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5章 ：如何面對 文 / 一毫米的光
馮毅和熊士顯乘坐著嫦娥五號順利地回到了地球。
面對歡迎的人群，兩人並沒有感到一點喜悅。出發前是三個人，現在回來的只有兩個人。臨出發前葉天講的那句話，這十多個小時間，一直在他們耳邊迴響：放心，我們三人行，也必定是三人回，絕不言棄。
葉帥兄弟，你現在在月球的哪裡。二人仰頭望月，什麼也無法看見。
庚華容親自接見了他們，「馮毅、熊士顯，我理解你們現在的心情。其實我的心情也和你們一樣。航天事業之所以能夠快速地發展起來，正是因為有了像葉天一樣勇於探索、勇於獻身的精神。你們放心，我們現在一刻也沒有放棄對葉天的搜尋，哪怕機會再渺小。也希望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你們都要記住，現在你們所擔負的不僅只是自己的責任，還有葉天的一份責任，也在你們肩上。今後不但是為自己，也是為葉天，讓我們一起繼續為航天事業而努力。」
庚華容的話非常有情誼，也非常令人振奮。二人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對，我們得替葉帥好好努力，更何況還有一線機會。
現在請讓我們再次回到380000公里的月球上。
祖沖之環形山的月震，終於地平息下來。塵霧也終於消散乾淨。使各種監測儀器能夠清晰地傳回此處地畫面。
面對著寬大的會議桌上攤放著的數百張圖片，庚華容的眉頭越來越緊。
「指揮長，基本上可以確定，由於月震，使環形山周邊近千平方公里的月面，出現大大小小裂痕共189道，而葉天最初位置的這道裂痕正是其中最大的一條，目前寬度達到了60米。據此推測，葉天和登月艙已經墜入裂痕之中。其生死已經難以預料。指揮長，或許可以下結論了。」助手們匯報著這七天來的監測結果。
庚華容何嘗不知道，如果一個人在地球上七天時間，還可以有存活的可能。可是在月球上，無水無氧，氣溫低則零下一百八十多度，高則一百二十多度。如果認為葉天還活著，那就有點自欺欺人了。
「好，我知道了。你們都下去吧。」庚華容揮手讓大家都去繼續工作。
這個決心還是由老首長來下吧。思考了半天，庚華容決定還是向方宗平通報最後的結果。
這一次，電話那頭的方宗平遲遲沒有回音，就在庚華容準備再請示的時候，方宗平講話了，「盡人力聽天命，只好這樣了。訃告就由中央軍委來發佈，葉天的家屬我會派人前去慰問。」電話被掛斷了。庚華容歎了一口氣，看來必須加快航天事業的發展，如果有先進的設備，葉天何至於會犧牲在這一道裂痕之下。
掛掉電話的方宗平，坐在桌邊沉思著，抬手在紙上寫下了一段話。然後叫來秘書，「將這則訃告登在明日的解放日報的第四版。對了，我有點頭暈，先回家休息。」
「是，首長。」秘書接過紙條，紙條上只有一行字：上校葉天在參加航空任務中，因意外犧牲。經中央軍委決定，追授為少將軍銜。
這則奇怪的訃告讓秘書欲問又止。訃告上無時間地點，無一點任務信息，但從追授的軍銜來看，葉天的犧牲一定不一般。可是又只讓登在第四版，況且只是這麼一行字。
秘書雖有疑問也只是埋在心裡。把首長送上車後，他就忙著趕去解放日報社當面辦理。
方宗平的家在京城一座不起眼的小四合院。綠樹環繞下，簡單的平房，室內也是簡單的佈置。
方婭娜正在院子裡擺弄著她的望遠鏡。這是她從南江帶回來的，七女一人買了一台。
看見方宗平走進院子，方婭娜丟開望遠鏡，迎上前去，「唉喲，老祖宗，您也會早退的呀。這太陽還沒有下坡呢，您就回了。」
「怎麼，爺爺早點回來陪你，你不滿意，得，那我繼續回去上我的班。」
「誰敢不滿意您呀，您跺跺腳，京城就得抖三抖。爺爺，您快來看，我去請教來，原來我調的焦距不對，怪不得看月亮是模模糊糊的。現在好了，今天晚上我們就可以一起看月亮了。哼，看那個死葉天躲在哪個地方。半個月沒有給我打電話了。」
方宗平摸挲著通體瑩白的望遠鏡，「娜娜，來，坐下，爺爺和你說一件事。」
院子裡擺著兩張籐椅，方婭娜扶爺爺坐下，自己也坐在一邊。
「爺爺，是要和我說什麼事呀，看您一本正經的。」
「娜娜，你和葉天認識有多久了呀？」
「有半年多了。對了，爺爺，您怎麼問起這個。我告訴過你，我和他之間沒有什麼的，最多他只能算是我的弟弟。」
「別緊張，爺爺明白。再說就變成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爺爺，快說你的正經事，別拿我開玩笑。」
「你這個葉天弟弟不錯呀。人聰明、能幹、勇敢、謙虛……」
「打住，打住，爺爺，你是不是還準備說，公而忘私、有情有義、勇於犧牲什麼的一大堆詞呀。不對，爺爺，你可是從來不誇人的，怎麼著，你要給葉天升軍銜了。你可不能太偏心了，他已經是上校了，大了我一級，再升還得了。」
「娜娜，你可是說對一件事了。確實我給葉天升級了，少將軍銜。」
「不公平，不公平。我從一生下來就陪著你，好歹已經陪了二十三年了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也應該給我升到大校了吧。」方婭娜撒嬌地搖著爺爺的手臂。
「好，爺爺就把我上將的軍裝借給你穿，這樣行了吧。」
「哼，誰稀罕。給他升就給他升吧。不過這倒是個好消息，我得先告訴給那些妹妹們。」方婭娜說著就要撥打手機。
「不用打電話了，爺爺給你訂了明天飛南江的機票，你當面去和她們說吧。」
「爺爺，你太好了。對，突然給她們一個驚喜更浪漫呢。」
「哦，對了，明天你上飛機前，記得先買一份解放日報看。」方宗平說完，就起身去自己的書房了。他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當面把這件事說出來。只好拖一天是一天了。
一夜無話，飛機是早上九點。方宗平第一次使用了特權，吩咐司機用自己的車將方婭娜送去機場。他自己乘地鐵去了軍委辦公樓。
所以在早上八點的時候，方婭娜已經到了首都機場。辦完了登機手續，想起爺爺的交待，方婭娜到自動售報亭投幣買了一份當天的解放日報。報紙泛著油墨的清香，讓久已沒有閱讀紙質書報的方婭娜也是覺得仿若回到了讀書時代。
解放日報有十六個版面，除去圖片，有近十萬字。方婭娜快速地閱讀著，她在尋找葉天立功受獎的新聞，可是把報紙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沒有一則是和葉天有關呀。
登機通知響起了，她只好把報紙疊好放進包裡。
這次爺爺訂的竟然是頭等艙，方婭娜覺得越發的奇怪，這個吝嗇的老頭子什麼時候大方起來了。
頭等艙只有八個座位，每個座位前都有一台電子屏幕，這是專供頭等艙的旅客在飛行途中可以通過衛星進行上網。
習慣性地開了機，瀏覽了幾則新聞後，方婭娜不由心頭一動，自己可以在網上搜索今天的解放日報電子版呀，這樣要找和葉天有關的消息不是方便得多嗎。
她大罵自己的笨，哪裡用得著買報紙看，報紙都是給爺爺這種年齡的人看的。很快搜索到解放日報的電子版面。在當天的搜索欄裡，方婭娜輸入了葉天的名字。輕輕一敲回車鍵。一行字就顯示在她的眼前。
「上校葉天在參加航空任務中，因意外犧牲。經中央軍委決定，追授為少將軍銜。」31個字，只是一眼的功夫就可以看完。可是方婭娜足足盯了有一分鐘，她哆嗦的手從包裡翻出解放日報，在第四版的最下方，找到了和屏幕上相同內容的一行字。
淚水從方婭娜的指縫間滑落，滴到了報紙上，字跡慢慢變花，黑墨擴散開來。可是葉天、犧牲這兩個詞卻還是那麼的刺眼。
「小姐，請問您有什麼不舒服嗎？」方婭娜的異常引起了空姐的注意。
方婭娜騰地站起來，捂著臉衝進了衛生間。
「喂，小姐，飛機還沒有起飛，禁止使用。」這位空姐就要去拉門，被有經驗的機長拉住了。
機長彎下身，把散落在地上的報紙折起來，她的目光也正好注視到被淚水所打濕的那行字：葉天犧牲。難道這個葉天是她的老公，還是情人。
機長悄悄附著空姐的耳道，「注意剛才那位小姐的情緒。不要有任何不妥的言行刺激到她。」
「好的，機長。」
方婭娜足足在衛生間裡呆了半個小時才出來。中間有些乘客想敲門，都被空姐給勸到另外一個衛生間去了。
方婭娜的臉上戴著一副墨鏡，這讓周圍的人感到奇怪，難道暈機戴墨鏡有效嗎。
墨鏡遮擋下的是一雙微腫的眼睛。在這半個小時裡，方婭娜強迫自己接受了這個事實，她明白了爺爺為什麼要自己親自去，就是要自己去安慰另外的更可憐的女人，比如趙蘭芝阿姨，比如亦玲。
在電腦上登了自己的微信、微博、qq，她給另外的六個女人發去了同樣的一則消息：下午四點必須集中到公館，但不要通知趙蘭芝阿姨。這則消息她連發了三遍。發完後她關掉電腦，閉上了眼睛。她在想，下午應該如何面對六人。
縱使想飛機飛慢點，可是下午三點還是準時降落在了南江機場。
方婭娜無精打采地走出機場大廳，準備向一邊的的士站走去。
突然一雙柔和的手蒙住了她的眼睛，「美麗的小姐，請你猜猜我是哪位帥哥呀？」她的耳邊傳來尖細的聲音。
「六妹，你就給我裝神弄鬼吧。」方婭娜拉開眼睛上的手。
李彥一下跳在了她的面前，「大姐，你一點也不幽默，就不會故意哄我開心一下嘛。」
「六妹，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收到你發的信息，就猜到你坐的是哪一班的飛機呀。這不，就巴嗒巴嗒的來接大姐了。我夠聰明夠乖吧。」
「六妹是最聰明最乖的了。你車在哪呢，我們快走吧。」
到不遠的停車場上了車，方婭娜沒有坐在副駕駛，坐到了後排。
「大姐，你就坐前面來嘛，也好邊走邊說說話。」
「六妹，快開車吧。我有點暈機，到了叫我。」方婭娜這時候只想少講一點話，索性就閉上了眼睛。
從後視鏡裡看見大姐已經閉了眼，李彥只有乖乖地安靜開車。
四點差五分，方婭娜和李彥來到了公館。
此時另外五個女人已經在二樓的客廳等著了。
大家都在猜測著大姐會給她們帶來什麼消息。
婧婧發表著自己的議論，「我看大姐這次來，一定是和葉天有關。京城的信息就是最靈的。」
「三姐，不一定吧。我猜呀是大姐給我們帶新年禮物來了，上次元旦節的禮物她還沒有給我們呢。」
「七妹，你就知道要禮物，今年下半年就要讀大一了。到時候滿大學校園都是帥哥，只怕你收禮物收得你手酸。」
「哼，我看這些男生，誰也沒有我哥帥。」
方婭娜和李彥上到二樓，大家都安靜了下來。
「大家都到齊了，來來，都坐到桌子這裡來。亦玲，來坐我邊上。」方婭娜招呼大家圍著桌子坐成一圈。
「大姐，你是要我們排排坐，吃果果嗎？」葉雯俏皮地道。
「老大，你就快點說吧，把我們集中起來是有什麼大事呢？」急性子婧婧道。
「這個事情我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對你們說，還是你們自己看吧。」方婭娜從包裡拿出解放日報，翻到第四版，折了幾下，將它平攤在了桌子上。
報紙被打濕的地方很快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當然還有那一行字：上校葉天在參加航空任務中，因意外犧牲。經中央軍委決定，追授為少將軍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