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1章 這是要陳留自己養兵 文 / 閒閒的鞦韆
今年的冬天,份外的冷,大雪紛飛,地凍山河。皇帝傳旨,除夕夜,御園不開,皇宮夜宴,便設在金鑾殿後的勤政殿上,只傳身有皇封,四品以上的官員、誥命伴駕。
勤政殿?
睿敏郡主聞旨,不由挑了挑眉。這一次的宮宴,怕沒有那麼簡單罷!
阮相府中,阮雲樂本來沒有皇封,只是她已是指婚的齊王妃,依例也需入宮赴宴。申牌時分,文武百官,各府誥命、小姐們按規矩,分從承恩門、恩澤門進宮,而由金華門進宮的,卻只有阮雲樂一人。
阮雲歡隨著秦氏,先在承恩殿謝過恩,等齊阮雲樂,才隨著引路太監,向勤政殿而來。
勤政殿內,早已百官侍立,眾夫人、小姐隨著小太監的引領,按品行入兩側備好的案席。
鼓交三通,太監唱贊,「皇上駕到——!跪——」
群臣與眾夫人、小姐齊齊起身,伏跪於地,山呼萬歲。
皇帝緩緩自屏風後轉出,在階上御案後落座,才抬手道,「平身罷!」
「謝皇上!」殿上呼聲轟然,眾人盡皆起身,在原地恭立。
阮雲歡略略抬頭,這才看到,隨著皇帝同來的,竟然沒有各宮嬪妃,卻只有一個數月前奉旨佐理朝政的端王,二皇子淳於順。不禁眉端微挑,目光便向立在階前的五皇子淳於昌望去。
淳於昌與寧王淳於康並立在御階之下,仰首望著居於皇帝下首的淳於順,但見他往日俊雅的面容,多了一抹威嚴,溫和的眸光,添了一絲睥睨之色,一時竟錯不開眼。
那個光芒萬丈,光風霽月一般的男子,此刻,站在離皇位如此之近的距離,遠遠在他之上。而,他們向上的跪拜,彷彿也被他承受了過去。難道,去了一個太子,他會是下一個阻擋自己通往皇位之路的人?
群臣肅立,各府誥命、小姐也均無聲。皇帝凌利眸光向殿上一掃,緩緩開口,說道,「今年,是我大鄴朝的多事之秋,先有幾木小國膽敢引兵犯境,再有東海落日,與幾木狼狽為奸,不想連那西南的昔久國,也膽敢覬覦我大鄴天朝。」
眾人聽他在這除夕宮宴中突然議及朝政,均是一怔,卻只能躬身,應道,「是!」
阮雲歡卻悄悄勾了勾唇,心中暗道,「果然!」
皇帝接著道,「所幸我大鄴猛將如雲,朕又有子如虎,教幾木獻降,落日喪膽!」
此言一出,殿上頓時一片讚譽之聲,大讚皇帝英明神武、雄才大略、文韜武略、勵精圖治云云。
皇帝面含微笑,聞殿上讚譽之聲漸漸落了下去,才道,「朕若無卿等輔佐,我大鄴豈有今日?便只說那幾木小國,突施偷襲,又有逆賊麻天昌,竟然置我大鄴安危於不顧,曲節投降。幸好有定遠大將軍、鎮國大將軍為朕分憂,才將敵寇殺退,揚我國威,還我大鄴安寧。」
朝臣聞言,立時便有人讚定國公湯氏、靖安侯公孫氏皆是滿門忠烈。立在湯思炎和公孫明遠近處的眾臣,更是一片傾佩讚歎之聲。
皇帝滿意的看著殿內群情振奮,點頭道,「湯大將軍、公孫大將軍故然勇猛,此一役,卻也多虧公孫節度使驍勇,智計百出。此次若不是他,怕是縱有湯將軍、公孫將軍增援,幾木大軍也不知要侵我多少疆土,害我多少百姓。」
眾人一聽,這才知道,他繞這般大一個圈子,是為了嘉獎新晉的陳留節度使公孫五公子公孫寧,不由滿頭黑線,又忙轉向公孫寧,又再一陣讚譽。
公孫寧雖是二品,但他如今是外任大吏,又是鎮守邊疆,此刻就立在公孫明遠身後,尚在自己兩個哥哥之上,聞皇帝點名,忙出班跪倒,說道,「幾木小兒聞我大鄴出兵,早已聞風喪膽,臣不過是恰逢其會,不敢居功!」
「噯——!」皇帝擺手,目光卻向六皇子淳於堅身後的秦天宇一掃,淡道,「公孫節度使何必自謙?朕也久經沙場,豈能不知,那沙場上,憑的便是英勇和智計。有多少人恰逢其會,卻損兵折將,而你卻只以五千精兵,不但與敵周旋,寸土不讓,還能在敵國大軍之中取敵將首級,豈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秦天宇聽的臉色乍青乍白,忙出班跪倒,向上磕頭,說道,「臣有負皇恩,請皇上治罪!」滿朝武將之中,定國公湯老將軍早已卸甲,如今只領著一些閒差,而朝中堪用的武將,除建安侯秦義之外,便以護國上將軍秦天宇為首,其次才是鎮國大將軍公孫明遠,定遠大將軍湯思炎等人。
此刻秦天宇聞皇帝語氣不善,頓時額頭冷汗直冒,他重傷初癒,身體猶虛,此時驚亂之下,寬袍中的身體,便忍不住輕輕顫抖。
皇帝淡哼一聲,說道,「上將軍也算身經百戰,此一次步應關一戰,卻為何會有此失誤?令我大鄴損兵折將?」
秦天宇磕頭道,「是微臣一時失策,令敵軍有可趁之機!」口中雖將罪責領下,心裡卻直呼冤枉,如果不是倪厚急於戴罪立功,擅自開關迎敵,步應關怎麼會如此容易被人攻破?
此時公孫寧卻向上行禮,大聲道,「稟皇上,上將軍雖失雄關,但他臨危不亂,帶兵退守淺水,才使大軍將傷亡減至最少,雖然有罪,卻也有功!」
自靖安老侯爺愛女逝後,十多年來,靖安侯府與建安侯府之間,明雖平靜無波,實則暗潮洶湧,朝中文武,又有誰不知?此時突然聽到公孫寧替秦天宇分辯,不由皆是一愕。
秦天宇也是微詫,但此時已無瑕細想,只是拜伏於地,靜等皇帝發落。皇帝輕輕點頭,說道,「上將軍身受重傷,至今方愈,也足見當時已經盡力,只是若是不罰,又如何服眾?」微一沉吟,說道,「也罷,念你重傷初癒,又經兒女新喪,便罰俸一年,交回上將軍虎符印信,回家養著罷!」
這可是被奪了兵權啊!
滿朝文武臉色皆變,微躬著身子,大氣也不敢出。
右側女賓席後立著的秦大夫人臉色驟白,一手以帕子捂了嘴,便險些哭出聲來。
秦天宇身子一顫,卻只能以首叩地,顫聲道,「臣遵旨,臣謝主隆恩!」重重磕了三個響頭,抖著手,自懷中摸出虎符印信,雙手高舉過頭。
小太監下階取上,呈在皇帝面前。
皇帝輕輕點頭,說道,「上將軍起罷!」
秦天宇再次謝恩,才起身退下。一時間,朝中武將的目光,盡數落在御案上的虎符之上。若是得了它,那可是二十萬的兵權啊!
皇帝手指在虎符上輕點,目光掠過群臣,唇角卻帶出一絲酷冷的笑意,瞧了瞧仍跪著的公孫寧,淡淡一笑,說道,「公孫節度使年紀輕輕,就有此功勳,再過幾年,便可蓋過你的父兄了!」
公孫寧見禮,說道,「皇上過獎,微臣不敢!」
皇帝淡淡一笑,說道,「節度使過謙了!陳留經此一役,怕是哀鴻遍野,民不聊生,節度使初當大任,想來有許多難處,如今,朕許陳留免三年賦稅,好好休養生息罷!」
公孫寧大喜,大聲道,「臣代陳留百姓,謝皇上隆恩!」說著重重磕下頭去。
皇帝點頭,說道,「聞說麻天昌降敵,幾木大軍攻入陳留,陳留許多百姓同大軍一道,與敵軍血戰,當真是令人讚歎!」
公孫寧點頭,說道,「陳留地處邊塞,百姓習武,民風彪悍!大戰起後,陳留被佔,眾百姓群起相抗,可惜手中無刀無劍,只能以農具以死相擠,整個陳留,青壯男子竟然大多戰死,便是婦人也有許多不屈而亡!臣等能奪回陳留,實則陳留百姓居於大功!」
這一番話,將眾人說的聳然動容。皇帝點頭,說道,「原來留守陳留和步應關的將士,一共十萬,如今除補齊這十萬人馬之外,朕再許你另招陳留百姓組建五萬軍隊,供給武器,讓他們保護家園!」
前邊的免賦三年,尚在眾人預料之中,可這另建軍隊,可是在朝廷的編制之外,完全握在公孫寧手中啊!滿朝文武不禁面面相覷,暗暗咋舌。皇上對這位公孫五公子,是如何的恩賞?
公孫寧也是一怔,隨即磕頭謝恩,一時琢磨不透皇帝的心意。
阮雲歡微微揚眉,抬眸向皇帝掃去一眼,心裡暗罵,這隻老狐狸!
一連兩項恩賞,任何一樣,都足以撫慰陳留百姓,如今他一賞便是兩項,又豈止是為了陳留百姓那麼簡單?
公孫寧是靖安侯庶子,如今出了外任,鎮守一方,照規矩不得攜帶家眷。也就是說,奉嘉公主日後要想離京,也得經過他皇帝的御旨聖批。握住了奉嘉公主,又豈會怕他公孫寧有什麼反心?他先免賦稅,後許增兵,分明是要陳留自己養這五萬精兵,這是要陳留自己養兵,卻為他大鄴所用啊!
皇帝見公孫寧禮罷,含笑點頭,說道,「節度使平身罷!」
「是,謝皇上!」公孫寧應,起身退了回去。
眾臣見罰了秦天宇,賞了公孫寧,目光均向立在武將之間的秦鵬望去。公孫明遠和湯思炎回京之日就受了賞,接下來的,就是拆穿申屠傑的秦鵬了!
哪裡知道,皇帝臉色一沉,冷聲道,「外寇也倒罷了,我大鄴國力昌盛,又怕著誰來?讓朕心痛的,是太子身為一國儲君,不思報效,卻竟然私自起兵,欲拭父殺君,取而代之!」
眾人聽他突然提到太子,均是心頭一震,屏息凝神,不敢出一點聲息。
太子逼宮失敗,被打入天牢之後,皇帝始終未說如何發落。眾人心中猜測,或者皇帝顧念父子之情,不忍處置,或者,根本是將那個讓他失望的兒子忘了!
眾臣正暗中猜測,卻聞皇帝將話一轉,說道,「朕與太子父子一場,落到今日,朕甚是心痛,今日,本是團圓之夜,他卻獨囚天牢……」微微闔眸,側頭道,「傳旨,帶太子上殿,與朕一同過最後一個年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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