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48 穿越大月氏【3】 文 / 司馬鴻飛
根據耆那教的傳說,毗訖羅摩紀元是鄔闍衍那(ujjain)國王超日王(vikramaditya)創建的,他推翻了塞種人在當地的統治,後人又將超日王附會為笈多王朝的旃陀羅·笈多二世(chandraguptall),因為他有」塞種人之敵」(shakari)的稱號,同樣是塞人的戰勝者。可見這一紀元是與對塞人的戰勝有關的,而迦王一世既然定都健陀羅的白沙瓦(peshawar),就必然會與原來佔據此地的塞人發生衝突,根據銘文及其他資料的記載,迦王一世佔據的地方甚廣,幾至整個北印度,鄔闍衍那一帶大概也在其勢力範圍之內,很可能他在此地與塞人開戰並戰勝了他們,將其逐至更遠的西南一帶(古吉拉特一帶),因此獲得了」超日王」的稱號。由於迦王一世領土很廣,其中包括許多民族的人民,他本人又倡導佛法,實行仁政,並不強調自己的民族特徵,故得到大多數民眾的支持,印度諸族也不以異族視之,故此紀元由摩臘婆(malava)部落流傳下來,成為印度通用的紀元。
然而,許多學者認為毗訖羅摩紀元是由塞王阿澤斯一世(azesi)創立的,據說還得到最新的考古資料的支,對此應當如何解釋呢?這兩種觀點顯然是根本衝突的,一種認為是塞種人所建,一種認為是為紀念戰勝塞人而建。堅持毗訖羅摩紀元是為紀念戰勝塞人而建的傳說由來已久,比較可靠。也許阿澤斯一世與此相近或稍早,故後世塞人遂認定是阿澤斯一世所建,稱之為」ayasa」,即阿澤斯紀元。也許現有的資料還無法完全說明公元前58年或其前後的一段時間內月氏與塞人、安息人的關係以及當時健陀羅、歎叉始羅等地的歸屬問題,但最有可能的是阿澤斯一世的時代較迦王一世稍早,後者最終佔領了健陀羅、歎叉始羅等地並將罽賓(克什米爾)納入自己的版圖,但迦王一世及其後世諸王既然自稱」王中之王」,很可能在其帝國之內仍有許多從屬於月氏王的諸小王及州長的存在,他們有一定的獨立性,甚至可以發行貨幣,但都從屬於大月氏王。這些小王中可能有些是塞人的王或州長,也許是前塞王的後裔。佛教史料記載迦王一世在結集後將罽賓施給僧眾,並未進行直接統治,可能還保留了原來罽賓的塞王(即阿澤斯一世的後繼者)。
根據銘文和錢幣,迦王一世的統治共二十八年。在其紀元二十八年時,胡維什卡(huviska)繼位,從銘文來看,此王的統治至少至迦王紀元六十年(公元1年)時或更長。胡維什卡同樣是熱衷於倡導佛教的,他繼承了迦王一世的宗教政策,兼容各種宗教,並且致力於佛教的傳播。據前述公元前2年大月氏王曾派使者伊存來華傳弘佛教,口授博士弟子景盧《浮屠經》,此大月氏王當為胡維什卡。又據羅馬史料記載,在奧古斯都皇帝即位時,許多印度藩王遣使致賀,斯特拉波及其他作者提到有一個強大的印度王,名叫波魯斯或pandion,遣使臣帶著一封用希臘文寫的信於公元前25年自巴裡伽扎出發,四年後到達samos,信中稱其王下轄六百小國。隨使者出發的還有一個名叫zarmanochegas的佛教僧人,此人後在雅典為宣明正法而**。使者帶來的禮物有猛虎、大鳥、蚺蛇、巨龜等。此印度王當為公元前31年即位的胡維什卡,近人王治來也認為此使團應為貴霜帝國(實為大月氏王國)的使團(2),而當時當國的正是胡維什卡。在公元前25年在位的君臨六百小國、倡導佛法的印度王只能是胡維什卡,其他國王或如阿澤斯二世及南印諸王既未如此強大,又不像胡維什卡那樣積極傳播佛教。
繼胡維什卡而立的是韋蘇提婆(vasudeva),他大概於迦王紀元64或67年即位,至迦王紀元98或99年結束。與前兩代月氏王不同,韋蘇提婆從其名字上看似與對vasudeva∼krishna(韋蘇提婆∼克裡希納)的崇拜有關,但從錢幣上看不到這位印度教神祇黑天的圖像,其大多數錢幣上描繪了濕婆和公牛,這種錢幣後為閻膏珍所仿製。從其銘文來看,他對耆那教似乎更有興趣,其銘文大多數是關於耆那教的,佛教的很少。從銘文上看他對馬土臘所在的恆河上游一帶控制牢固,從錢幣的發現來看他曾統治過西巴基斯坦和阿富汗部分地區,但對其統治的有效程度則難以斷定。許多學者認為在其統治的後期出現了衰落,他的錢幣在西北一帶難得一見,故很可能已與西北諸省失去了聯繫。
韋蘇提婆統治的衰落促成了丘就卻的崛起。由於韋蘇提婆統治中心南移,他對西北諸省乃至月氏故地的控制力減弱,這對於居住在東北部山區的丘就卻來說是一個發展壯大的有利時機。根據《魏書·西域傳》及近人考證,貴霜治地大概在《大唐西域記》所載達摩悉鐵帝的都城昏馱多,位於wakhan西部ab∼jpanja河左岸,處在阿姆河上游南岸及克什米爾以北的狹長山區中。丘就卻首先統一了周圍的四翕候,自立為貴霜王,進而西侵安息,佔領高附(今喀布爾一帶),在其力量壯大後,又佔領了此時可能已與韋蘇提婆失去了聯繫的濮達即原大夏,爾後又面下佔領了罽賓,將原來的月氏王國盡為己有(」悉有其國」),儘管漢文史料未明言丘就卻是否南下佔領馬土臘,但韋蘇提婆的統治確實就此告終,其時大約在公元40年或41年,即迦王紀元98或99年。
丘就卻是佛教的熱衷者,在他的錢幣上有一尊佛陀坐像,他還自稱」正法的堅定信仰者」。據羽溪了諦在《大月氏佛教》中的考證,丘就卻與馬鳴同時。他曾以馬鳴、佛缽、一億金錢作為華氏國王求和的條件,一說是馬鳴、佛缽、三億金錢。《付法藏傳》、《法顯傳》等多種中國史料記載月氏王至弗樓沙(白沙瓦)求取佛缽運回北方,由於兩代迦王都定都此地,不可能將佛缽取至北方供養。丘就卻父子定都北方的巴克特拉,而閻膏珍不信佛法,故來取佛缽的只能是丘就卻。《婆藪盤豆法師傳》雲馬鳴為佛滅後五百年時人,正與丘就卻之時相當。又馬鳴為脅尊者再傳弟子,其與脅尊者相差近百年也很合理。馬鳴《大莊嚴論經》卷三、卷六兩處提及迦王一世(真檀迦膩吒王),卷六雲」我昔曾聞,拘沙種中有王,名真檀迦膩吒,討東天竺……」,可見馬鳴以前確有迦王一世,如認定丘就卻與馬鳴同時,迦王一世就肯定在丘就卻之前。從中還可看到,丘就卻利用馬鳴篡改歷史,將月氏族的迦王改為拘沙(為貴霜即kuhan的別譯)種,即貴霜族,由於馬鳴聲譽極高,名震全印,於是後世諸國都只知道貴霜,不知月氏了,月氏諸王也就成了貴霜之王。
丘就卻享壽八十餘歲,其子閻膏珍即位時肯定已不年輕。一般認為,閻膏珍約於公元75年即位,在位二十餘年。閻膏珍即位後繼續征討天竺,使貴霜帝國的領土更為擴大,達到極盛狀態。他在錢幣上稱為wemakadphises,還發行了印製精良的金幣。由於其父丘就卻不再沿用迦王紀元,故閻膏珍使用了多種紀元,其紀元年代數大至279,小至122,顯然用的不是一個紀元,由此致使一些學者誤認為在他與丘就卻之間尚有一個權臣當國。至於他所用的紀元究竟是哪幾種尚難考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既未延用一種固定的紀元,又未創立自己的紀元。
月氏與貴霜的混淆由來已久,丘就卻以月氏為貴霜,將月氏王說成貴霜種,《後漢書》又」本其故號」,將貴霜稱為大月氏。而既雲」本其故號」,則可能貴霜王亦曾自稱月氏王,這種假說得到了證實。的一個金筒銘文中,提到之王,應當是月氏的對音。銘文中提到是(即丘就卻)的兒子,號稱大王、王中王。應為前文中的即,為月氏之王。應為中文史料中閻膏珍的對音。銘文中還提到五個前月氏王。此五王可能是迦膩色伽一世以前的月氏王,由於迦王一世、胡維什卡、韋蘇提婆是當時人所共知的三個月氏王,故不再提及。為稱號、族名或姓氏,故五王名字後都有此詞。在其他銘文中,還提及父子,其稱號為州長、大州長,此父子或與父子為一。可能丘就卻父子親兼馬土臘這一重地的州長,迦王一世也有大州長的稱號。
月氏與漢王朝一直有良好的關係,因為雙方面臨著一個共同的強敵∼匈奴。閻膏珍繼承了月氏的這一傳統,在西域多次支持漢西域長史班超,助其平定疏勒,擊破莎車。閻膏珍自恃為大國之君,且有功於漢,欲求娶漢公主以結盟好,但在班超眼裡,月氏(貴霜)不過同西域屬國一樣,應當是漢朝的藩屬,不應同漢室分庭抗禮,於是斷然拒絕了閻膏珍的請求。此事大大刺傷了閻膏珍的自尊心,於是派副王謝(sahi)率精兵七萬於公元90年來攻班超,結果敗歸求和,自此年年向東漢王朝貢獻。這一事件打擊了貴霜帝國的實力,更為嚴重的是損害了閻膏珍大國之君、王中之王的形象,使其中亞強國的地位受到動搖。對於閻膏珍晚年的統治情況難於悉知,但其處境似乎不佳。在他死後,伽德菲塞斯王系即貴霜王朝即告終結。
多數學者認為閻膏珍的後繼者是迦王一世,但這種觀點既不符合佛教史料,又會使韋西什卡(vajeska)與迦王二世和迦王一世與胡維什卡統治時間相互衝突的問題無法解決。從佛教史料及銘文來看,他們都是單獨進行統治的君主,根本沒有與他人分治國土的跡象。因此有些學者提出的迦王二世與胡維什卡分治月氏王國的假說純屬想像,無任何證據。繼閻膏珍而立的月氏王應為韋西什卡,他是來自小月氏的推翻貴霜王朝並重建月氏王統的新月氏王。
呂澄先生認為迦膩色伽王是小月氏人,因為其名字前有」真檀」二字,真檀即于闐的別稱,可見其為原居于闐的小月氏人(6)。但真檀、于闐不僅可視為地名,也可視作月氏的異譯(7)。馬鳴《大莊嚴論經》提到的真檀迦膩吒王(迦王一世)並非出自于闐的小月氏,真檀只是」月氏」的意思。但歷史上確有小月氏王存在,《馬鳴菩薩傳》曾提及」北天竺小月氏王」,此小月氏王統即是由韋西什卡與迦王二世父子開創的後期月氏王統。
韋西什卡父子均未發行貨幣,只能從銘文及其他史料中發見其歷史。卡蘭納的編年史提到胡什卡、朱什卡和迦膩色伽,一般認為朱什卡即是韋西什卡,他在克什米爾修建了朱什卡普臘城及寺院,又興建了賈亞斯瓦米普臘城,可見他是一個熱衷於佛教並對罽賓進行了有效統治的國王。在他所用紀元第二十年的銘文中,他稱為大王、王中王、大帝,又稱貴霜胄裔。在其紀元的第二十四年、二十八年銘文中,他用大王、王中王、天子、王這些迦王一世等用過的月氏國王最高稱號,不再用貴霜胄裔的稱號。
韋西什卡所用的紀元究竟始於何年引起了許多爭論。許多學者認為他所用的即是迦王一世紀元,這顯然是錯誤的。因為韋西什卡紀元數至少從二十開始,此時迦王一世尚且在世,韋西什卡怎麼可能自稱大王、王中王呢?而且如此則迦王二世(韋氏之子)又與胡維什卡的統治時間相衝突,顯然不合理。根據卡蘭納的編年史,朱什卡(韋西什卡)與迦王(二世)在胡什卡(胡維什卡)之後,故韋氏所用紀元絕非迦王一世紀元。那麼韋西什卡是不是沿用閻膏珍的紀元呢?前文已述閻膏珍並未創立新紀元,而且他所用的紀元數都遠遠超過了二十,故韋西什卡未用閻膏珍所用過的任何一種紀元。因此韋西什卡很可能在即位之初就創立了新紀元,此紀元應為公元78年紀元即所謂塞種紀元。
韋氏紀元為其子迦王二世所沿用,迦王二世有第四十一年紀元數,而他又於漢安帝元初年間(公元114∼119年)在位,故韋氏紀元肯定始於公元80年左右。前文述及閻膏珍約公元75年即位,若認定韋氏紀元始於公元78年,必然又與閻氏統治時間衝突,對這一問題如何解釋呢?韋西什卡儘管在公元78年即位,但他當時只是小月氏一個部派的首領,並非大國之君。月氏族西遷之時,有一部分月氏人不能遠行,保南山羌,號小月氏,分居在羌以西遠至蔥嶺的遼闊地帶。由於漢朝屢擊匈奴,使天山以南的小月氏有了生存和發展的機會,其中一部後來西逾蔥嶺,在阿姆河上游的山區裡居住下來,不斷發展,在閻膏珍統治末年時崛起,繼而進佔整個貴霜帝國,恢復月氏王統,其首領便是韋西什卡。這並非是純粹的假說和故事,從《大唐西域記》中可以找到依據。
據《西域記》卷三迦濕彌羅條雪山下王傳說及卷十二呬摩呾羅國條記載,迦王一世死後,訖利多種稱王,毀滅佛法,吐火羅國(大夏)呬摩呾羅(雪山下)王便招集國中勇士三千,化裝為商賈,多帶寶貨,暗藏兵器,翻山越嶺,進入罽賓(迦濕彌羅),雙從三千人中選出五百精銳以獻寶為名進入王宮,刺殺了罽賓王,放逐其宰輔,佔領罽賓,復興佛法,時在佛滅第六百年。從時間上看,韋氏崛起在公元一世紀末期,接近佛滅第六百年。又據卡蘭納的編年史,朱什卡(韋西什卡)在罽賓修建城市和寺院,對之進行了有效的統治,與雪山下王佔領罽賓、復興佛法的業績相當。玄奘還提到呬摩呾羅」其先強國……蔥嶺之西,多見臣伏」,而此國不過是一個方三千里的山間小國,史料上也未見此國曾為雄霸嶺西的強國記載,只能說是由此國發跡的國王后來成為盡佔蔥嶺以西廣大疆域的帝王。而韋西什卡父子正為佛滅六百年左右佔領罽賓及整個貴霜帝國的君主,與此雪山下王相當。因此可以斷定韋西什卡正是玄奘所提及的雪山下王。
韋西什卡為小月氏一部的首領,他趁著丘就卻、閻膏珍父子率領五部翕候在外征伐、故地空虛的時機,帶領自己的部族悄悄西逾蔥嶺,來到原五翕候轄區西面土地肥沃的呬摩呾羅地區定居,並逐步發展壯大。在閻膏珍統治末期,他趁機奇兵突襲,佔領易守難攻的罽賓,以少勝多,奠定了帝王基業,後來也許是閻氏死後,他又出擊各地,佔領了整個貴霜帝國。大概在他在位二十年時(公元97年),才開始自稱大王,但此時貴霜勢力尚未完全消除,故不得已自稱貴霜後裔,此舉與閻膏珍自稱月氏王一樣不過是一種策略,並非他真的是貴霜族人。在其紀元二十四年、二十八年及其子迦王二世的銘文中,就再也沒有貴霜胄裔的稱號了。
膏珍之後貴霜王朝是否還存在、韋氏父子及其後諸王是月氏人還是貴霜別支,這些問題尚未有一致的結論。《後漢書》雲」月氏自此(閻膏珍滅天竺)之後,最為富盛,諸國稱之皆曰貴霜王。漢本其故號,言大月氏雲」,給後世留下一個模糊混淆的記載。諸國稱之皆號貴霜王一事得到了證實,以致後世印度及西方學者還多以為貴霜為月氏的代稱,既然如此,為什麼卻說月氏此後最為富盛呢?可見《後漢書》作者是將貴霜視為月氏族一支的,故本其故號,仍稱之為大月氏。但後世中國史書及佛教史料全然不提貴霜二字,只言月氏,這是否都是本其故號呢?韋西什卡既未沿用閻膏珍所用的任何紀元,又未採用kadphises的稱號,從其名字及其子號迦王來看,他是以迦膩色伽王系的繼承人自居的,不屬貴霜系統。根據佛教史,自東漢靈帝時來華的支婁迦讖、支曜及稍後的支亮、支謙等人都被認為是月氏人,故以支為姓。如果當時不是月支人當國,則在月氏政權早已被滅百年之餘,他們只能作為貴霜人,或姓」歸」、」桂」,不大可能以支為姓。而當時及後世來華的所謂貴霜國人從未見以貴霜近音為姓的,可見貴霜帝國早已不復存在。又據《三國誌·魏書》記載,太和二年(公元229年)十二月癸丑,大月氏王波調(韋蘇提婆二世)遣使奉獻,以調為親魏大月氏王。此國使者既然接受」親魏大月氏王」的封號,足證此時國王為大月氏人,絕非貴霜族(大夏)人。余太山以為貴霜與月氏同出gasiani部,二者都是gasiani的對譯,故授予波調的」大月氏王」與」大貴霜王」無異,不能由此證明波調是月氏人。即便二族同出一源,也不能由此抹殺二者之間的差異,二族一為征服者,一為被征服者,豈可混為一談!使者對兩種稱謂的差異當然非常清楚,因為此國一直與漢室及後來的中央政權保持著密切的聯繫,使者絕非對漢文化毫無所知之人。若波調實為貴霜人,使者怎敢把」親魏大月氏王」的稱號帶回去?譬如當今英美兩國同出一源,皆說英語,若因此便稱美國總統為英國國王,封英王為美國大總統,豈能為人接受!因此閻氏之後當國者皆為月氏人,並不存在所謂的第二、第三、第四貴霜。
繼韋氏而立的為其子迦膩色伽二世。迦王二世為迦王一世之後最偉大的月氏王,在他統治時期,月氏帝國達到極盛狀態,疆域極為遼闊,其勢力範圍向東一度逾越了蔥嶺,迫使疏勒等國獻質臣服,西北包括索格底亞那、花拉子模、大宛,南方的旁遮普、信德、馬土臘、恆河河谷乃至比哈爾邦等地都屬其領土。玄奘《西域記》卷一、卷四等多處提到迦王二世,雲其」威被鄰國,化洽遠方,治兵廣地,至蔥嶺東,河西蕃維,畏威送質」,而《後漢書》記載疏勒國臣磐曾於安帝元初年間被送往月氏為質。這表明迦王二世在元初年間當國,並且聲勢赫赫,威振遠方。他還於迦畢試、健陀羅、支那僕底等三處修建伽藍,使質子三時居住,照顧畢周。他處處效仿迦王一世,倡導佛法,修建伽藍,還開採礦產,興修水利,發展商業,使月氏帝國在政治、經濟、文化諸方面達到極盛狀態,甚至超過了其祖先迦王一世治時。
由於許多學者將迦王一世定為閻膏珍的後繼者,致使迦王二世與一世的事跡相互混淆,難以分辨。但根據佛教史料可以對之大致劃分。與脅尊者同時並召集第三次結集的是迦王一世,馬鳴《大莊嚴論經》與《大毗婆沙論》所記史事屬一世,而威振西域、迫使河西蕃維獻質的為迦王二世。《雜寶藏經》卷七所記是將迦王一世、丘就卻、迦王二世等諸王事跡混在一起,而擁有智臣摩羅、名醫遮羅迦的或許是迦王二世,因為迦王一世的輔相為天法。《雜寶藏經》雲迦王時」四海之內,三方已定,唯有東方,未來歸附」,故欲逾蔥嶺東征,後終未果,此迦王當為一世,其東征也許是為了光復故土。《付法藏傳》卷五記迦王之事最悉,基雲三海歸化,北海未服,迦王欲興師北伐,臣民厭戰,乘其衰病之時被覆捂殺之,此迦王當為二世,因為其時蔥嶺以東已在其勢力範圍之內,無須東征,此次北伐或許是為了復仇,即征討極北之地的匈奴殘部。迦王二世的這次北征給他本人及國家帶來了悲劇性的結局,導致臣民離心,身死非命。迦王一世至其紀元二十八年時終老,同年胡維什卡即位,可見政權是順利交接的,不存在被弒問題。據阿剌(ara)刻文,迦王二世為韋希什卡之子,故應於韋氏紀元二十八年(公元105年)繼立,又據馬土臘和西旁遮普的銘文,他可能是在韋氏紀元54年及60年仍在位,其統治大概結束於韋氏紀元60年(公元137年)。
迦王二世由於死於非命,在他死後可能國家出現了一段時間的混亂,國勢也由此而衰,四境出現分裂和叛離的情況,但月氏王國儘管受到嚴重削弱,卻依然存在,此後又出現了一個迦膩色伽王,通稱迦王三世,他也許是二世之子,也許是其孫子或其他的月氏王族後裔,但可以肯定的是由他結束了帝國的混亂局面,保住了帝國的統一和大部分疆域。根據其貨幣和卡蘭納的編年史,他的領土包括巴克特裡亞、健陀羅、錫斯坦、旁遮普、克什米爾等地,但帝國南方的重地馬土臘及北方有索格底亞那、花拉子模地區可能已經喪失。迦王三世發行了大量貨幣,統治時間相當長,或許在四十年以上。
繼迦王三世而立的是韋蘇提婆二世,他的貨幣發現相當稀少,或許在他統治期間帝國遭到進一步的衰減,他是月氏王國最後一個君主,卻在中國正史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前文已述他於公元229年遣使至奉獻,被魏封為」親魏大月氏王」。在他之後,由於薩珊王朝的興起,月氏王國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從此統一的月氏王國不復存在,只留下盤踞一隅的殘餘政權或大國附庸。
貴霜王朝及大月氏王國的世系問題是一個十分重要而又非常複雜的問題,它不僅關係到中國、印度及中亞諸國的歷史,還涉及到佛教史尤其是禪宗西天二十八祖說,許多學者對此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但經過長達百年的研究,迄今尚無一個令人滿意的結論。儘管新的資料不斷被發掘出來,卻仍然無助於定論的產生,因為大家對新資料的理解和解釋紛亂不一。本文試圖以漢文資料為主,結合考古成果,提出一個近乎史實的假說。
月氏始滅大夏,後又為先據大夏的貴霜族所滅,復又由小月氏取代貴霜王朝,復興月氏王統,其間曲折複雜,難以悉知。今且據上述考證,將月氏及貴霜王朝諸王世系簡表列之如下:
迦膩色伽一世(公元前58年∼前31年),在位二十八年。胡維什卡(公元前31年∼公元元年或更遲),在位約三十年以上。韋蘇提婆(約公元元年或稍遲∼約公元40年),在位三十年以上。丘就卻(約公元40年∼公元75年),在位約三十五年。閻膏珍(約公元75年∼約公元95年),在位二十餘年。韋西什卡(公元78年∼公元105年),在位二十八年。迦膩色伽二世(公元105年∼公元137年),在位三十二年。迦膩色伽三世(約公元150年∼公元195年),在位四十餘年韋蘇提婆二世(約公元195年∼公元230年),在位三十餘年。
大月氏位於絲綢之路中段,是中國文明和西方文明的碰撞點,它的文化藝術成果兼具了東西兩方特色。法國考古學家在烏茲別克斯坦的鐵爾梅茲市發現了一處古城遺址。這座古城在2000多年前曾繁榮一時,是當時中亞大國貴霜王國的商業和文化中心之一。最新出版的法國國家科研中心期刊稱,該中心考古學家萊裡希領導的小組經過幾年努力,在阿姆河河谷沿岸地區發現了古代鐵爾梅茲的城牆遺址。這段用於軍事防禦的城牆長500米,牆周圍至少還發現了15座方形的塔。有關專家目前正在對這些遺址進行進一步發掘。
鐵爾梅茲位於烏茲別克斯坦南部阿姆河地區,鄰近阿富汗。考古資料顯示,鐵爾梅茲興起於公元前3世紀左右。公元前1世紀,貴霜王國建立並逐漸強盛,由於建國的大夏人原先臣屬於大月氏國,中國古代也稱貴霜王國為大月氏。
貴霜王國所處地域是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因而成為溝通歐亞經濟文化聯繫的咽喉要道和中轉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