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反常 文 / 青二十七
何歡嘻嘻一笑說:「那歡兒就陪公子小酌幾杯,希望公子開顏一笑,暫時把煩惱忘了吧?」
聞樞歎了口氣說:「我倒是想忘了,可是,家都沒了,我哪還笑得出來?那不真成了沒心沒肺了。
「歡兒,我此刻方寸已亂,你幫我想想,你剛才說的這兩種說法,哪一種更為可信?」
何歡再次拿起酒壺為兩人斟滿了酒,看著聞樞眨了眨眼,說:「我看公子不像是亂了方寸的樣子,倒像是懷疑有人故佈疑陣。」
聞樞眼睛一亮,看了看何歡,說:「為什麼這麼說?」
何歡微微一笑,說:「按常理來說,有那麼多人言之鑿鑿地聲稱見到大隊軍人路過,怎麼會有假呢?一個酒鬼喝得的迷迷糊糊的,他的話又能有幾分可信?完全可以忽略的。
「可是,公子竟然把這兩種說法相提並論,一定是認為那些聲稱見到大批軍隊的人是有人故意這麼說的。
「說沒見到的可能無意,說見到的必然有心,所以歡兒才覺得公子是有此懷疑。」
聞樞滿意地點了點頭說:「歡兒果然聰明伶俐,看來,你心裡也已經有了一定的成見了,不然,你怎麼會把一個懵懵懂懂的酒鬼的情況調查的那麼清楚呢?」
何歡緩緩點了點頭,說:「奴婢是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開始怕誤導了公子,才沒敢多言,現在見公子如此睿智,就把我的想法說出來。請公子參詳。」
聞樞看了何歡一眼,故意繃著臉說:「歡兒滑頭。見我好說話,就使勁灌我迷湯。我才說了幾句話?哪裡就看出睿智了?」
何歡一邊從旁邊的盤子裡拿起幾顆花生剝掉了外皮,把花生仁放進聞樞面前的碟子裡,莞爾一笑說:「你是主子,我是奴婢,奴婢討好主子也是應當的麼。」
聞樞搖了搖頭說:「歡兒,即便過去聞家堡和雲夢客棧之間有主僕的名分,那也是幾十年前的事了,你我初次見面,互相也算投緣。就當朋友相處吧。
「尤其是在這種時候,我們更應該同舟共濟,你覺得我還端著主子的身份合時宜麼?看樣子我應該比你年長,如果你看得起我就叫我一聲三哥,我叫你歡兒,如何?」
何歡眼圈有些發紅,整了整臉色說:「公子,其實,歡兒也不是拘泥的人。可是,上代傳下來的規矩,我們就這樣給壞了,還是不好吧?」
聞樞撇了撇嘴說:「狗屁規矩。規矩也是人定的,到了這種地步,這頓飯吃了。下頓還不知死活,還講那些規矩有什麼用?如果你嘴上叫我主人。心裡巴不得我早點走,我倒寧願你叫我聞三兒。」
何歡聽出聞樞語言粗俗。卻沒有笑,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說:「既然公子如此說,就依你,不過……」
說到這裡,何歡稍稍頓了一下,眨了眨眼說:「如果公子真的把歡兒當朋友,我可不能叫你三哥,那我就吃虧了。
「雖然我沒見過你,可是堡裡的三位公子的生辰我是知道的,你是乙丑年生,今年二十歲,我是甲子年生,二十一歲,正好長你一歲,我是姐姐,嘻嘻!」
聞樞咧了咧嘴說:「你看起來明明就比我年輕麼?口說無憑,把你的生辰八字拿來我看。」
何歡理直氣壯地瞪大了雙眼說:「我還騙你不成?又不定親,拿生辰八字幹嘛?」
說完,何歡自己先愣了愣,小臉一下子紅了,趕緊摀住了嘴。
聞樞也愣了愣,暗暗歎了口氣,然後擺了擺手說:「好了,既然不能證明,你就叫我三郎,家人都這麼叫的,我叫你歡兒。」
何歡也馬上恢復了常態,點了點頭說:「好吧,那歡兒就把心裡的疑惑說給三郎聽聽。
「那些聲稱見到軍隊的人,大部分都是官道兩邊的住戶,言之鑿鑿,都說親眼所見。
「發現軍隊的時間,眾口一詞大多都說是三天前的大約子時到寅時,可是現在雖然是初冬,這第一場雪之前那一夜天氣異常寒冷,大半夜的,這些人難道都不睡覺跑到外面來觀風景?此蹊蹺之一也。
「其二,那個孫才只是在店中飲酒,聽見很多人在那裡說半夜見到軍隊,隨便嘟囔了幾句,說自己沒見到,立刻就遭到了很多人的圍攻,那些人像是一夥的,對孫才似乎極為憤慨。
「大家不過是隨便閒聊,有必要這麼認真麼?
「倒是孫才,見事不好,趕緊算賬溜掉了,三郎,你覺得這裡面是不是有些反常?」
何歡的聲音溫柔甜美,這一聲「三郎」也頗含有積分感情,聞樞一時有些恍惚,心裡隱隱作痛。
其實,在家裡叫他三郎的一般只有父親、母親,兩位兄長稱他三弟,小妹叫他三哥,何歡的這一聲柔柔的「三郎」,讓他一下子想起了生死不明或者說多半已經不在人世了的娘親,神情不由的一黯。
何歡似乎明白了聞樞的心思,暗中歎了口氣,想要說什麼,話到了嘴邊,又忍住了,伸出一雙小手,握住了聞樞的一隻大手,低聲說:「三郎,聽柔兒一句,現在情況不明,又有這麼多反常的事情,先不要急著下結論。
「事後,我偷偷地派人去看過,聞家堡是毀了,可是卻沒有見到一具完整的屍體,這不又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麼?」
聞樞呆呆地看著何歡,似乎感覺到哪裡有些不對,一時又想不起來,伸手端起酒杯就要干了。
何歡趕緊又把他的端杯的手也抓住了,搖了搖頭說:「心情不好,就不要喝急酒了,已經喝了兩杯了,剩下的慢慢喝,好麼?」
何歡的語氣溫柔,眼神中充滿了憐惜。
聞樞的目光與何歡的目光相遇,心裡忽然生出一股柔情,像是感到無法拒絕對方的要求,微微點了點頭。
何歡這才放手,聞樞把酒杯在唇上沾了沾,又放了下來,看著何歡說:「歡兒,我判斷,當今天下,能毀我聞家堡的,歸結起來,只有兩方面的勢力,一個是南朝大周的官軍,另外一個是北國藩國的騎兵,你覺得是這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