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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作時光|七年之距 文 / 青二十七

    時間:2002年11月5日

    地點:市區某西餐廳

    人物:卡卡(會計,25歲)

    記錄:落落

    1、一眼看到卡卡,我想到的是四個字:青春逼人。短裙長靴,一頭短髮刻意的凌亂著,顯得時尚而個性。一點都看不出她是個剛過25週歲生日的女子。她應該做過一些必要的準備,開口說來十分自然。

    我喜歡像你這樣的,能夠寫一些文字的人。這可能和我學的是理科有關。有些東西經歷了,承受了,但卻不一定能很好的表達出來。我喜歡看書、雜誌、報紙。最早……子俊之所以會吸引我,也是因為文字。認識子俊的那年,我們都在另一個城市裡。我讀書,他工作。我看到他寫在報上的文字,猜想他和我來自同一個地方,於是寫信給他,然後相識。

    我讀書的地方和這個城市不一樣,那裡有冬天。樹葉掉完了,只剩下枝節,有雪,很大的湖面,不結冰但很美……所有這些都是我寫給他的信,差不多每週一兩封。有時候,我也說我們共同的家鄉,我的童年,我最傷心的一次慟哭,我過世了的奶奶。就這樣,整整一個冬季,不見面。偶爾他給我回信,說冬天的太陽,說他在打掃屋子,說他想像中的我的樣子,還說他很喜歡收到我的信。身在異鄉天空下,知道在離你不太遠的地方有個人在真實掛念你的感覺是很好的,我想我們都一樣。

    第二年春天雪融了,他說我們見面吧。我沒反對。因為我們見面這回事已經水到渠成,不必再有遲疑。我記得見到他的那天天氣可好了。是春天裡的一個大晴天,樹木開始有綠色的感覺。青青的,真好看。他送給我一個自己做的小花瓶,而我什麼也沒送,因為不知道送什麼好。一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他會喜歡什麼,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他需要什麼,而我又能為他做什麼。

    2、卡卡低頭喝了口茶,目光向著窗外。露出與她的外型極不相襯的憂鬱。我開始瞭解到,這個女孩並不像她看上去那麼陽光。她沉默得太久,以致我不得不提問。後來呢?

    後來我們經常在一起混啊。我時不時去他的宿舍,兩個人相對坐著聊天。一般呢,都是他說得多,而我說得少。因為他有足夠的經歷可以說,可是我卻沒什麼好說的,一張白紙。不過我所知道的他的經歷都是一些片斷。我能夠傾聽,但卻不善於發問。所以。只要是他願意說的我就很認真的聽,除此之外就極少追問究竟。我知道這些年他一直過著動盪的日子。他會因為很偶然的因素離開一個地方,他在那城市也是暫時停留,他自己都無法預計他的下一站在哪裡。現在的停留會是多久……所有這些在我當時根本不能理解。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選擇這樣的生活,我認為他可以他完全可以過得更好一點,找一個相愛的人過幸福的生活。也許因為我太現實了。而他多少還是會做一些幻想的人。可能是因為相遇的時候感覺很好,或者因為我們是不同的人。所以我們之間有互相吸引的萬分存在,也不是那種非常單純的朋友關係。這一點我和他都心知肚明。但誰都沒去捅那層窗紙。

    再後來,就莫名其妙的淡掉了,就像我們的相識那樣莫名其妙。談不上淡掉的具體原因。也許當一個女人感到難以理解一個男人的時候,要麼會沉溺,要麼會遠離。我的選擇是後者,彷彿是自然而然的,而他卻像是被選擇的那一個,因為我的到來和離開都由不得他。

    這樣子過了三年。開始時仍然可以從報紙上看到他的文字,後來就不再看到。也許他換了工作,也許他已經離開這個城市。有的時候會想他,孤獨的時候甚至想他明明找得到我為什麼卻不來,但是我有自己的生活,他應該也有他的。他一直讓我感到疑惑,然而我懶得探究。所以,我也說不清我從未真正深入他的思想到底是因為我不能,還是因為我不願。

    3、卡卡說到這裡笑起來,無奈而又帶著點天真俏皮的味道。我覺得奇怪,為什麼完全不同的兩種特質可以在同一個人身上出現?

    畢業以後我回到這裡,我工作了。生活依然是不太好也不太壞。唯一的意外是我和子俊很快重逢了,重逢的方式居然和我們的初識如出一轍。我從報紙上看到他的文字,重新聯絡他。原來他早我一年回來了。那段時間我們還算熱絡。電話、網絡、信件,——但是不見面。有個晚上不知道怎麼調侃到我的婚嫁問題。他問我怎麼還不嫁人,我說因為沒人願意娶我。他說,那我娶你好了。

    一切像個玩笑,但當我們相見,就沒有人能夠把它只當成一個玩笑了。他說我變漂亮了,而我卻發現他頭髮裡夾著的銀絲,按他的話說是我長大了,而他卻老了。

    我們戀愛了。我說不清為什麼要和他走到這一步,也不能把握自己到底對他存在多少「愛情」:愛或不愛,如果愛,那有多深——全不知曉。這種未知的狀態挺怕人的,甚至比我把握不住他的思想更怕人。而我相信他其實也不瞭解我。他很喜歡對我說當初見到我的感覺。我的眼神、表情,甚至是我的髮式和穿的衣物。他說我就像一道陽光來到他灰暗的世界。但他卻不知道,這個最初的我,早已是我最忌諱提起的記憶。四年的時光足以改變一個人,而我正是其中一例。我試圖忘記只是因為不敢回想。

    我和子俊只談了三個月的戀愛。分手前我告訴他,我已經不再是當年的我了。在與他斷開的四年裡,我談了三次戀愛。其中一次是婚外戀,還墮過兩次胎。我不再是他想像中的、記憶中的那個單純、乾淨的女孩。

    子俊對我的決定什麼也沒多說。我很任性。而他一向縱容我的任性。

    4、卡卡的情緒有點激動。我想這個女孩的背後還會有很多的故事,但今天她只想談子俊。那麼,我也就只聽她談子俊。

    和子俊分手以後,我聽從家裡的意思去相了幾次親,但都沒有什麼結果;而子俊選擇了再次離開這個城市。我們還是會通通電話,說一些不相干的事,彷彿還是從前的樣子。

    2000年我滿23週歲,從法律上說真的是可以嫁為人妻了,可是我的感情依然沒有著落。在學校裡的那些情事看來荒唐,但實際上卻在我心上不留什麼痕跡。我這人沒心沒肺。遺忘得太快。子俊說那正是我自我保護最好的一種軀殼,也許呢。真的,這些年裡,反倒是我感到難以投入更多的子俊是我最最無法釋懷的。

    那一年……子俊回來向我求婚。我沒有答應,但兩個人的關係像是走回去了一點。他呆了兩個月,於是我們就在一起兩個月,誰也不談從前、不談以後,一直到我感到疲倦。我故意找事與他爭吵,然後他順從的自動離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拒絕他。可是真實的情況就是如此。縱然他愛我遠比我愛他多,我依然覺得無法把握他,從他身上我感覺不到任何安全,這彷彿是我們之間永遠也解不開的結。

    他離開的時候我只想他走得越遠越好。但是很快我又覺得寂寞,繼續打電話給他。對於我的要求子俊從不拒絕,我心裡柔軟了他就靠我近點。要是煩了他就遠遠走開。我常常覺得自己太過自私,我憑什麼呢?只是憑他不會遺棄我。便肆無忌憚的折磨他也折磨自己,糾纏不休、永無安寧……你說。我們還要這樣折騰多久?我很累,相信他也是,但是終於還是沒法了斷。

    5、卡卡又沉默了。她說,每一次他回來見她,她都覺得很悲哀。他的白頭髮是越來越多了,似乎這白髮也成了他們之間的距離。「然後我會想,是不是因為我和他歲數差別大了,所以覺得沒法理解他的思想,所以怎麼也不能有心靈熨貼的感覺。」

    昨天晚上我剛看完《開往春天的地鐵》。七年了,還會有愛情嗎?你相信七年的愛情嗎?我總覺得七年是個太漫長的過程,再深的情感,不動搖也該有所疑惑,早被日子磨得不成樣了。七年。我和子俊認識也有七年了。七年以前,子俊25歲;七年以後,我25歲。我們之間永遠隔著七年的歲月、七年的距離,少一天都不能。子俊說他愛我如昔,但我不知道,也許他愛的並非是我而是七年前我給他的美好感覺。畢竟,在這七年裡,我帶給他的痛苦遠多於甜蜜。這些我都知道,我也想去好好的愛他,真想去愛他,但是我又愛不了他。我無能為力,但又放不了手。也許我們兩個人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關係。

    6、卡卡像是意猶未盡,但又言盡於此。我正不知如何繼續,她的電話響起來了。卡卡側頭接聽,臉上露出微微的笑意:「嗯……你在幹嘛?……和朋友在坐啊……晚上給你打好麼?……」

    是子俊的電話。卡卡說。

    卡卡最後的笑容是燦爛的,她說,可能有天真糾纏到累得動不了了就安心嫁給子俊吧,反正也找不到比他更愛她的男人了。「這種結局也會簡單點,也算『水到渠成』,是不是?」我只能笑笑,除了祝福,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道別以後我想,也許卡卡心裡也是愛子俊的,但是因為任性或者因為子俊的愛太沉重,反而讓她感覺不滿足。女人不都是這樣的麼,希望男人付出同樣多的愛,但又常常在心底藏著孩子般的傲氣。——然而紅塵情愛,誰又能說得清?身在局外的人,終究不能瞭解身在局內的黑甜夢幻。

    (……)

    ps:不知道怎麼回事晚上就是想放「作」文……難道是因為冬天到了……春天就不遠了……所以就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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