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也要砸出一個洞來 文 / 閒閒的鞦韆
貪污軍餉,那可是死罪!
老夫人說到後來,老淚縱橫,已經說不下去。
阮雲歡默默點頭。
秦勝成是建安侯第三子,任平邯府都督。他抓住阮一鶴貪污軍餉,並未看在親戚的份上將此事了結,卻拿來做了把柄……
略略一想,問道,「祖母可知道,所謂的證據,究竟是什麼東西嗎?」
老夫人搖頭,歎道,「我原想只是賬冊之類。當初秦勝成既做了收繳文書,隔這許多年,縱然告發,也成不了大罪,哪知去年我剛剛有三天不肯喝藥,吏部便傳下文書呵斥,我……我……」
所以,老夫人投鼠忌器,只能聽從秦氏的擺佈!
阮雲歡恍然,心中轉念,臉上已是一片凝重,說道,「祖母,我娘究竟是怎麼死的?」
這話問的突然,老夫人不禁一怔,結舌道,「你……你娘?」
阮雲歡點頭,一字一句的道,「若我娘死的沒有蹊蹺,祖母第一次見雲歡,為什麼說我娘『突然亡故』?若我娘的死與秦氏無關,祖母為何就能肯定雲歡肯出手相助?要知雲歡不在爹爹身邊長大,也同樣不在祖母身邊長大!」
老夫人見她說出這一番話來,不禁默然,隔了片刻,方點頭道,「這幾年,這整個相府盡在秦氏掌握之中,我當真是求助無門。聽說你在順城很得老侯爺疼愛,得知你要回來,我便起了求助之心,所以在你面前故意說出那四個字來。」
「你見我一無反應,以為我沒有聽出來,所以極為失望。後來聽說我逼著爹爹打了秦氏的丫頭,你才又設法命羅媽媽向我求助!」阮雲歡淡淡接口,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老夫人點了點頭,眸子裡露出些欣慰,說道,「你果然聰明!」
阮雲歡向她默視片刻,才又道,「老夫人還沒有說,我娘是怎麼死的?」
她叫「老夫人」,卻不是「祖母」,已經表示,如果拋去親情,此事會束手不管。
老夫人心裡一驚,想了想道,「當日,你娘隨著你爹伴駕出城狩獵,到了第二日,突然被人抬了回來,聞她身邊的丫頭回道,是你娘在縱馬疾馳的時候,馬的肚帶突然崩斷,她墜馬而亡。」
「墜馬而亡?回府的時候,已經亡故?」
「嗯!」老夫人點頭,眸子裡露出些哀痛,垂淚道,「停了七日,你外祖、外祖母才趕了回來,否則,竟然不能見她最後一面!」
也就是說,那個時候外祖父、外祖母不在帝京!
阮雲歡微微抿唇,默然不語。
馬的肚帶斷了?自己的母親可是相國夫人、侯爺嫡女,她騎的馬,不知有多少人照料,馬的肚帶怎麼會平白無故的斷掉?
娘親……是被人害死的!
阮雲歡驟然閉眼,心頭頓時如針扎一般,疼痛到無法呼吸。深吸一口氣,平穩心情,方又問道,「我娘親被抬回府中的情形,請祖母說的細些!」
老夫人點了點頭,閉目回思了片刻,方道,「當日你娘出事,是皇上身邊的御前侍衛統領左大人陪你爹送你娘回府,你娘去時帶的兩個丫鬟,一個喚月娥,一個喚月仙。便是這兩個丫頭和我一同給你娘換的衣裳。」
阮雲歡眸光微閃,問道,「那兩個丫鬟現在何處?」
「你娘去後,你爹本來命她們守了祠堂,也是繼續侍奉你娘的意思,可是剛過了半年,一個好端端的溺死在湖裡,又沒隔多久,另一個也懸樑自盡。」
「也就是說,都死了!」阮雲歡聲音一寒,心裡隱隱猜到些什麼,一把抓住老夫人的手腕,顫聲道,「祖母,你細細回想一下,當日給我娘換衣裳,她的身體有什麼異樣?」
「異樣?」老夫人訝然,側頭想了想,搖頭道,「太醫說你娘是墜馬時頸骨折斷而亡,除此之外,我並沒有察覺什麼異樣,只是當時奇怪,你娘出身將門,縱沒有多少功夫,怎麼好端端的就會墜馬?」
阮雲歡道,「可曾查過那馬肚帶是怎麼回事?」
老夫人搖頭道,「當時大夥兒只顧著救你娘,等想到那馬肚帶的時候,卻已經不知去了何處。你爹傷心之下,將那匹馬和照顧馬的四個小廝一同杖斃!」
也就是說,死無對證!
阮雲歡咬牙。杖斃小廝的是阮一鳴,而阮一鳴在自己的娘親過世三個月後便迎娶了秦氏,難道……
被自己突出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阮雲歡忙甩了甩頭,轉過話又問,「聽說我娘去世前,爹爹身邊有四個侍妾,她們也都亡故?」
老夫人搖頭道,「她們四人,一個是自幼跟著你爹的丫頭,後來收了房。另有兩個,是外頭買來的,第四個,是你娘帶來的丫頭,你娘懷你的時候,做主給了你爹。秦氏進門之後,容她們不下,常常吵鬧,自幼隨著你爹的那個難產而死,還有一個,頂了她幾句,就被亂棒打死,另一個被她尋了個錯處賣了。你娘那個丫頭……」
阮雲歡緊緊盯著她,追問道,「也死了?」
「說是偷了東西,本來要打死,是你爹勸了幾句,打了一頓趕了出去,只是聽說傷的很重,怕也難活!在那之後,你爹也收過兩個通房,都被尋了錯處發落,可憐你爹三十幾歲的人了,還是膝下無子,這樣下去……」說到後句,老夫人又落下淚來。
怪不得帝京城中盛傳阮相夫人悍妒!阮雲歡輕輕點頭,垂目思索。
老夫人見她不語,心中急了起來,忙擦了擦眼淚,試探喚道,「雲歡,你四叔……」
阮雲歡抬頭向她一瞧,想了想問道,「四叔的事,爹爹可知道?」
老夫人搖頭道,「你爹爹雖是當朝丞相,但多少人盯著?若是他為了你四叔做出什麼,豈不是連他也連累?」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阮雲歡暗歎。老夫人為了小兒子受秦氏威脅,又怕說出來大兒子受到牽連,明知道秦氏在藥裡做了手腳,也只能喝了下去。
上一世,或者她也曾向自己暗示,可是自己卻沒有聽出來,老夫人失望之下,只能繼續隱忍,最後終於被藥物奪去的神智,變的癡呆……
想到這裡,剛才有一些怨怪的心,變的柔軟,柔聲道,「祖母,你不要擔心,我們慢慢想法子!」
老夫人忙抓住她的胳膊,說道,「雲歡,你有法子是不是?你……你可以向靖安侯府求助!」
阮雲歡點頭道,「若是必要,我的表哥們必不會袖手旁觀!」心知在這裡不能太久,便起身道,「祖母,我會先查四叔的事,若有消息,會設法傳話給你!」
老夫人眼中露出喜色,連連點頭,放大了些聲音笑道,「真是個孩子,這點子事也委屈成這個樣子!」
「祖母又笑話雲歡!」阮雲歡也將聲音抬高,語氣裡帶了些嬌嗔。
老夫人笑道,「快些回去歇了罷,睡一覺就好!」
阮雲歡答應一聲,向老夫人深深一望,退了出來。
院子裡,秀荷正被青萍拉著說話,見阮雲歡出來,目光裡露出些窺探。阮雲歡擺了副悻悻的臉色,向她橫了一眼,說道,「祖母累了,說要歇息,你們進去服侍吧!」
秀荷抿了抿唇,帶著幾個小丫頭匆匆的走了進去。
阮雲歡離開紫竹苑,一邊走,一邊思索。
生母被害。阮一鶴貪污軍餉被抓,秦氏藉以要協老夫人,這兩件事表面看沒有任何聯繫。可是,正常情況,兒媳婦進門,都是想盡辦法討好婆婆,為什麼秦氏會這樣做?父親的那四個侍妾,還可以說是秦氏悍妒,那兩個丫鬟呢?不過是派去守了祠堂,為什麼會相繼橫死?
如果將這兩件事聯繫起來……老夫人和那兩個丫鬟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一起給母親的遺體換過衣裳。難道……
阮雲歡前行的腳驟然停住,袖子裡的手一下子握緊。如果說,當初母親的遺體上留下什麼疑點,有人怕被人瞧出來,所以將接觸過母親遺體的兩個丫鬟設計除去。而老夫人身份自然不是丫鬟可比,突然橫死一定會被人懷疑,所以,就借老夫人的愛子之心,控制在手裡,然後在藥裡做下手腳,令老夫人的腦子越來越糊塗,繼而失去性命……
心底的疑問,一下子想通,阮雲歡抬頭望天,將沖眶而出的熱淚壓了回去。娘,你竟然是被人害死,上一世,女兒竟然毫不知情,當真不孝!好在,上天給了女兒又一個機會,可以讓女兒為你報仇雪恨!
「小姐!」身後的白芍見她突然臉色大變,不由擔心的喊了一聲。
阮雲歡咬牙,搖了搖頭,說道,「我沒事!」深吸一口氣,說道,「白芍,你去前院,喚趙承進來一趟!」
白芍應命,匆匆而去。
阮雲歡的目光,一寸一寸掠過相府精美的建築、寬大的花園,心底冷笑。秦氏,雖然當年沒有人看出疑點,可不代表你沒有做過,你縱然防護的像一個堅硬的殼,我阮雲歡也要砸出一個洞來!
在建安侯府一場爭執之後,阮一鳴和秦氏都沒有料到阮雲歡竟然會直接回相府。當秦氏趕回來之後,聞老夫人屋裡的丫頭來報,阮雲歡雖然和老夫人單獨說了會兒話,但從院子裡聽到的隻言片語,似乎是阮雲歡向老夫人訴說什麼委屈,被老夫人勸了出來。
這是在告狀吧!
秦氏冷笑。阮雲歡以為在老夫人面前告自己一狀,老夫人能替她做主嗎?當真是癡心妄想!就算她有靖安侯府撐腰,可是公孫一門的人,總不能管到相府來!
將心放下,心裡又暗暗咬牙。這一回沒有將阮雲歡收拾掉,反而搭進了自己的親侄女兒,弄得大嫂也對她冷言冷語。總要再想個法子,出了這口氣才行!
還沒等她想出計謀,就聽丫頭來回道,「夫人,大小姐去了前院書房!」
「書房?」秦氏皺眉,難道這死丫頭還要在相爺面前靠自己一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