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2章 立威 文 / 雲落九
夏晰知道自己在這個禁軍都統的任職期間,肯定不會有多順利。要真能一帆風順的就把禁軍多年難以調理的矛盾解決了,皇帝也不會拖這麼多年還在為此頭痛。
但有準備是一回事,當真看到這些公子哥們散漫拖沓、目無紀律的狀態,夏晰忍了兩日,終歸再保持不住這心平氣和的常態。
「王副統,就我所知,這次是你第三次操練遲到了吧?」
「夏都統見諒。」王德對著夏晰又是拱手又是賠罪,「這個……今日卑職是真不舒服。卑職保證,絕對沒有下次了!」
這王德此時雖然滿臉討好的訕笑,但眼裡卻依舊是不以為意的散漫。夏晰還沒天真到真相信他的保證。
看了他一眼,夏晰神色不見絲毫鬆動,「我記得,這平日的規矩章程,可是第一天就宣讀了。你作為副統領,本就應該以身作則。總不會不知道吧?」
王德連忙道:「是是是,卑職明白,一定再無下次。」
夏晰便道:「既然如此,那今日之事,便按照規矩來吧。以身作則不是說說便罷,不然可不好向其他兄弟交代啊。」
王德討好的笑臉頓時微僵,「夏都統,這……不至於吧……」
「高立,」夏晰也不想再聽他多說,直接打斷道:「按軍規,操練遲到三次以上者,該當何處啊?」
高立立刻上前兩步,抱拳朗聲道:「回都統,安軍規,操練遲到三次者,應處軍棍二十。同小組連帶處軍棍十。」
「聽清了嗎?」夏寒對著身後的士兵示意,「既然聽到了,那便省的麻煩,直接行杖吧。」
在場的士兵都有些愣,似乎還是覺得夏晰在開玩笑。
作為和自己副將同組,並且按理也要被連帶處罰的周成也站不住了,開口道:
「都統,這未免也太過了吧……王副統不過遲到幾次。他也已經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夏晰道:「什麼叫做太過?周統領,你作為統領,難不成認為軍規不過一隻空文。犯了錯,隨便一個保證就能蓋過嗎?」
「末將不敢!」把軍規當兒戲,這個帽子蓋下來誰都受不住,周成連忙否認,「只是……」
「既然周統領也知道,那就不必多說了。」夏晰掃了一眼站在周成和王德身後,還沒回神的幾個侍衛,「怎麼?本都統的話,還沒聽清?」
「呃……」
夏晰的話,周圍的人自然都是聽清了。但這夏晰突然被皇帝受命,統領這禁軍府之前,南府這邊最大的便是周成和王德兩人了。
這些人是禁軍侍衛,同樣也是世家公子。各家關係錯綜複雜,都和這兩人沾著邊,多少有些依附關係在裡面。現在夏晰突然要對他倆行刑,幾個侍衛一時自然猶豫起來。
夏晰見沒人聽令,冷笑一聲,對高立吩咐道:「去把韓統領叫來。看來這北府南府受罰行刑,果然應該交換著來。」
周成和王德兩人一聽夏晰要叫北府人過來行刑,頓時臉色更加難看。
北府南府素來不合已久,這讓他們那邊的人對自己行刑,還能有好的?
王德、周成本就是心高氣傲的主。
周成之前被趙宸熙發作了好幾次,這次倒是不敢真就明著反抗夏晰。倒是王德,見自己賠禮道歉好半天,夏晰還是這麼不依不饒,甚至還要讓北府的人來,頓時也就按耐不住了。
王德臉色笑容一垮,沉著臉對夏晰道:「夏統領,你也別太過分了!這禁軍的規矩,我自然是知道。依我看是夏統領才來,所以不太習慣禁軍府的規矩吧?」
本來夏晰突然就被受命了禁軍府都統,很是威脅到了他們幾家多年在禁軍裡打下的位置。心裡不高興不說,這鎮國公府現在又實在得罪不得,還得每天笑臉相迎的哄著賠笑。
這都算了,誰讓形勢比人強,王德自認為已經退讓很多了。哪知道這夏晰還得寸進尺!
什麼軍規制度,這禁軍幾十年來的制度都這樣,偏他要跟人過不去。這不是擺明了來找茬的嗎?!
但王德這半帶威脅話,夏晰權當沒聽見。只顧背著手等北府的人來。
王德見他一副完全不把自己放眼裡的樣子,心裡怒意更大。幾步走到夏晰跟前,有些陰測測地道:
「這禁軍府可與別的軍營不一樣。想來是夏都統在邊關呆久了,今日下官倒可以重新給統領說說。」
王德說完,見周圍剛才還猶豫的幾個侍衛,此時相互看看看,居然也隱隱向著夏晰圍過來。
鎮國公府這些日子風頭太大,好多世家早都心存不滿了。夏晰這陣子表現出來的態度,也是讓禁軍府原本掌權的人覺得憋屈。
今日既然有個機會,幾人也有些沉不住氣。倒是真有意給夏晰一點教訓,也順便小小的警告一下鎮國公。這京師裡,可不全是他鎮國公府的一家說了算。
夏晰見幾人的樣子,倒是突然笑得溫和起來了,「那王副統想怎麼跟我說說呢?」
高立在旁邊則是心裡叫苦不迭,連忙上前提醒道:「放肆!不得無禮!」
既然已經決定動手了,王德也不怕真撕破臉,「放肆?我王德還真沒做什麼放肆的事。只不過跟夏統領討教討教罷了。」說完,抬手變向夏晰攻了過來。
夏晰向高立擺擺手,示意他讓開。自己則微微側身,便輕巧地避過王德。
等王德和他剛剛錯身,突然屈膝一踢,膝蓋猛地撞在王德腹部。
「唔——!」
王德還沒回過神來,小腹的劇痛頓時讓他彎腰下跪。正痛得眼前發黑,脖子上突然又傳來一陣劇烈的窒息感,身體被猛地向上拉扯。
劇烈的疼痛加上窒息的憋悶,王德眼前一陣發暈,只能手腳抽搐地不斷掙扎。
周成幾人幾乎是怔愣地看著被夏晰單手掐著脖子,直接吊在半空的王德。
要說身材,夏家三兄弟都是屬於纖長一類。若不是身上帶著一股從戰場上沾惹的血腥,袍子一換還能勉強裝裝文人。比起王德來,夏晰就單論身高都快比他矮了小半個頭。
但就夏晰這看起來實在不怎麼魁梧的身板,現在就用一隻手,便把王德整個人給拎了起來。
從剛才側身避過王德到那屈膝一踢,再到最後把王德掐著脖子吊在半空,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連表情都沒什麼變化。
甚至到現在,夏晰都還有一隻手背在背後。好像此時手裡不是掐著一個成年男子的脖子,而是輕巧的端著個杯子一般。
「住、住手!」
周成幾人此時說是被嚇傻了也不為過,直到聽見王德「唔唔」的掙扎聲,這才突然醒神,就要過來拉夏晰。
「誰敢上前?!」高立橫跨一步擋在夏晰身前。怒喝一聲,「噌」的從腰間半拔出佩刀。閃著銀白的寒光的刀刃,刺得周圍人眼睛一陣發痛。
高立一手握著刀柄,一手壓在刀鞘上,目光也跟刀子一樣削在周成幾人身上,
「以下犯上者,斬!」
周成幾人呆在原地,此時是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突然之間,他們才明白了夏晰和高立與他們的區別。
那種經歷過無數次生死掙扎,在屍體的堆積上而練就的氣勢。跟他們這些只在京城裡負責巡邏的禁軍,完全是兩個概念。
幾人被震在原地不敢動彈,夏軒卻依舊冷眼看著王德在自己手裡掙扎。
直到王德臉色開始通紅漲紫,掙扎的力道也變小了。夏晰這才一鬆手,「噗通」一聲把他扔在地上。
「咳咳咳咳……」王德橫七八豎地跌在地上,眼白直往上翻,雙手捂著脖子不斷咳嗽。
看他那狼狽的樣子,高立也在心裡暗自歎氣——何苦呢,剛才不都提醒你了麼?
夏晰倒是對他的樣子恍若未聞,繼續背著手站在原地。
明明一樣的動作和一樣的表情,但周成幾人卻下意識地退後兩步,看向他的目光裡的不滿和不屑完全被驚懼替代。
好在兩方也沒多僵持,韓飛此時終於帶著北府的人來了。
韓飛顯然也是能沉住氣的,對地上打滾的王德,和周圍神色僵硬的幾個南府侍衛完全視而不見。直接帶著人走到夏寒身邊,抱拳道;
「夏都統,您叫我?」
夏晰對他笑道:「韓統領,來得正好。這邊南府有人違反了軍紀,但幾個侍衛似乎又對軍規不太熟悉。所以這才麻煩韓統領過來行刑。」
韓飛道:「不敢,卑職職責所在。還望下都統下令。」
夏寒點點頭,卻先沒有說怎麼處罰,「高立,觸犯軍規而不認罪受罰,不聽軍令、妄圖謀逆上級者,是什麼處罰啊?」
高立收了佩刀,轉過身道:「回都統,論罪當斬!」
高立這四個字,嚇得幾個侍衛一顫。見識過剛才夏晰的手段,此時腿都有些軟。還真怕他又說一句「按規矩來」。
看了一眼此時徹底老實的幾人,夏晰這才慢悠悠地道:「在場的侍衛,不聽命令、意圖違逆上級。念在初犯,一人十軍棍以示警戒吧。」
對著神色青白的周成,又道:「周統領昨晚南府統領,御下不嚴、還明知故犯,也看在你初次。責令二十軍棍,以儆傚尤。」
「至於王德,」夏晰低頭,見王德似乎神智還沒完全清醒,冷笑一聲,「屢教不改、行為不端、以下犯上。論處四十軍棍,並革去南府副統領一職,永不錄用!」
「革、革職?!」周成被這兩個字震得回神,不敢置信地瞪著夏晰,「你有什麼資格……」
「本都統有沒有資格,周統領可以直接覲見,去問問皇上。」夏晰拍拍衣袖,不再想搭理幾人,對著韓飛道:「那就麻煩韓統領督刑了。」
韓飛道:「卑職遵命,都統請放心。」
說完一揮手,身後的北府侍衛立刻上前,架住幾人就往刑罰場押去。
至於還在半昏迷的王德,也沒人給他什麼緩衝休息的時間,直接兩人一提胳膊,拎著走了。
夏晰見狀,滿意地對韓飛點點頭,便帶著高立先離開了。
「我說……你就真把那王德革職啊?」等路上只剩他兩人,高立用手肘推了推夏晰,小聲問道。
「不然呢?」夏晰伸腳把人踹開,「你也看到了,他和那周成簡直連成一片,完全不把我當回事。不把他踢出去,這南府就沒法管。」
想到如今禁軍府的情況,高立也歎氣,「難怪說這爛攤子呢。北府看著倒是不錯,但是人也太少了,根本就壓不住南府。這南府勢力大不說,還各家勢力盤根錯節,根本沒法理。」
夏晰聳聳肩,「其實也還好,去了那幾個帶頭的,之後就好多了。」
高立疑惑,「你是說周成那幾個?」
夏晰笑道:「你沒發現嗎?這南府領頭的幾個,世家關係都跟穿一條褲子似的。特別是還有個共同點,他們都很太師府關係也不淺。」
高立一愣,「你是說……」
夏晰拍拍他,「對,就等於在這之前,整個禁軍府,幾乎都是站在一個線上的。保衛整個皇城的禁軍府啊,皇上安全的最後一道屏障。你若是皇帝,你能睡得安心嗎?」
高立有些發傻,「怪不得皇上要你……」
夏晰翻了個白眼,「不然你還真當皇上沒事幹,讓我單純來整頓這禁軍風氣的?」
且不說夏晰和高立兩人一邊溜躂回府,一邊閒聊。那邊被紮實打完二十軍棍的周成,也被抬著回了周府。
由韓飛帶著人下手,這軍棍可不參水。一頓打完,周成也得躺個好幾天。
想到今日受的屈辱,甚至最後還被人跟死狗一樣拖回府,周成全是就跟被火燒一樣。
他發現自打夏家重新崛起後,身邊就沒一件好事。當初一個夏寒,現在又來個夏軒。一個兩個,都故意來針對自己找麻煩。
夏家幾兄弟,果然沒一個好東西,簡直欺人太甚!今日之辱,他周成發誓,來日一定加倍要回來!.
「簡直欺人太甚!」
蕭貴妃俯身掀了放著瓷器琺琅的矮桌,又伸手拿過擺在旁邊的一個玉如意砸了出去,
「如嬪那賤婢,居然敢這麼對本宮說話?也不看看她什麼身份!」
「娘娘快別氣了。」簫月琪連忙上前勸。宮人們都躲在一旁,沒一個人敢接近。
「你也給本宮滾!」蕭貴妃一把揮開簫月琪,「誰准你碰本宮的?」
被蕭貴妃推得一個踉蹌,簫月琪堪堪扶住身後的椅子,這才穩住身形。
手放在扶手上,簫月琪低頭時呼吸一亂,吸了好幾口氣,這才又平復下來。
看了一眼還在發瘋亂砸的蕭貴妃,簫月琪也不敢再上前勸了。只是微微垂眼,遮住了眼裡那絲一閃而過的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