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雨憶 文 / 清城不卿
這是洛芷寧第21次夢到那場大雨了,21天,他離開21天,這個夢她足足夢了21遍。
渾渾噩噩醒來後她依然可以聽到夢裡嘩嘩的雨聲,於是原本就微皺的眉頭徹徹底底成了一個小山丘。不過很快她的眉頭就舒展了,因為這雨聲不是夢。從被打濕的青色窗簾來看,外面真的下了雨,而且,她該死的又一次忘了關窗。
微不可聞的歎息還是從喉頭逸出,她懶懶拖著身子來到窗邊將窗戶關起來,隔著被雨水沖刷的玻璃看夜雨不歇。
外面倒也不是太黑,地上的雨水因為照明燈的光度顯得晶晶亮亮,飛揚的雨絲莫名帶了幾分寒意。她下意識縮縮肩膀,整個人更加清靈,思緒也開始不可自持的飄遠。
這雨遠沒有夢裡的那場大,那場雨怎麼說呢?雖然不是傾盆大雨卻也帶著狂傲的氣勢,冷冷的雨點砸在她身上,麻麻的還有些疼,她安靜跪在冷硬的地上,眼睛都被雨水淋得睜不開。
她記得很清楚——那是懲罰。原因?原因就是她被一個她很喜歡的人拒絕了,失戀嘛,情緒總有一些低落。這麼低落著,低落著,剛剛研究出的菌種就讓她給ph失衡低落死了。老師當時那叫一個氣啊,平時挺明白一姑娘怎麼關鍵時刻就廢了?痛心疾首之下下了命令,去外面跪上兩天好好反思!
這懲罰算得上是輕的!她做錯事受懲罰就是應該的,所以她也沒為自己爭取什麼就乖乖跪著念清心咒去了。
要說這兩天不算太難熬,她就那麼愣愣地呆過去大半個時光。可罰不逢時啊,眼看懲罰沒結束一場大雨就轟烈地來了。
那場雨的風太大了,巨大的雨點挾著風襲來,原本就纖瘦的她顯出些孤苦飄零之感。她卻淡然得很,本來就是受罰的,這樣惡劣的天氣只是把受罰坐實了。她甚至隱約有些開心,總覺得在這雨裡受著苦就能把毀了菌種的過失抵了。可計劃是一回事實際又是一回事。有些苦有個人不會讓她受……
頭頂是一把被拖得很穩的傘,持傘人自作主張將狂風驟雨擋下七七八八。
「芷寧,回去吧。」
這聲音不可謂不心疼,但饒他再情真意切她還是勾出一個嘲諷的笑,聲音如常帶著拒人千里的寒意,「我的事不用別人管。」
打傘人看她不為所動終是俯下身來環著她希望為她擋一擋這寒風急雨,期間還拿被雨打濕的袖子去擦她臉上的水痕,全程沒有一句話。
她登時有些火大,這算什麼?他是怎麼想的?她洛芷寧自己的錯自己擔,路奚辰這樣送溫暖是什麼意思?是虛情假意的關心還是真情實感的嘲笑?用力一掙,終將他甩開。
路奚辰沒有絲毫生氣,他又把她牢牢環著遮住大半風雨。
她有些憤恨地咬了下去,奈何,路奚辰還是沒有收回手,就像是一場拉鋸塞,她不回他就不鬆手,他不走她就不鬆口。直到最後他也沒鬆開,她明顯感覺到唇齒間的血腥味,確定那個平時從沒正經的人是認真的,這才放棄了再折騰他的胳膊。
他可以感覺到她口中力道一點點縮小並放鬆下來,瞇了瞇眼,「不咬了?開心了?那,回去吧!」
她不說話,背脊挺直,端跪如故。
他嘖了一聲,大概是真覺得她榆木腦袋花開不易,認命地放棄了手中的傘,轉過身……別誤會,人家沒離開,只是扔了傘轉過身和她一起跪了下來。他倒是一貫的痞樣,任著雨打下還住不了嘴,「不回是吧?那成,少爺陪你!有苦一塊兒吃,干革命的這點分享思想本少爺還是有的!」
要說洛芷寧此生最討厭的事當屬拖別人下水,看見路奚辰大喇喇地和自己一起跪下她就煩得磨牙,「路奚辰,你給我滾!」
路少爺笑得有些欠揍,「行啊,要滾一塊兒滾。」
洛芷寧看他半天,再次確定他的認真也有些無奈,「路少爺,我受罰你扎堆湊什麼熱鬧?」
「少爺閒的不行啊?」
她從來對他的無賴沒辦法,只好扭過頭當作他不在身邊,可這畢竟是唯物的社會,她就算再唯心他也還是那個客觀存在,現在這形勢,她要是不走他也不會離開!有些憤恨得瞪他一眼她還是妥協了,畢竟不能因為自己害了別人,她和他從來井水不犯河水,她不想欠他。
路奚辰終於得逞,看著洛芷寧站起來不情不願離開,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雨幕,他臉色刷白,而後靜靜倒在雨裡。
洛芷寧終於勉強將思緒拉回,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有些想笑,這次如果再受罰沒人再冒著生命危險逼她回去了……真的是生命危險呢,他受了那麼重的槍傷,痂都沒結就跑來淋雨了……
誰說往事能隨風的?自從他失蹤之後這一幕幕就不停糾纏她,不論醒著還是睡著,它們總會以各種各樣的形式出現,洛芷寧覺得自己精神出了問題。
路奚辰,當真是欠了你了啊!
第二日不出所料,洛芷寧氣色不太好。其實洛芷寧自從路奚辰失蹤以後氣色就沒好過,只是每天強顏歡笑自欺欺人而已。
陳信禹有些擔憂她,路奚辰失蹤也就是個好聽的說法,準確來說路奚辰已經死了,他不信一個人傷的那麼重墜海會生還。可他不會挑明,洛芷寧怎麼會不知道呢?他知道她只是假裝不知道。
陳信禹終於還是沒能忍住,「芷寧,最近你的精神狀態很差。」
洛芷寧揉揉太陽穴後笑了笑,「最近休息不太好,沒什麼事的。」
她笑顏淺淺,一對梨窩隱隱而現。
他輕皺眉頭,「芷寧,我想你最好休息一下,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高度的腦力勞動。」
洛芷寧無所謂撇撇嘴,不若往常的安靜反有了些許俏皮,「知道了,我會多多休息的!」而後又添了一句,「完成這個研究以後。」她拿起手中的培養皿晃了晃,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模樣。
陳信禹不再多言,多說無益,從小一起長大他對她的性子還是瞭解的,她好強又執拗,他和路奚辰從來對她沒有辦法。如今……如今路奚辰走了,照顧她的任務只能交給自己了。她是他的妹妹,他的家人,他無論如何都要好好保護她!
他,洛芷寧和路奚辰都是孤兒,後來一個叫做冷冽的男人收留了他們,他們稱呼這個男人老師。他們的老師是一個很強大的男人,他收留他們三個自然是有目的的,這個目的就是「沙」!沙是一個很隱秘的殺人組織,組織裡的成員全是精通暗殺的殺手,這樣一個組織不可以沒有領導者,他們三個就是被作為領導者培養的,為了領導那些殺手他們必須有很強的實力,因此他們三個從小就嘗盡各種苦。最後冷冽病逝,沙的大半事務都交給了陳信禹,路奚辰和洛芷寧只是從旁協助。對於他們來說,他們就是彼此的童年,如今路奚辰走了,陳信禹更是下定決心要好好保護洛芷寧。
只是,有些是命,聚散皆有定數,那時陳信禹還沒有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