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十六章 文 / 輕塵如風
幾人到了雲華廳後,酒宴早就開始了,安寧跟玉容歌,安青慧,安青萍便找了空著的位置坐了下來。
此時,飯桌上,丫鬟在給主子夾著各種菜餚,台上呢,戲曲正在唱著,這第一出的戲是《貞潔女人》。那是老太太王氏點的,她是這裡最高的長輩,安家人自然以她為尊,她點第一齣戲,那是理所當然的。
這齣戲的故事情節也算是老掉牙了,就跟王寶釧與薛平貴的劇情差不多,無非是兩家從小指腹為婚,後來男方家庭敗落,女方父母不願意結這門親事,可這位小姐信守承諾,非得完成當初的婚約,跟著落魄書生過日子。
婚後,小姐憑借她的一手繡技,供著書生寒窗苦讀,十年後書生一朝金榜題名,為了仕途娶了相府千金,生了一對可愛的兒女,在京城裡平步青雲,後來他回鄉祭祖,路過原配妻子的茅草屋,這才想起他還有一個原配妻子。
如此他特意派屬下用金銀試探那位原配,看看原配是否對他始終如一,有沒有做對不起他的事情,事實證明,這位小姐當初能夠不嫌棄書生貧苦而下嫁,自然品格高尚,那肯定是通過了書生的考驗,如此,夫妻團圓,那後娶的妻子願意降為平妻,視原配為嫡妻,男人呢還請皇上給這位原配賞了一品夫人的誥命。
故事本該到這裡圓滿結局,人人歡喜放鞭炮了,可是結局就是這位嫡妻受了十年的苦,換來了十天一品夫人的享福,然後撒手歸去。
戲的尾聲變成這樣,自然得了各房夫人們的歎息還有各位小姐的傷感,不過她們談論得無非就是這個女人看中的男人出息了,功成名就地回來奉她為嫡妻了,她成了一品夫人了,想來這輩子也算值了。
老太太王氏呢,還藉著這個故事敲打著府中的女人,意思做女人就得像故事中的這個女人一樣,講究三從四德,做到從一而終。
安寧呢,卻是冷冷一笑,不予置評。邊上的安青慧呢,看到安寧冷冷笑著,顯然是對她們的說詞有看法,便問道:「四姐一句話都不說,是不是對此有什麼不同的看法啊?」
「我若說了,你肯定會覺得四姐的言論太過驚駭世俗了。所以不說也罷,免得你聽了,對你往後有什麼影響。」安寧這話一說,倒是引起了邊上安青萍的好奇,她催著安寧道:「四姐,你就說說嘛,說說啊。」
「那好,四姐說了,你們聽了一笑置之就是了,別放心上就行。我呢,覺得這齣戲裡最傻最天真的就是那位小姐了。首先,她不該忤逆父母的,這個所謂的指腹為婚不過是當年雙方父母的一個口頭約定而已,並沒有下了三媒六聘,所以她不該指責她父母違背諾言,嫌貧愛富,這簡直是傷了她父母的心。」
「你看戲文裡唱了,這位小姐父母從小將她當成是掌上明珠一般疼愛著,她父母也經常佈施窮人,做了很多有益的事情,並不是一對只看重利益的父母,所以她父母考慮婚事的時候定然不會只看男方有沒有權勢,有沒有錢財,他們肯定是考量了很多方面,覺得不合適才不想照著當年的約定行事的,他們為了女兒的幸福寧願背上一個嫌貧愛富的名聲,可見是真心覺得男方不適合他們女兒的,就比如你們的父母一樣,真心疼愛子女的父母,肯定會方方面面地考慮全面了,那是不會為了利益出賣兒女幸福的,所以說這位小姐一開始就做錯了,誤解了她的父母,注定了悲劇的開始。」
「四姐,你比我們看得細心得多,也聽得仔細得多,聽四姐這麼一分析,還真是這樣的,那後面呢,四姐,你快往下說啊。」安青萍覺得聽安寧講話有意思多了,便催著安寧繼續說下去,邊上的安青慧呢雖然沒吱聲,可那表情看著也是很想聽下去的意思,安寧呢,覺得也沒什麼,只不過是姐妹之間的討論罷了,便接著說她的看法。
「第二呢,她不該在婚後將全部精力都花在這個男人身上,更不應該用她賺來的血汗錢養著這個男人。你說一個男人為了所謂的面子,讓自己的妻子整天整夜地做活,他自己呢,什麼都不幹,只顧著讀書,這讀書讀書難道就能將肚子填飽了嗎?說著好聽是為了考取功名,將來讓妻兒享福,可問題是在那之前,若非這位小姐賺錢養家的話,豈非夫妻二人早就餓死了,還談什麼考取功名,還說什麼往後享福呢,連眼前都做不到的人,連讓他寫幾個字賣點錢買點米都不肯的男人,為了面子讓他生病的妻子還得忙碌的男人,他還配當女人的丈夫嗎?」「我告訴你們,他不配,一個根本不負責的男人,將來就算功成名就了之後,恐怕也是個不敢擔當的男人,這後面的戲文不就說明了這一點嗎?這個男人除了有唸書的頭腦,其他的什麼用處都沒有。若我是這個小姐,就算嫁給一個整天在地裡幹活的莊稼漢,也不嫁給這麼一個沒擔當的男人,一個沒有能力養家餬口的男人,就不配娶什麼媳婦。還有啊,這個男人口口聲聲說不屑嗟來之食,不攀附權貴,不依靠妻子娘家,可那位小姐的母親每次來給他妻子送銀子的時候,他會不知道嗎?那個時候他若能夠骨氣地說一句,這銀子我不要,那我倒還覺得他有點用處,可是呢,他裝成不知道享用著妻子娘家的錢財,一邊呢,卻痛罵著妻子娘家父母太過勢利,你覺得這樣的男人,哪家做父母的願意將女兒嫁給他?這樣的男人,若換成是我的話,早就甩他八百里之外了,還賺錢給他銀子花,那是做夢。」安寧滔滔不絕地發表了這番言論之後,覺得有些口乾了,趕緊喝了一杯涼白開,卻見安青慧跟安青萍二人瞪大眼睛地看著她,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你們二個,怎麼這麼看著四姐?」
「四姐,我覺得你的見解實在是太,太特別了,我怎麼從來就沒往這方面想過呢,四姐,你的腦袋是不是跟我們長得不一樣,為什麼你就會看到這麼多不同的地方?」安青萍那是太佩服安寧了,眼裡都開始冒紅星了。
「四姐,你接著說,接下來繼續分析分析。」
「你難道不覺得四姐說得太過驚世駭俗了嗎?」安寧覺得她剛才那番言論,本地姑娘的話,肯定會接受不了呢,沒想到安青萍這個丫頭倒是接收得快,看來單純姑娘有單純姑娘的好處,本身就是一張白紙嘛,自然就隨著作畫人怎麼描繪了。
如此,她接受能力也就比那些原本就有很多想法的姑娘家要強得多了,顯然安青慧就有點消化不良的意思,不過她沒開口說出來,只是在心裡一遍一遍地琢磨著,琢磨著安寧說得究竟是不是有道理的。
而安寧呢,見安青萍能夠接受,便繼續說著她的看法了。
「那第三呢,最重要的是,這位小姐要學會掌控財權。你別看銀子俗氣,可銀子這東西那是萬萬少不得的,別以為我們都是吃空氣長大的,是人就得吃五穀雜糧,就得吃喝穿用,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可要滿足這些要求,就得需要銀子。所以呢,這位小姐太傻,將所有賺來的錢都花在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身上,而將她自己呢熬出了病,熬成了黃臉婆,十年時間,將她自己變成了一個老嫗,美貌沒了,身邊錢財有沒有,你說在那個男人見到了相府千金後,看到那個貌美如花,粉面桃花的女人後,他能不變心嗎?」
「事實上,這個男人也確實變心了,他在京城裡吃香的喝辣的,身邊嬌妻兒女,那是過得有多麼美就有多麼美,可他的原配妻子呢,在家裡天天啃著野菜,樹皮根,朝不保夕,餓得面黃肌瘦,這是為了什麼啊,要那麼苦著自己,你說當初她要是留了銀子給她自己,她需要過這樣的日子嗎?不用,所以她太傻了。那個男人呢,雖說最後回鄉祭祖的時候想起了那個原配妻子,可是他是怎麼想起的,還不是那些鄉親們見到他了,他為了他的仕途也不能毀了他的好名聲啊,如此,他跟家裡的嬌妻商量這事。」
「這裡,你們仔細聽台詞了嗎?這個男人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是說這個原配苦熬十年,時日不多,記住,是時日不多四個字才讓那位相府千金如此大方,樂意做個賢婦,讓出嫡妻的名分給原配,因為什麼?因為一個快要死的人了,還怎麼跟她爭,這個沒有錢財沒有相貌也沒有兒女的女人,有什麼地方可以值得她爭的,當然是樂意大方了,還能得一個好名聲,又不妨礙她自己過日子,你說她還介意什麼呢?」
「聽四姐這麼說,好像真是這樣,看來這個女人真的太傻了,為了這個男人苦苦守著,最後只是苦了她自己一個人,還傷了父母的心。可惜啊,她到死恐怕都沒看清楚這個男人,都沒做個明白的人。」安青萍感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