。難得父親看著他沒有露出不高興的模樣,反倒愛憐地將額頭貼了過來以示撫慰。

    那時他還因為父親這一時的溫柔軟了肺腑,多年後卻總在父親的皮帶下痛哭流涕,一邊埋怨自己老是被打了巴掌又給了甜棗就寬容的服軟性子,一邊又在疼痛中呢喃路藍的名字。

    路藍是個小混蛋!

    這個小混蛋長著一張天使般的面孔,乍一看溫婉可愛,實際心狠手辣辣手摧花。多少次血與淚的教訓告訴唐一,替這個小混蛋背黑鍋是下場慘痛的,卻又是不得不做的。

    因為路藍出生在冬天,之前母體就受過風寒,所以路藍這個小姑娘身體不算很好,他也正是因為這樣才負擔起了要照顧妹妹的責任。

    好吧,其實這些也不算什麼,打個呵欠就忘記了。而且他的人生中不止有路藍,那些久遠的記憶恰好也是溫暖。

    進幼稚園的那天,母親牽著自己,懷裡還抱著睡得天昏地暗的路藍。他本以為路藍是要和他一起上幼稚園,剛想同母親說要叫醒路藍,豈料母親拍拍他的腦袋,鄭重叮囑道:「小一,在幼稚園要聽老師的話哦,不要調皮搗亂,要和其他小朋友相親相愛。當然,要是你沒惹別人卻被別人欺負了,不要怕,自己的事自己負責,抽他!」

    唐一當然明白,敵不犯我我不犯人,敵若犯我肯定要打回去啊!

    他反倒是盯著路藍,一臉疑惑之色:「媽媽,路藍不上幼稚園麼?」

    母親一笑,把懷裡的路藍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長而直的黑髮順勢遮住半張臉,一抬頭又是一幕風景。她的話卻讓唐一差點哭了:「她啊,還早著呢,等你讀完幼稚園出來,路藍跟你一起上小學。」

    翻譯過來是這麼說的:「路藍就不上幼稚園了,你先上著,等念小學了,她再跟你會合。」

    憑什麼啊?!憑什麼她不用上幼稚園我要上啊!

    唐一質問般地盯著母親,母親卻無奈解釋道:「路藍的爸爸說的,今天他們不在家,路藍由我先照顧著。」

    「媽媽,我也不上幼稚園好不好?」

    母親卻拒絕得乾脆:「不好,你爸說了要讓你唸書。」

    這又是為什麼呢?唐一內心郁卒地要命,偏偏母親又補了一刀:「小一啊,上次我們去的海洋博物館好玩吧?要不我今天帶路藍去?」

    真是令人心塞啊,最痛苦的事也不過是這樣吧,我要唸書,你卻可以理所應當地去玩耍。

    唐一生起了悶氣,也不回母親的話,一溜煙跑進了學校大門。母親在遠處笑得開懷,「別那麼小氣嘛,我給你帶吃的好不好?」

    不好不好!為什麼他父親要他上幼稚園路藍的父親卻不呢?他們不是一樣的麼?

    等唐一自己當了父親,看著自己懷裡皺皺巴巴的一團,心裡又驚又喜,恍然間才悟了當年父親的心情。有些人適合放養,有些人適合嚴厲的管教,不巧,他正是後面那一種,屬於不抽不行的德行。

    因為這件事情,唐一兩天沒理過路藍,路藍除了剛開始的疑惑,時間一長就覺得無所謂。不過她還算能解些風情,自己擁有的在海洋館買的新禮物從來不拿到唐一面前去晃悠。

    撇去二人平時的不對頭不談,在某些事情上他們還有點默契。比如二人闖了禍弄倒了隔壁二嬸家的三角竹筐,被二嬸操著衣架追出來打,只要路藍一個眼神,唐一立時就往與路藍完全不同的方向跑,弄得二嬸追這個也不是,追那個也不是。等她告到父母親那裡,也往往是唐一站出來承認錯誤,說沒帶好妹妹。路藍自然會為躲過一遭而竊喜,之後大大方方把父親從首都帶回來的珍貴糖果分給唐一。

    這樣的境況一直持續到初中,用路藍的話來說就是:某天不知道唐一發了什麼神經,突然就洗心革面一心向善了。

    原來和她一起為所欲為調皮搗蛋的竹馬突然斯文講究起來,放學後不知道會瘋到哪裡去的人居然會準時回家,最難以置信的是他還報了鋼琴課。臥槽他忘了小時候自己同她一起拆了一架三角鋼琴的事麼?!

    路藍左思不得解,終於在一個下午的體育課上把唐一給堵了。別以為她不知道,唐一這段時間一直在躲她。可是為什麼呢?在唐一發生變化的前一天她也沒幹什麼事啊。

    哦,好像是因為搶朋友的餅乾不小心把他的書給撞到樓下去了。

    路藍抓抓頭髮,其實這不是件要緊的事啊,所以他的冷淡是為什麼呢?

    她剛要問這件事,對面的唐一眼神卻明顯有些怪,他還戴上了眼鏡,不時用手指抬抬鏡框。

    路藍覺得哪裡特別不對勁,一個冷激靈過後索性本性爆發,擰了他的衣領,湊上前去,惡狠狠道:「唐一你在鬧什麼啊?就算我不小心弄掉了你的書你需要這麼小氣麼?再說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就算是故意的我現在給你道個歉可以麼?你老是躲我幹嘛啊?」

    唐一不說話,目光十分沉靜。那是一種真正的來自於心靈平和的沉靜,淡定得叫路藍一怔。他這樣回答路藍:「道不同,不相為謀。」

    這到底是怎麼了?

    路藍手一鬆,唐一便掙了開去,理了理衣服上的折印,語重心長地握住路藍的肩膀:「我是你哥哥,沒做好榜樣是我的不對,但是你要長大,絕不是憑靠遊戲玩耍就能獨當一面,所以你願意改變,我會陪著你,但你要維持現狀,我也不管你。」

    路藍沒聽懂這些話,不過她看得出來,唐一真正開始有了一個哥哥的樣子。雖然他給她的感覺很怪,甚至於她超級不習慣,她還在想一個人是如何在短短一個星期內完全變了一個人。

    可是別人的感悟真的不重要,畢竟她不曾知曉他為何會變成這樣。但路藍知曉的是,會和她一起逃課吃麻辣燙淋雨看電影的竹馬不會回來了。

    她聳肩,那又何妨?

    也許路藍就是這點好,該放手的時候無情而果斷,可執著之時誰都拗不過她。

    初三時,路藍學著枯燥無味的函數,經常撐著下頜望窗外。尤其是小雨淅瀝的時候,對面的人影不甚清晰,卻朦朧得十分好看。那個人剪了板寸頭,準時早起晨練,學習刻苦認真,還愛踢足球。最近又聽聞他有了喜歡的人,總是下了課相約圖書館。

    你要說路藍的心情是嫉妒吧,還有點兒,但更多的是一種叫被背叛我很憤怒的情緒。

    不過他們都冷戰一年了,路藍還不敢去挑釁對方。

    眨眼春去秋來,路藍的父母出國遠遊,乾脆把路藍丟到了唐一家,說是讓唐一好好輔導路藍的學習。

    二人本是鄰居,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可一年到頭在家附近碰見的機會沒幾次,父母親都察覺出了他們的不對勁,想說什麼也不知從何說起。倒是路藍頻頻踩著及格線的成績讓路母一陣心悸,沒道理父母是高知識分子孩子卻成績不好啊。

    咬著筆頭發呆的路藍得到了唐一波瀾不驚的目光。

    有些人氣場強大,哪怕只是一眼你都承受不住。

    路藍先是一楞,然後心虛,又轉而疑惑,喃喃了一句:「唐一,原來的你不是這樣的。」

    唐一停了一會兒,看著她閒散地將手握在一塊,已經是變聲期的嗓音沙啞道:「過去的我不懂事,可誰沒有長大的時候?難道和你永遠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玩耍就是我麼?」

    路藍負了氣,「可至少你那時對我很好,現在卻像個陌生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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