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林招弟動春心 文 / 花三娘
可如今,林小菊不僅是驕縱蠻橫沒有了,連帶著那一點兒腦子和思考問題的能力都沒有了,整個人就是一副無慾無求的模樣,誰都不多看一眼,誰也不招惹粘連。
簡直比王陵還冷酷啊。
林不喜想到王陵,搖了搖頭,覺得跟林不歡對峙下去也沒什麼意思,轉頭去找林小寶玩。
耳邊就傳來林不歡對林小菊的辱罵,各種難聽的詞彙不絕於耳,既聽不下去想回嘴,又看著林小菊茫然冷漠的樣子心灰意冷,只得帶著小寶去小叔家玩。
整個春節就在李桂芳因為陳麗秀的事情,心情不好,動不動就找人發脾氣,而這氣撒到林不歡,繼而轉嫁給林小菊,林小菊悶聲不吭中飛快的過去。
林不喜不知道林家以前過年是什麼樣子,現在看林招弟和其他人麻木的神情,大抵這種戲碼每年都會上演一次。只是從他們口中,隱約知道,以前承受李桂芳怒火的人,是自己罷了。
難怪林不喜會上吊自殺。想來,被賣去何家當童養媳,根本不算是什麼大原因,只是個導火索。真正的原因,怕是這些年日積月累的屈辱和怨氣。
只是家裡人的文化水平都不高,表現的都是最原始,最野蠻的狀態。像李桂芳,不高興了就發洩,從來不管孩子們的感受,發洩完了就爽了,殊不知,給孩子留下的陰影,卻是再也不能彌補的。也不知道這些孩子們,以後有哪個是真心孝順她的。
不過李桂芳估計也不在乎。她認定女兒是賠錢貨,只有成才是值得依靠的,想來也不稀罕。因為才肆無忌憚。這是一個無解的題目。
林不喜越見越多此類場景,也愈發麻木。只要不欺負到林招弟和林小寶頭上,她也學會了視而不見,畢竟,也許忙沒有幫上,反而惹得一身騷。
家裡,要麼是雞飛狗跳。要麼是安靜的一句話都不說。偶爾林小寶和林成才兩個人像是沒心沒肺的,大聲和李桂芳撒嬌吵鬧,李桂芳也笑呵呵的應答。家才有點兒家的樣子。
只是在這樣的家裡,林不喜覺得,自己越來越像一個旁觀者,就是上天派她穿越過來。看看古代人口多的家庭是如何生活的罷了。
以為從此能夠雲淡風輕。做好自己的事情,慢慢長大,然後成就自己的夢想,按部就班的生活。卻不料,從她穿越過來的那一瞬間開始,既然已經融入了這個家庭,就沒有置身事外的可能了。
那些她不想管的,不願意去插手的事情。總是以各種意料之外的形式,發生在眼前。由不得她不管。
當秀才家要辦喜事的消息傳來時,林不喜還仔細回想了一下,到底那幾個兄弟中,誰是王棟?林招弟已經哇的一聲衝進了房中,一整天都沒有出來。
李桂芳從田里回來,看見豬沒喂衣服沒洗,衝進去就把紅腫著眼睛的林招弟揪了出來:「就知道偷懶,把你養這麼大是讓你白天在家睡大覺的?」林招弟眼淚只無聲的掉,並不說什麼,轉身去打豬草。
林不喜去鎮上買了些做首飾必須的東西出來,見林招弟眼眶紅紅的,怒道:「是不是她又打你了?」
林招弟只是搖搖頭,轉身往前走去。
林不喜跟在她後面:「她脾氣是那樣,你別往心裡去。早知道你不舒服,我就幫你把那些事情都干了,平白惹她生氣。」看著林招弟臉色不佳,又話鋒一轉:「姐,你是實誠人,就容易吃虧。我要是你,還等現在?一及笄就從那個家裡嫁出去。」
林不喜不提這茬還好,一提,林招弟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順著黢黑粗糙的臉頰往下流,一發不可收拾。林不喜嚇了一跳,呆了一會兒,林招弟居然抽泣起來,轉而變成嚎啕大哭。
「姐,你別哭啊,我也就是隨便說說,我知道你捨不得這個家……」林不喜手足無措。
林招弟哭的這麼傷心,她還是第一次見。以前都是李桂芳打罵她,她一般不聲不吭,即便是哭,更多是捂著被子裡,受了委屈般的啜泣。
從來沒有像今日一樣,不顧身邊莊家人來來往往,就站在田埂上,雙手捂著臉大哭起來。
大約是哭了一會兒,才站起身,一言不發的往前走。林不喜就跟在後面,也不知道說什麼。
前面遠遠的就看見一棵歪脖子樹,林不喜記得,那是她穿越時上吊的那片小山坡了。林招弟也不說話,直直就往那裡走去。
林不喜嚇了一跳,一股不詳的預感從心頭湧起,急忙亦步亦趨,跟得更緊了些。
想當初,她剛穿越過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也是林招弟怕她想不通,亦步亦趨,像今天這樣一般,跟在她後面,不說話,卻讓她惶恐的心,多少安定些。
現在換了位置,由她來保護她!
林不喜暗自想著,直到林招弟悶頭割豬草,像是要發洩一般,不要命的彎著腰,頭都不抬一下,不過一會兒,豬草簍子就滿了。
卻見林招弟還是彎著腰割,豬草簍子裝不下,就隨手扔在地上,林不喜撿了幾把,大聲道:「夠了!不用割了!」
林招弟卻像是沒聽見,仍舊低頭彎腰割個不停,直到手中傳來一抹劇痛,才發覺鐮刀割傷了手背,殷紅的血順著鐮刀柄留下來。
林不喜驚呼一聲,急忙拿手帕包住,拉著林招弟就要去找大夫。
林招弟卻倔強的搖搖頭,起身坐在草地上,林不喜這才看見她,不知道何時,又是滿臉淚水。縱橫在臉上,曲曲折折的,像林招弟的命運一樣。
「不喜,姐心裡,好苦好苦啊。」隨著林招弟一聲悲鳴,林不喜幾乎心都要疼的碎了,急忙樓主林招弟:「姐,不苦,不喜不會讓你受苦的。」
林不喜幾乎是在心裡發著誓說出這句話:「不喜一定早日掙到銀子,給你準備豐厚的嫁妝,風風光光嫁出去,不許任何人再欺侮你,也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臉色!」
姐啊,妹妹要成為你幸福生活中,最堅強的後盾。
林招弟卻是搖搖頭:「我不嫁人,也不會嫁人了。」說完一聲喟歎:「他要娶別人了!」
「誰?」林不喜納悶道。
林招弟還是搖著頭,歎著氣:「你允許姐姐在這裡哭一場,痛痛快快哭一場,以後保準什麼事情都沒了。」
「姐,你說清楚,是誰要娶別人?」林不喜隱約感覺到,這個才是林招弟傷心難過的真正原因,林招弟卻什麼都不肯說。
林不喜想了半天,才想到今兒個,是林成才回來嚷嚷著,先生家要辦喜事了,大兒子王棟年前那幾天就說了一門親事,現在過完正月裡,據說雙方都挺滿意的,已經交換名帖,算命的都選好日子了。
只有這一樁,再無其他。
「王棟?」林不喜小心翼翼的說出這個名字,看林招弟頓時有些絕望的臉色,心裡說,就是他了。
「你們?」
「沒什麼?是姐癡心妄想了。」林招弟短短一句話打發了,待傷口不怎麼流血了,才背起豬草簍子:「回家去吧。」
林不喜急忙將豬草簍子搶過來背在身上,兩個人都一路無話,各自想著心事。
到了家門口,李桂芳的大嗓門已經傳來:「打個豬草打這麼半天,還要不要人活啊?」
待看見林招弟手上裹著沾滿血跡的帕子,又罵道:「真是白吃了這麼多年的干飯,屁大點兒活就把手弄傷了,看你還不注點兒意,以後殘廢了,可沒人養你!」
林不喜終於聽不下去,將豬草簍子往地上重重一扔:「你能不能少說話?」
李桂芳一愣,大抵是沒想到林不喜居然敢衝她嗆聲,舉著鍋鏟子就朝她打過來:「小浪蹄子,跟誰這麼說話呢?」
林不喜知道又惹了她,滿院子亂跑躲挨打,伴隨著李桂芳的痛罵,頓時又是雞飛狗跳的。
跑了幾圈,見李桂芳沒有停手的意思,林不喜轉變策略,朝大門口跑去,卻與一個正要進門的人,撞了個滿懷。
卻是王棟。
林不喜下意識停住腳步,朝院子裡正在整理豬草的林招弟看去。李桂芳逮著這個機會,先是在林不喜頭上敲了一鍋鏟報了仇,才滿面笑容對著王棟:「王棟啊,你來了!」
王棟矜持的點點頭,帶著禮貌的微笑。莊稼漢子特有的壯實,在他身上尤其明顯。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望了望院子裡,才做了個揖,認真說道:「林家嬸子,我三月初一成親,到時候去家裡玩啊。」
李桂芳想必也聽說了,畢竟林家村就那麼大,誰家成親娶媳婦,那是天大的事情,不出一個時辰,就能傳的連林小寶都能知道了,笑著點點頭:「上次的事情,你別怪嬸子,嬸子是心疼兒子,就像你娘心疼你一般。」
說著感慨道:「你是個老實又能幹的,也不知道哪家的閨女這麼有福分,就能嫁到你們家去享福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