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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八章 唯懼不能護所愛 文 / 青二十七

    綠岫聽完烏都奈的敘述,不由微微發慌:事情,想必不會就此結束。她向山洞望去,一陣一陣地擔憂。

    山洞中。雷諾正為雲初定施針醫治。

    「穆初雨的解藥不假,但是你想盡快復還,我還得用些手段。」雷諾說道,「會有些疼痛。」

    雲初定臉色蒼白中隱隱藏有黑氣,那是毒性未盡之兆。他聽雷諾如此說,哈哈笑道:「江湖兒女,怕什麼痛?我不敢自比關公刮骨療傷,卻也不懼。」

    雷諾笑道:「鴻門宴你不懼,刮骨療傷你也不懼,我倒是很想知道,你雲初定所懼何物?」一邊說話,手中不停,取出懷中銀針,在雲初定腿上承山、後溪、陰陵泉,足部隱白、公孫等處皆施了針。

    雲初定在幾處著針時,些微抽了口冷氣,但卻沒叫半聲。

    雷諾雙掌摩擦,以內功助雲初定移宮換穴。過了片刻,幾根銀針皆盡轉黑。他以布掩手,拔去銀針,置於早先備好的一杯藥水之中,以藥水渡出針中之毒。又換了數枚銀針點刺。如此幾次,銀針不再轉黑,雲初定痛感漸去,換之以酸脹之感,眉尖的黑氣也盡數褪盡。

    他知自己已無大礙,不由讚道:「雷兄弟,你本事這麼多,你女人都知道嗎?」

    雷諾抓抓頭:「我就是個笨蛋,她也會跟我好的!」

    雲初定失笑道:「你倒很有自信!」

    雷諾道:「你還沒回答我,你有怕的事物麼?」

    雲初定沉吟道:「我之所懼,或者與你相同。」

    像他們這樣的男人。畏懼的不是生死,而是不能護自己所愛周全。對此雷諾瞭然於心。他點點頭。突然大喊一聲:「唉呀,不好了!雲兄!」聲音中極盡驚恐。

    雲初定一愣。不知道他意欲何為,一怔之間,綠岫已然衝了進來。她先是驚恐萬狀,再後來發現雲初定已經能自行坐起,歡喜得撲入他懷中,嚶嚶地哭了起來。

    展眉也趕了進來,見雲初定好端端地,而雷諾卻在一邊偷笑,瞪他道:「你想嚇死人啊!」

    雷諾道:「我這不是讓他們先苦後甜麼?」

    展眉道:「苦你個頭!我只要甜!」

    說話之間。烏都奈的聲音響起:「旗主,旗主!」

    綠岫忙從雲初定懷中離開,抹了抹臉上的淚水。

    烏都奈進來,見雲初定雖然疲倦,但顯然無礙,也自歡喜。瞄了綠岫一眼,忍不住露出點古怪的神情來。

    眾人順他目光向綠岫看去,亦是忍不住想笑。

    綠岫奇道:「怎麼了嘛?你們在笑什麼?」

    雲初定嗤地笑了:「不知哪裡跑來一隻會說話的小花貓,你說好笑不好笑?」

    原來綠岫又是生火又是摸炭。一手的黑,因為心繫雲初定一直未及清洗,剛才哭得一臉是淚,再這麼一抹可不是只小花貓麼。

    眾人皆笑起來。綠岫惱道:「雲初定、烏都奈,你們戲弄我,該當何罪!」

    她是無心的玩笑。然在雲初定和烏都奈耳中卻有如驚雷,是的。她是什麼身份,他們又是什麼身份!

    雲初定問道:「烏都奈。你怎麼會在這裡?」

    烏都奈肅然,以最簡潔的言語解釋了一遍。

    雲初定聽著,臉色變得鐵青:「我留信給你的時候,沒能預計到接下來的這許多事。所以只是要防若是率丹心旗、乃至聯合薩滿神宮中與其政見相同的長老,對碧血旗下手。」他歎了口氣:「我與若是相鬥多年,他有小聰明,但絕無此嚴密謀劃之能。」

    從卡洛依被逼婚,到柳初動盜聖器,再到如今令雲初定與綠岫暫時「消失」。這背後,是否同一個人的手筆?

    雲初定想著,與雷諾交換了一下眼色。

    從雷諾的眼中,他看到了相同的猜測。他又將目光轉向烏都奈:「烏都奈,你們不該來!」

    烏都奈爭辯道:「旗主,我們難道要一直被欺負?」

    雲初定道:「還不是時候……你們不來還好,這一來,是授人以柄。若是故意激怒你們,不就是為了有個名頭麼?他一定會以平叛之名,圍剿我碧血旗!」

    他這話近乎斥責,烏都奈慌忙半跪下去:「是屬下不夠清醒!」

    雲初定道:「不怪你們,你們是擔心我的安危。」

    雷諾問道:「雲兄作何打算?」

    雲初定道:「我教中的紛爭,本來還需要一個長期博奕的過程,只是我……唉!非到不得已,不能讓碧血、丹心雙旗對敵。烏都奈,你們先悄悄地回去,如果若是還沒發難,就罷了;如果若是對旗中所留的婦孺下手,你們正可以保護我們的族人。至於我,我需要時間來修復,你們大隊人馬在我身邊,我反而不易躲藏。」

    烏都奈還要爭辯,綠岫道:「烏都奈,有我們護住雲旗主,你盡可放心。而要讓他放心,你還是帶人回去,護住碧血旗才是要緊。」她頓了一下:「只有他放了心,才能專心復原,不是麼?」

    烏都奈瞪著她。適才喜見雲初定體內之毒祛盡、對她敵意暫去,現下想起來雲初定狼狽至此,實有她一份「功勞」,不免有氣,可她所言又在情在理幾種交織的複雜情緒在他內心衝擊。

    雲初定道:「烏都奈,相信我。」

    雷諾與展眉也皆勸,烏都奈方同意:「明天一早,我就率部回去。旗主,你好好歇息!」

    「不,你們馬上走。」雲初定堅持,「時間寶貴,對我來說,對碧血旗來說,都是如此!」

    …………

    夜半時分,一直處於冥想入定狀態的雲初定睜開了眼。他是個無論是精神意志還是身體素質都無比強悍的人,加上之前有雷諾施針救治,短短幾個時辰,已然恢復了**成。

    雷諾與展眉在山洞口結營休息,而綠岫卻趴在他不遠的地方睡著了。

    雲初定久久地看她,看她絕美的面龐上眉尖微蹙,想是在夢中還在為自己擔心。他忽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對她作出的「同生死」承諾並非出自本心。

    他問自己,他是感動,還是想在她身上找尋穆初雨的另一個種可能,或者,如她所言,是因為他們共有沈一白這秘密?

    對待別的事,他從不猶豫,而在感情的世界,他始終受挫。他不能確定自己的心意,因而害怕,害怕因此傷害到這水晶一般的女子。

    彷彿與他有所感應,綠岫忽地睜開了眼,明眸在昏暗的火堆餘光裡一閃,猶如天上之星。她見雲初定醒了,露出燦爛的笑來:「你在想什麼?」

    雲初定道:「沒想什麼。」

    綠岫坐直了身,她盯著火光,彷彿很隨意地說:「你可以反悔,但我會繼續努力。」

    雲初定道:「你不後悔,我便不後悔。」

    綠岫眼睛一亮,轉而咄咄地直視他:「你後悔,我也不後悔。」

    雲初定看著她問:「你本來是想去哪?」他問的是前夜,她離開碧血旗後,並未有回薩滿神宮之意,他這才策馬追她。

    「聖地。」綠岫的坦然令雲初定吃了一驚。

    「去聖地做什麼?」

    綠岫笑了笑:「你忘了麼,我是師傅的弟子。」她是師傅的弟子,這話說得十分無聊,然而雲初定竟然聽懂了,點了點頭道:「確實。」

    然後他說:「薩滿神宮,我必須去一趟。我必與若是一戰,生死戰。」這是他一直都明說的事情,然而綠岫竟然也聽懂了,點了點頭道:「本應如此。」

    因為是沈一白的弟子,所以綠岫毫不懼進入聖地,哪怕她是薩滿教的聖女;碧血旗若與丹心旗非要站在對立面上,雲初定寧可與若是對決,除首惡而求一時之寧。

    這是他們當下所理解的對方。

    不久以後他們才知道,這不是對方所要表達的全部意思。進聖地、殺若是,都有其他不得不這樣做的原因。

    兩人各自想心事,沉默了一會兒。雲初定道:「陪我出去走走。」

    綠岫二話不說,起身扶住了他。

    山林密密,他們登到高處,看星空,看遠處連綿的草原。他們很慶幸只需過自己的這一生,不必像那個無休無止地在別人的人生裡穿梭的人。他是過客是他所笑言的「打醬油的」,或者偶爾也推動別人的人生,但終究無望地追尋自己的人生。

    「你說他現在去了哪?」雲初定看得再遠,看到的也只能是這個時空的跌宕起伏。

    「一定是個很好的地方……」

    「他既然在這時空還呆了一段時間才走,為什麼不再來找我?」雲初定耿耿於懷。在某次事件中,沈一白受傷失蹤,他以為沈一白已經死去或施展神通離開,誰知是被綠岫所救。

    「師傅說,他討厭分別。如果注定要離開,分別一次就好,何必一而再地道別?不過是徒增煩惱。」綠岫回答。他是沈一白欣賞的人,她從沈一白的口中聽說他許多事,所以她說,在他們相見前,她早就認識他。

    她靠住他的肩,忽然,她發覺他的肩上的肌肉硬了起來,那是感知敵人的本能反應。

    她也做出了本能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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