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7章 沒有放不下什麼人嗎 文 / 閒閒的鞦韆
倪纖雲僵立於地,但覺整個身體,由內向外,一寸寸的變冷。是啊,自己已不再是原來的倪纖雲了,如今的她,不過是阮一鳴的姨娘!
雙手,慢慢的握緊,整個身子,不自覺的輕輕顫抖。不會忘!她怎麼會忘,在紫菱洲,那一個多月的折磨?
只是……
仰起頭,便可見假山之後那堵灰色的高牆。以她的功夫,要想越牆而過,輕而易舉,可是如此一來,自己便成了淫奔之人,恐怕今生今世,再也無顏立在舊日親友之前,也再也無法在帝京立足。
突然間,方才阮雲歡的話在耳邊響起,「你要翻身,擋你路的人,可不是我阮雲歡……擋路的人……擋路的人……」
是啊,若想翻身,擺脫身為妾室的窘境,她不能離開相府,卻只能在這片天地中,爭自己的一席之地!
倪纖雲咬牙,驟然轉身,穿過寒風中飛舞的雪花,快步而去。
直到行出園子,青萍送趙承離去,白芍才輕聲道,「小姐,那倪姨娘當真是糊塗,進府已快半年,還當自個兒是倪家大小姐,竟和小姐如此說話!」
阮雲歡微微一笑,說道,「倪纖雲心高氣傲,莫說是給人為妾,便是配一個尋常世家公子,怕也是心有不甘,如今落到這個地步,自然是難以接受!」
白芍挑了挑眉,想到石牢中的風追月,低聲道,「那風侍郎見秦家不會迎娶風大小姐,便再不把女兒當人,若是倪厚回來,得知倪大小姐給咱們家做了姨娘,不知道是不是也如風侍郎一般,再也不管不顧?」
阮雲歡搖頭默然。
第二日黃昏時分,帝京城突然大雪紛飛,一時間,行人絕跡,店輔關閉。而也就在此時,一輛青油馬車自相府後的一條巷子緩緩馳出,穿街過巷,在刑部後衙的巷子停下。
趕車人在兩扇緊闔的門上輕叩,門聲輕響,木門輕輕打開一線,露出一張清俊的男子側臉,輕輕向趕車人將頭一點。
車內躍下兩名身裹黑色抖篷的女子,閃身進入木門,木門悄無聲息的關上,彷彿從來沒有打開過一般。
清俊男子在前,兩名女子在後,三人不交一語,默默的穿過刑部幽暗的迴廊,向刑部大牢而來。
大牢守衛見男子行來,微微躬身,喚道,「辛大哥!」
「嗯!」辛清點頭,向他將手一擺。
那人會意,當即將牢門打開,竟然不向他身後女子多瞧。辛清取了一盞燈籠在前引路,引著二人穿過幽長的夾道,向牢房深處而去。
刑部大牢不比京邑司,並不關押尋常囚犯,牢房雖大,卻並沒有幾人。
繞過最前一排牢房,辛清在一扇牢門前停下,側身向身後女子施禮,低聲道,「小人便在附近,小姐若是有事,喚一聲兒便是!」
牢房內,李成璧受燈光驚擾,自抱著的雙膝中抬起頭來,一眼看到牢外的兩名女子,不禁瞳孔一縮,尖聲道,「我已經認罪,你還要怎樣?」聲音顫抖,顯然極為恐懼。
當前的女子抬手,慢慢將抖篷的風帽掀起,淡淡一笑,說道,「李公子,別來無恙!」
燈光照上女子玉白的容顏,竟然令這昏暗的牢房添了一抹光華。李成璧一見之下,大吃一驚,叫道,「阮雲歡,是你!」
「若不然,李公子以為是誰?」阮雲歡微笑。
李成璧抿唇,死死盯著她,冷聲道,「你來做什麼?可是來瞧我李成璧的笑話?」
阮雲歡淡道,「李公子不過是死囚一個,還有什麼笑話好瞧?」
李成璧臉色瞬間慘白,仰了頭,慘笑出聲,喃喃道,「是啊,我李成璧只有等死,還怕什麼旁人笑話?」
阮雲歡向他注視片刻,緩緩道,「李成璧,你當真想死?便沒有放不下什麼人嗎?」
李成璧身子一動,卻側過頭去,淡淡道,「與你何干?」
阮雲歡低聲道,「李成璧,你若果然想死,沒有人能救得了你,若是你想活,便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
李成璧似乎聽到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唇角挑開,笑出聲來,笑聲越來越大,笑的身子直顫,笑的流下淚來,卻最後更是指著阮雲歡大笑不止,上氣不接下氣的道,「阮雲歡,你會救我?你想讓我李成璧相信,你會救我?哈哈哈哈……」
阮雲歡淡淡的望著他,臉上平靜無波,點頭道,「不錯,若是因為秦家,我巴不得秦浩果然是你所殺,巴不得你死,好讓秦琳恨上秦家。只是,有人還在等你,她不想你死!」
「誰?」李成璧笑聲頓停,瞪著一雙赤紅的眸子向她瞪視。
阮雲歡輕啟丹唇,一字字道,「白!月!兒!」
「什麼?」李成璧身子一震,狐疑的望著阮雲歡,深吸了幾口氣,說道,「什麼白月兒?我不認識什麼白月兒,你認錯人了!」白月兒,是他和風追月親熱時,誇讚她身上某一處皎白如月,卻與她的名字無關。
「認錯人了嗎?」阮雲歡淡笑,搖頭道,「看來,是她許錯了人,李公子早將她忘了!罷了,那我便回了她,讓她死了這條心,離開帝京,越遠越好罷!」說完轉身,作勢要走。
「你說她在帝京?」李成璧失聲喊出,忙撲上牢門,喊道,「阮雲歡,你別走!你別走!你告訴我,她怎麼會在帝京?她……她不是被……被她爹爹關了起來嗎?」
「被她爹關了起來?」阮雲歡腳步一停,轉回身來,問道,「你聽誰說,她被她爹關了起來?」
李成璧臉色陣青陣白,卻仍不放心,說道,「你……你先告訴我,你……你如何知道……知道白月兒?」
阮雲歡淡道,「風大小姐說,只要我說出是『白月兒』相求,你便會信我!」
李成璧嘴唇微動,似乎在喊風追月的名字,隔了片刻,才問道,「她在何處?」
「你放心,她絕無性命之憂!」阮雲歡淡應。
李成璧聞她不答,心知再問不出什麼,默了片刻,問道,「你想知道什麼?」
阮雲歡道,「你為何要承認是你殺死秦浩?」
李成璧的身子輕輕顫抖,眸中露出刻骨恨意,低聲道,「是秦家……是秦家……他們說……說我若是不認,便……便將……便將月兒送去黔南軍營裡,去……去做營妓……」
「秦家?」阮雲歡微詫,問道,「秦家知道你和她的事情?」
李成璧慘然而笑,點頭道,「我和月兒也以為,我們將此事瞞的風雨不透,哪裡知道……哪裡知道,秦家早已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知道的,反而是我們!」
「還有秦琳!」阮雲歡低聲接口。
「是,還有秦琳!」李成璧點頭,唇角現出一抹譏諷,說道,「這個悍婦,若是知道,豈能輕易放過我們?」
阮雲歡擰眉微思,心中卻有說不清的疑惑。依李成璧所言,是秦家握了風追月的把柄,命李成璧認罪。可是,據她在秦府的眼線,卻知道建安侯老夫人李氏,是一意要求李成璧。而從秦鵬那裡,也從不曾聽他提過風追月。那麼……
腦中微光一閃,低聲道,「與你說這些話的,可是秦彬?」
李成璧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抹懼色,低聲道,「還有秦翊!」
「秦翊?」阮雲歡吃了一驚,說道,「你是說,你見過秦翊?」李成璧關在牢裡,斷不可能進宮,難道竟然是秦翊私自出宮?
「是!」李成璧點頭,說道,「我怕死,本來不願認罪,可是……可是她們……她們給我動刑,還……還拿了月兒日常戴的一枚耳墜給我,上邊……上邊還有血跡……」
「所以你就答應了!」
李成璧臉色慘白,點了點頭,說道,「我縱不認罪,秦琳知道我和月兒的事,怕是也不會饒我。」
阮雲歡點頭,問道,「那天,你本是約好與她遠走高飛,為何沒去?又去青樓做什麼?」
李成璧搖了搖頭,苦笑道,「只怪我,怪我好奇心重。風……她爹一向以潔身自愛自居,那日在葉城,我卻遠遠的瞧見……瞧見他和一個男子進了青樓。我一時好奇,便隨了上去,見他們入了二樓一間雅室,便也隨了上去,哪知道那老鴇說什麼也不讓我靠近那雅室。我怕吵嚷起來,被她爹知覺,那就走不成了,便只好轉身下樓,卻碰到了秦浩!」
「那你之後去了何處?」阮雲歡追問。
李成璧身子開始輕輕顫抖,說道,「我……我出了青樓,本想即刻去會月兒,可是……可是沒走幾步,便被人打暈,醒來之後,便……便在葉城縣衙的後宅,身邊……身邊是血肉模糊的秦浩!」
「於是,你不敢聲張,悄悄的逃走,卻遺失了玉珮?」阮雲歡淡淡接口。
李成璧白著張臉輕輕點頭。
阮雲歡輕吁一口氣,點頭道,「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縱想翻案,怕是千難萬難!」
李成璧從聽到風追月的名字,眼中本已有了一些光芒,聞言頓時熄了下去,默然片刻,低聲道,「阮雲歡,我不知道你為何要救我,可是……可是我總要謝你。我知道,秦家要我死,我便活不了,便求你告訴月兒,要她……要她忘了我,好好活著罷!」
阮雲歡微微點頭,卻不接話。李成璧為人,本來為她不齒,只是見他落到如今這個地步,還能說出這句話來,倒也不枉她花些心思。垂目凝思,突然問道,「當日你是如何逃出縣衙?路上可碰到什麼人?」
李成璧一怔,默默想了一瞬,說道,「葉城縣衙後宅,我去過多次,熟門熟路,便是從最近的西角院出來,因天色未亮,一路上也並沒有什麼人,只是從偏門出去的時候,差點被張校尉瞧見。」
「張校尉?」阮雲歡揚眉,問道,「便是去年在葉城客棧,那位張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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