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心裡住著一個人 文 / 花三娘
林不喜疑惑說道:「那這麼大的房子,過年只有你一個人?」
王陵淡淡的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烏黑的長髮,問道:「你頭上有個釵子呢?蝴蝶樣式的。」
林不喜摸了一下頭,苦笑一聲,呵呵呵著說道:「前些日子生病,沒銀子請大夫,當了!」
王陵默不作聲,進屋去了,半響出來時,拿出兩個盒子,其中一個打開,是一顆大拇指大小的水晶原石,亮晶晶的,被打磨成了四方形,像是一個正方體,只是有些邊角不夠齊整,但是也能看出來是很美的。
林不喜放在手心中,驚喜異常,笑著問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王陵並不答話,只是打開另外一個盒子,裡面赫然是一隻蝴蝶髮夾,跟她原先那只有些像,只是中間翅膀的支撐,從原來粗粗的一根鐵絲,變成了林不喜上次自己研製的細鐵絲扭成的彈簧,蝴蝶隨著彈簧搖動,振翅欲飛。
一時有些吃驚,疑惑道:「你怎麼會有這個?」
王陵伸出修長白皙的食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將蝴蝶髮夾輕輕別在林不喜頭上,末了,又後退兩步,仔細看了看,才點頭,嘴角邊揚起一個滿意的微笑,眼神濕漉漉充滿喜悅。
林不喜幾乎被他這一笑驚呆了。
古人有雲,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王陵的笑,是淡淡的。淺淺的,像是有無盡哀怨,卻又隱藏在笑中。綻開絢麗的花朵來。
不要傾國傾城,能傾倒她一人足矣。
又用手摸摸頭上的蝴蝶髮夾,心裡一股莫名的滿足感和喜悅湧動著,很想擁抱一下眼前這個人。
王陵看到她傻乎乎的咧開嘴笑,似乎才意識到自己笑了,突然間收斂了笑容,指著那顆水晶原石說道:「做好了。記得給我看看。」
林不喜小心翼翼的點點頭,眼裡含羞竊喜,這樣說來。是還有機會跟他再見面?
心念一動,又問道:「你是不是一個人過年?王牌過年回不回來?」
王陵沒有答話,像是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指了指林不喜頭上的蝴蝶釵子。無比認真的眼神看著她:「這一隻。不許再去當了。」
你給的,當然捨不得當了。林不喜不由得感歎他的手巧,想來原來那隻,他也沒看幾眼,就能做出一模一樣的,連後面改良的部分都研究出來了。
握著那顆打磨好的水晶原石愛不釋手,腦海裡靈光一閃,不由得想到:會不會。第一隻蝴蝶釵子髮夾,就是王陵打造的?」
想一想又覺得不可能。王陵是王家大少爺,有這個手藝就很神奇了,自己的鋪子全鎮最大,犯不著還拿到別家去。再說,他經手的青銅步搖,也是琳琅鋪子的鎮宅之寶,既然自家鋪子可以放他的作品展賣,又何必到別人家去。
頓時又覺得王陵眼光精準,手藝精巧。看過幾眼的東西,居然沒多久就能複製出一個一模一樣的來。
戀戀不捨的告辭,即便林不喜想多待一些時候,看著王陵下逐客令的眼神,倒是也只得訕訕的出來,經過門口時,不經意的朝看門小廝怒道:「你別囂張,過幾天王牌回來了,他給我撐腰,有你好看!」
那小廝翻一個白眼:「二少爺?過幾天?哼!」
恨不得用鼻孔看著林不喜:「老爺夫人和二少爺去南方進貨,要多待一些時候,不過完年是不會回來的。」
「你胡說八道,哪有把這麼大的家業留在這裡,老是不回來的。」林不喜笑著問那小廝:「你別看我跟王牌關係好,嫉妒我的吧。」
「關係好?」小廝輕蔑的看林不喜一眼,他們兩素來就不對付,不管林不喜來多少次,他還是無法將她當成王府的正常客人。
「你們關係好,你會不知道二少爺畏寒怕冷,每到冬天就會病倒?」小廝冷不丁吐出一句。
林不喜卻差點忍不住笑起來,王牌怕冷?胖子不是都怕熱嗎?口中忍不住嘟噥一句:「他是不是有病啊。」卻又意識到,說不定真的是有病,才會每年都去南方避寒,然後過完年再回來。
只是,王陵為何不跟著去?偏生要一個人留下來孤零零的過年。
「你才有病!」小廝不樂意的嘀咕一聲,林不喜湊上去問道:「我是有病,可王陵沒病啊,他幹嘛一個人在家裡。」
「要我我也不去,沒病也不去。」那小廝大約是看林不喜的笑容很討厭,用手臂揮一下她:「快走吧,這不是你操心的事情。你管的真寬。」
寬?等我嫁給王陵了,到時候成了你半個主子,有你好看。林不喜暗自想著,對著小廝「切」了一聲,大搖大擺的走了。
又去買了兩件棉襖,自己和林招弟一人一件。
一進家門,看見林招弟像一頭老黃牛一般,在廚房裡熬著豬食,急忙進去獻寶一般,將棉襖拿給她,想讓她掃去上次的陰霾,心裡高興些。
因為風大,林不喜順手將門掩上,林招弟摸著她遞過來的棉襖,眼淚終於忍不住,撲簌簌直往下掉,倒是把林不喜嚇到了。
「姐,你怎麼哭了?」林不喜有些驚慌。
「不喜,你哪裡來的銀子?」林招弟緊張的將半掩的門關上,看著林不喜,又是眼淚迷濛:「你可別為了姐姐,把那一點積蓄都用光了。」說是委屈,莫不如說是心疼:「上次若不是你還有點私房錢,只怕娘是斷然不會給你請大夫的。你手上有點銀子不容易,還是省著點花吧。」
林不喜聽林招弟處處為她著想,心念一動:「姐,在這樣的人家,若是自己不對自己好,還期盼誰對你好?」頓一頓,才說道:「我知道那銀子不是你偷的,但是,我寧願那銀子是你偷的。」
因為若是你偷的,至少證明你還在默默的為自己打算,知道要攢嫁妝,要好好嫁人,要離開這個家。
可惜不是。
林招弟像是沒有聽懂,遲疑了一會才驚訝的辯解:「不喜,連你也不信大姐?」
「我信,我信。」林不喜將心裡的話說給她聽,林招弟啞然,半響才說道:「娘只怕,還想留我一年呢。」
按理說,林招弟及笄,就該有媒人上門提親的,眼下她都十六歲多了,林不喜還未見過媒婆上門,此刻聽林招弟說,才疑惑道:「為何?她又不待見你?」
林招弟歎口氣,並沒有說話,看著林不喜,緩慢的搖搖頭。
林不喜卻攸的懂了,林招弟是家裡的重要勞力,若是自己聽話,她倒是可以很快嫁人。現在自己成天跟李桂芳對著幹,林不歡和林小菊都偏小,只怕李桂芳是捨不得這個幹活的人。
一時又咬牙切齒恨起來,天底下哪有做娘的,白白將女兒大好青春年華耽誤,就為了在家裡多幹兩年活兒。
但是她的極品事兒,又豈是一天兩天改得過來的?林不喜只盼著有機會,抓住時機,讓現實狠狠在她耳邊扇上幾個耳光。
話轉回來,林不喜看著林招弟紅紅的眼眶:「姐,你還是早些嫁出去吧,我會給你想辦法的。」
林招弟卻心神一動,滿臉通紅:「還是算了,等一等吧。」林不喜瞧她神色異樣,還以為她懼怕李桂芳,不捨得離開家裡,並不再說什麼,只自己打定主意,過完年,一定好好為大姐籌謀籌謀。
兩個人正說著,鍋裡的豬食糊了,鼻子尖一股燒焦的味道,林招弟急忙驚慌的去揭開鍋蓋,又添了一瓢水。
晚飯時,林不歡看著林招弟身上的新棉襖,冷嘲熱諷的說了幾句話,林不喜笑著嗆回去,惹得李桂芳敲著桌子:「都快過年了,能不能消停點。」說完瞥一眼林招弟:「這樣也好,省得我過年再給你買新衣服。」
林招弟默默的往口中扒拉著稀飯不說話,林不喜卻忍不住諷刺道:「往年娘給大姐買過新衣服嗎?我竟不知道!」
李桂芳冷冰冰的剜她一眼,怒道:「林不喜,你若是再這樣口無遮攔沒大沒小,娘也真不能這樣慣著你了!」說著喋喋不休:「家裡的姐妹生病,你看我跟誰請過大夫抓過藥?若不是你嬌生慣養,動不動就尋死上吊,我又怎麼會沒銀子給招弟買新衣服?」
「慣!」林不喜冷笑著:「你對我倒是極好的,生個病請了個大夫花了幾錢銀子,就將我所有的首飾都拿了去?倒真是極好的。」
若不是李桂芳提這茬,林不喜也就算了,畢竟今兒個王陵又送她一樣,心裡的歡喜,反而有種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感覺。
此刻聽李桂芳又厚顏無恥的責怪她,一時怒從心起:「你還是把大夫叫過來,咱們好好算清楚,免得我那幾個破首飾值不得幾個銀錢,倒是讓您這個當娘的為我這個不孝女破費了。」
李桂芳聽她要算賬,心裡便訕訕的,梗著脖子先翻了個白眼,接著扯開嗓子大叫起來,似乎想讓所有人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