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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11章 幸好是女子 文 / 閒閒的鞦韆

    出雲祥殿,已是黃昏時分。阮雲歡也不用太監引路,獨自穿過御花園,向明德門方向而來。

    剛剛行至太液池畔,但見寒枝老樹間,一個青色的身影慢慢轉出,垂著頭,迎面而來。阮雲歡微微揚眉,淺笑道,「原來是沈家妹妹,一向少見!」眸光向她身上一轉,但見雖然厚厚的棉衣包裹,仍然難抑她瘦削的身形。

    從冬獵到現在,已近兩個月,她滑胎之後,竟然沒有將養過來。

    沈子涵似乎吃了一驚,抬頭見了是她,微一遲疑,上前見禮,低聲道,「臣妾見過王妃!」一時間,心中百味雜陳,說不出是悔是惱,還是恨。

    當初,明知五皇子已與阮雲歡指婚,為了嫁入皇室,改變自己卑微的出身,還是硬擠身進去,搶一步進門有孕。原以為,阮雲歡行事顧及顏面,對自己縱有惱意,有著往日的情份,斷不會將自己如何。

    哪裡知道,大婚之時,她們姐妹易嫁,自己竟落在一個素有嫌隙,又行事狠毒,不顧臉面的阮雲樂手中……

    她眼底的恨怒,滿滿收入眼底,阮雲歡微微一笑,說道,「沈妹妹不必客氣!」抬手命起,問道,「妹妹這是何處去?」

    沈子涵微一抿唇,一手提了提手臂中挽著的籃子,輕聲道,「我們皇子妃要取梅花的花瓣做梅花酥酪,命臣妾取摘花瓣,這便回長信宮去。」

    阮雲歡垂目,果見她手臂中挽著一隻小小的竹籃,籃子裡已盛了半籃子的花瓣,不由微微一笑,說道,「怎麼如今福寧飲食如此講究,往日倒不知道!」

    沈子涵眸中露出一抹恨意,垂眸間便掩了過去,輕聲道,「有孕之人,胃口有異罷了!」

    阮雲歡點頭,說道,「也難為你!那日圍場中得了你的消息,一直掛念,只是探望不便,還望妹妹莫怪!」

    沈子涵聞她提到自己滑胎之事,心中恨意更是難平,低頭道,「多謝王妃!」語氣中,終究透出些荒涼。

    自從淳於昌大婚,恩愛皆被阮雲樂一人佔去,原本指望著生下長子,還能再爭恩寵,哪裡知道,竟然受人暗算。

    阮雲歡點頭,也不願再與她多說,只是點頭道,「妹妹保重,自然有日後,如今天晚,妹妹快些回罷!」

    沈子涵眉心微微一跳,倒也不問,只是福身為禮,請她先行。

    第二日。

    阮雲歡一早妝扮,待齊王殿下下朝回府,草草用過早膳,便相攜進宮。

    入長壽宮,但見皇帝正坐著與邵氏閒話,二人忙上前拜倒。皇帝擺手,說道,「正說你們,你們便來了!」目光向阮雲歡一掃,說道,「睿敏,你可知罪?」

    阮雲歡微微抬頭,輕聲道,「睿敏不知做錯何事,請父皇明示!」

    邵氏擺手,笑道,「大節下,也不怕嚇壞孩子!」向二人道,「起罷,有我呢!」

    皇帝皺眉,不滿道,「母后如此說話,讓朕君威何在?」

    邵氏笑道,「這長壽宮裡,只論父子,不論君臣,皇上還擺什麼君威?」見二人還跪著,說道,「還不起來說話?」命人將二人扶起,說道,「方纔正與皇上說祥雲的親事呢!」

    阮雲歡本就為此事而來,方纔已猜到幾分,聞言俯首道,「是!」轉向皇帝道,「父皇,祥雲與宋大人,確係兩情相悅,還請父皇成全!」說著又行下禮去。

    皇帝冷哼一聲,說道,「兩情相悅?如今蒼遼太子來朝,你卻要將朕親封的一個公主嫁給一個寒門探花,莫不是為了逃避和親?」

    阮雲歡微微勾唇,抬頭道,「回父皇,他二人七嶺一行便已有情,只是守禮不曾有什麼逾越。如今雖說是因蒼遼太子提京,宋大人才大著膽子相求,卻也確實是真情所繫。」

    皇帝微微揚眉,淡道,「他縱有真情,只是他出身寒微,如今也不過官至四品。祥雲系出名門,如今又貴為公主,他又憑什麼迎娶?」

    阮雲歡眨眸,說道,「父皇,宋大人自金榜高中,隨齊王殿下出征東海,一個文弱書生,卻衝鋒陷陣,立下纍纍功勳,連父皇也曾道,賞的輕了一些。只是他官職升的太快,恐助長他驕縱之氣,不能一升再升,如今他既有所求,倒不如恩准,一則全了他的心思,令他感激皇恩,二則,便以賜婚賞了他的功勳,豈不是兩全?」

    「兩全?」皇帝揚眉,眸中便帶出些笑意,點頭道,「被你一說,還是為朕著想!」

    阮雲歡俯首,說道,「睿敏身受皇恩,自當為父皇分憂!」

    「你……」皇帝一窒,瞬間哈哈大笑,搖頭道,「我倒忘了,你是只給桿子就爬的猴子!」

    邵氏也笑道,「這張小嘴兒當真是會討人喜歡。」

    皇帝點頭,向淳於信一望,問道,「老四,這樁事,你也是答應的?」

    淳於信掀袍跪倒,說道,「此事皆在父皇一念,兒臣如何膽敢答應?只是東海一戰,宋文傑隨兒臣出生入死,如今獨自在京,兒臣瞧著也覺孤單一些,還求父皇成全!」

    「出生入死!」皇帝低聲重複,閉了閉眸,低聲歎道,「當年隨朕出生入死的老臣,如今……」輕歎一聲,不再說下去,點頭道,「有這份情誼,也難怪你為他忙碌,只是你們要朕此時下旨,若是蒼遼國使臣提出質疑,又要如何解釋?」

    淳於信未語,阮雲歡卻微微挑唇,傲然道,「我大鄴皇帝獎賞自個兒的臣子,為何要向蒼遼使臣解釋?」聲音清潤,語氣淡然,卻自有一種睥睨之氣。

    皇帝一怔,一瞬間哈哈大笑,眸中便露出一些讚賞,點頭道,「睿敏!睿敏!可惜你是女子,若是男兒,怕朕的一眾皇兒也比你不上!」

    阮雲歡抿唇淺笑,說道,「父皇過獎!」

    淳於信卻側頭向她望來一眼,低聲道,「幸好是女子!」如果小狐狸變成個男子,他齊王淳於信又何處去尋如此良妻美眷。

    這話說的極輕,也只阮雲歡一人聽到,不禁微微勾唇,淡出一抹甜甜笑意。

    二人眉目之間的溫情,自然流露,只道旁人不知,卻哪裡知道,盡數滿滿的落在邵氏和皇帝眼中。

    念及先帝,邵氏微微一歎,低聲道,「身在皇室,又有幾人能得一段真情?自個兒沒有,能成全旁人,也算美事!」

    皇帝默然,想到賜死的皇后麻氏,想到寵及一時的各宮嬪妃,竟不知這一生,這許多女子,自己究竟更看重誰一些?一時心中悵然,微微點頭,說道,「兒臣知道!」喚二人起身,齊王妃磨墨,齊王執筆,擬旨賜婚,昔日的探花郎,如今的兵部參將宋文傑尚祥雲公主。

    大印落下,阮雲歡輕輕舒一口氣,再次向皇帝謝恩。

    旨意傳出,席秋月、宋文傑二人喜悅之餘,自然是大大鬆了口氣。而朝中眾臣、各大世家,均有不小的震動。

    宋文傑探花及第,文官武職,以軍功晉陞級快。只是他終究出身寒門,縱然前途無量,於大鄴朝整個朝堂來說,也並無影響。而祥雲雖是御封的公主,說穿了,也不過是外臣之女,又豈能與真正的公主相比?

    只是,宋文傑雖然沒有什麼根底,但朝中皆知,他是齊王殿下身邊得力之臣,在他身後,立著的便是整個齊王的勢力。而祥雲公主席秋月,表面看不過一個和親未成的外姓公主,可是她身後,可是整個席氏家族。

    這二人聯姻,是不是代表,數百年來,在數次大爭中處於中立的席家,終於站在了齊王一方?這讓整個朝堂,乃至名門世家,都不得不深思幾分!

    而蓆子謙,聞旨卻是一半喜悅,一半惆悵。喜的是,席秋月親事一波三折,如今總算不用和親異族,可以留在身邊。惆悵的是,席秋月雖非長女,卻是自幼捧在手心裡的女兒。如今塵埃落定,偏偏美中不足的是,沒有指婚給世家公子,卻只是一個寒門書生。

    正在喟歎,但聞門外小廝稟道,「大人,齊王殿下和宋大人來了!」

    蓆子謙一驚,忙起身將二人迎入廳來。

    行過君臣大禮,分賓主落座,蓆子謙命人奉了茶,便恭恭敬敬等著齊王殿下發話。

    淳於信身為男子,倒是第一次替旁人的親事奔波,瞧著蓆子謙,一時倒不知如何開口。但這是小狐狸安排的差事,又不能不辦,默默坐了片刻,才開口道,「大人想必已接到聖旨?」

    蓆子謙一見宋文傑同來,自然知道是為了此事,只是齊王殿下不語,這廳中空氣也如凍結住一般,聞他開口,忙應道,「是!臣深感龍恩!」

    「嗯!」淳於信點頭,一時又不知要說什麼,又默了片刻,向宋文傑一指,說道,「他便是宋參將!」

    同殿為臣,豈會不知道這位就是宋探花?

    蓆子謙心底苦笑,只得應道,「是!」

    宋文傑忙起身向蓆子謙拜了下去,說道,「小婿見過岳父大人!」

    蓆子謙雖對這門親事不滿,但事到如今,也不敢怠慢,見他行禮,慌的忙起身相避,回禮道,「駙馬大禮,臣愧不敢當!」

    淳於信淡道,「祥雲雖是御封的公主,但終究是席家的女兒,宋大人這個禮,是一定要見的。」

    蓆子謙忙道,「臣不敢!」忙親自扶宋文傑起身。

    齊王殿下點頭,便不再語。

    蓆子謙瞧著,心裡打鼓。要說這門親事已有聖旨下來,自己縱不願意也只得奉旨,這齊王殿下親來,莫不是還有旁的事?

    齊王殿下卻不知話從何說起,默默的飲了盞茶,搜腸刮肚想了片刻,才道,「三日後上元節,夫人可早一些進宮,與祥雲一見!」

    蓆子謙一愕之後,隨之大喜,忙連聲謝恩。

    女兒也只去歲回府小住,回宮後再也不曾見過,如今這終身大事已定,也不知女兒那裡如何,倒當真是掛念。

    齊王殿下想了一瞬,似乎再無話可說,點頭道,「告辭!」擱下茶盞,起身便走。

    蓆子謙愕然,怔了一瞬,才回神跟了出來,一路送出府去。瞧著齊王殿下與自己那新得的愛婿走遠,不禁拭汗。難道,這位尊神前來,就是帶宋文傑磕頭認親?

    「你就這麼說的?」阮雲歡一聽,便忍不住笑的打跌。

    「不然呢?」齊王殿下揚眉。

    「你……你去一趟侍郎府,只說這麼幾句話便回?」阮雲歡越想越是好笑,揉著肚子伏在床沿不起,指他道,「平日見你能言善道,怎麼今日竟無話可說?」

    淳於信被她笑的赦然,皺眉道,「這等指媒說親,本就是深宅婦人的事,你偏要本王帶著宋呆子走這一回,難不成要本王問什麼彩禮嫁妝?」

    阮雲歡聽著有理,忍笑道,「如此便好,王爺走這一遭,令席侍郎不至小瞧了宋呆子便好!」想著當時的情形,蓆子謙必然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禁又再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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