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7章 閒王 文 / 雲落九
不管趙宸熙怎麼想訓斥,趙宸語這次卻尤為的堅持,死活不肯鬆口。
最後趙宸熙沒辦法,威脅說再這麼不收斂,就直接把他綁起來關太廟裡去。順便在那期間直接給夏軒府下旨賜婚,省得他鬧心。
趙宸語這才不得不退讓一步,又一次掀了趙宸熙的御書房後,怒氣沖沖地回府去了。
趙宸語走後,趙宸熙看著一片狼藉書房,氣得直發抖。
連瑾一邊招呼這內監趕緊收拾,一邊守在趙宸熙身邊給他順氣,
「陛下快別氣了。王爺肯定不是故意不聽您的話。這才怕也是真喜歡鎮國公世子的,這才著急了。這麼多年了,殿下也多久沒真麼發脾氣了。」
趙宸語轉頭瞪了他一眼。連瑾乾笑兩聲,還是硬著頭皮繼續幫趙宸語說情,
「奴婢見識淺薄,之前只遠遠的看過兩眼,卻也映像深刻。世子也是人中龍鳳,和王爺站在一起看著也很是般配。」
趙宸熙根本就懶得搭理。這趙宸語從小到大,哪怕是打個噴嚏,也是從上到下的一堆人護著。就是這被慣出來的破毛病,早就該收拾他了。
回頭又仔細想了想,好像自己也就是帶頭慣著他那幾個人之一。
煩躁地揉了揉額頭,也沒心情再處理什麼政務了。趙宸熙乾脆一揮手,提前回風陽宮去了。
至於趙宸語和夏軒的事情,趙宸熙自然也不能再瞞著夏寒了。反正現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他再瞞著也沒什麼意義。
夏寒對趙宸熙今日提前過來也有些驚訝。不過看了折子,再被趙宸熙抱怨似的說了說今日喻王的態度,夏寒卻很平靜。
「原來昨日陛下就因為這事在煩心麼。」夏寒伸手輕輕地揉了揉趙宸熙的額間,撫平他的眉頭,「既然喻王殿下都這麼說了,陛下就隨他去吧。」
趙宸熙有些驚訝地看著夏寒。
夏寒卻是一笑,「陛下您也太憂心了。大哥他哪裡是會被由著欺負的人,即便是喻王殿下……陛下忘了,大哥可跟著父親鎮守通州多年,手下的士兵,什麼類型的沒有?這軍營雖不比京城生活繁複。但要論人事繁雜,卻也不是那麼簡單。大哥十五歲就被父親獨自扔軍營裡,那金人可汗他都能在亂軍之中給拿下,又豈會真在意這些?」
趙宸熙仔細想想,好像也是這麼回事。
夏寒見他似乎終於放心了些,也便輕聲道:「放心吧,父親和大哥可都不是什麼死腦筋的人。喻王殿下也只是赤子心性,並無惡意,哪能真給大哥帶來什麼麻煩?即便確實為難,他也定會進宮告知陛下的。最起碼,總會來跟臣說一聲的吧。」
想到今日上朝時,夏家父子毫無異樣的神態,趙宸熙也覺得確實如夏寒所說。
當下放鬆地歎了口氣,伸手攬過夏寒抱了抱。
可能也是因為事情涉及到夏家和趙宸語,他就太在意了些。
畢竟現在鎮國公府已經處於風口浪尖上,夏寒才晉封為後不說,這趙宸語又死扭著夏軒不放。還把事情鬧得這麼不像話,傳得整個京城都是風言風語。
這事若要往壞處想,再鬧大點,再弄些事端,還真可能會影響如今京城的各家勢力。
但反過來往夏寒說得想,作為當事人的夏軒根本不計較趙宸語的舉動,其實也就又是趙宸語一個人的折騰勁兒罷了。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這麼折騰人,過陣子也就沒人在意了。
想想這事都發生好幾天了,京城裡除了些不靠譜的流言,也確實沒有任何實際影響。自己不都罷朝之後才知曉麼?若真折騰出什麼事了,自己還能安寧到七日後上朝?
趙宸熙現在是終於明白當年鎮國公夏淵,為什麼如此得父皇信任、寵愛了。既忠心又有能力,貼心、還會處理事情。煩心事從來都不會在他身上發生。
這樣的臣子,又有哪個帝王不喜歡?
想想自己,或許這輩子連同上輩子,做過最正確的決定,就是當初招了夏寒進宮來自己身邊吧。
得了一個長伴身邊之人,也能安心鎮國公府這麼效力。真省了不少心啊。
「這事陛下就先別管了,看看再說吧。」夏寒拉著趙宸熙站起身來,「大皇子可在這兒等了您一下午了,左右已經無事了,先去看看他吧。」
「也好,那就走吧。」夏寒都這麼說了,趙宸熙也徹底不想管了。難得不想處理政務,那便安心地放鬆一下吧.
因為喻王被皇帝拉進宮來訓了一通,今日的鎮國公府,也暫時安寧了下來。
「奇怪了,都這個時辰了,府上怎麼還這麼安靜?」夏晰繞著鎮國公府裡的院子走了兩圈,最後又繞進夏軒的院子裡,坐在夏軒的書房裡嘀咕。
「嫌安靜了,便去父親書房裡看看吧。」夏軒正拿著毛筆在書房內寫字,頭也不抬,淡淡地回了夏晰一句,「父親書房裡的畫軸都堆了好幾摞了,你且去選一選吧。」
「別,大哥。」夏晰聞言立刻捂著腦袋,「就算喻王他對你……那啥,也不至於就這麼著急讓我娶妻吧?再說了,你又沒願意真嫁給喻王,爹這是著什麼急啊!」
鎮國公夏淵,同一般的世襲貴勳不同。他本就是普通布衣出生,當年參加科舉,武試一路過關斬將撥得頭籌,文試的遣兵佈陣也被各個考官看好。最後被先帝欽點為武狀元,這才成功入仕。
後來因為能力、心性各方面都得先帝青睞,仕途便是平步青雲一升再升。最後陪著先帝御駕親征,大戰而歸,造就了今日的鎮國公。
由外人看來,鎮國公這輩子的運勢好得簡直讓人不敢相信。幾十年的時間,便已經得了其他家族幾代人努力的結果。
但也正是因為鎮國公本就是布衣出生,這鎮國公府裡,也從來沒那麼多的繁雜陳規。他對子女也沒什麼特別高的要求。
夏家三兄弟除了品德、文學、武功這三樣,其它一律不管。對於一般皇親貴族所謂的聯姻、結盟,在鎮國公府更是沒影兒的事。
夏軒在通州這麼多年,每日就知道練兵練武,完全無心成家。鎮國公也從來不催,愛成不成。反正三個兒子,夏家不至於絕後,他也懶得管。
媒婆踏破了門檻,擾得鎮國公徹底煩了,乾脆放出話來——夏軒就喜歡行兵習武,要想當世子妃,得先和夏軒打一場。若能讓夏軒滿意,那就直接抬進來做世子妃了。
這下才嚇得通州世家都閉了嘴,不再敢再來亂提親。也導致了堂堂鎮國公世子,今年已經二十有七了。別說世子妃,院子裡就是通房都沒一個。
現在想想,鎮國公或許也有些後悔吧。何苦呢,若是當年不那麼怕麻煩,隨便找個弄進夏軒房裡也成啊。
但事已至此了,為防止再有意外,還是先讓小兒子成家了再說其他吧。
這陣子夏晰也被態度突變的鎮國公煩得鬧心,每天雞飛狗跳地和鎮國公你抓我逃。也正是如此,他對事情起因的喻王趙宸語,也特別的上心。
「大哥,我告訴你。別看喻王平日裡做事不靠譜,他可也真不是平日裡看著那麼簡單。」夏軒想著,只要自家大哥不去當什麼喻王妃,自己的生活應該就會恢復曾經的平靜。因此格外叮囑道:「你可千萬別被他外表騙了。」
「嗯。」夏軒繼續在桌面上筆走龍蛇,很是敷衍的應了一聲。
「大哥,你別不信啊。」夏晰有些急了,「我這陣子還專門去打聽了喻王過去的事情呢!」
「哦。」夏軒依舊不怎麼理他,也就隨口問道:「那他以前又做過什麼了?」
夏晰端起茶碗灌了一大口,咋了咋嘴,連跳帶比劃地給夏軒說他打聽的內容。
要說趙宸語這個閒王,作為皇帝唯一的胞弟,從小便被父皇母后及兄長疼愛至極。就是手裡再沒一分實權,那也是京城裡最受關注的人之一。
這喻王趙宸語這些年除了深受皇帝寵愛,做事肆意,還成天喜歡往外跑等眾人周知的事跡。還有一樣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特點——那就是吝嗇。
作為一個萬人之上,偶爾連唯一之上的人他也敢去叫板的親王。其實吝不吝嗇,按理說一般也沒人知道。
因為眾人平日裡都只有巴結討好他的分,哪有敢去讓他送禮請宴的事?可喻王偏偏就有這個本事,能吝嗇到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一開始也有人因為他這性格,不少人便把心思打到他身上,私下裡拿著銀錢寶貝去賄賂。當今聖上的寶貝弟弟,他手裡是沒權。可去皇宮裡走上一圈,什麼事能不成?
對於這樣的事情,喻王也是來者不拒。只要你能把好處給足了,不管你提什麼要求他都應。
可之後呢?事情他是答應了,東西也收了,然後就再沒有後事了。
多幾次,有心賄賂的官員也算瞭解了。這喻王也就說得好聽,收了東西完全不給辦事的啊!
逐漸的,也就沒人再去找他。甚至私下開始流傳,其實喻王受寵也不過是他自己做出來的假象而已。再加上喻王常年閒適沒有一份正經差事的狀態,不少人還真信了。
而給喻王送過銀錢的官員,自然大都憤憤不平。可再不平又如何,畢竟對方還是王爺,自己又是做得見不得光的事,也不敢真鬧出去。
私底下把喻王罵個半死,最後大部分也只能自認倒霉。
其中倒還是有一個氣性特別大的,偶然一次在酒樓喝醉了酒,公然開始大罵喻王。
好巧不巧,那日喻王也在酒樓裡。
知道此事後,便直接過來找到那人。當場取了紙筆,讓他把自己收了他多少東西,一一寫下來。笑說不用在這裡罵,等下直接送進宮讓皇上看看不就好了?
那官員當日本就喝多了,心裡也確實認為喻王是個不得寵的,也就一個沒權利的閒王而已。況且喻王也只是讓寫他送了多少東西,沒說是寫賄賂用的啊。當即還真就提筆寫了下來。
等他寫完,喻王就看了一眼,便掏出自己隨身帶的私印。直接在那單子上戳了一下,便讓侍從送進宮去。之後便不再搭理眾人,大搖大擺地走出了酒樓。
不出三日,在酒樓同喻王爭執的官員,便莫名惹了聖怒,被一貶千里。
而之前私下裡也被喻王白收了賄賂,且頗有不滿的幾個官員也多少受了牽連。
自那之後,朝廷百官算是再次認識了這喻王受寵的程度。什麼僅是閒王一說,也再沒人提起。有心思的官員,自此也不再敢招惹他。
但沒了官員騷擾,喻王卻不罷休。沒人找他,他便有事沒事親自上門找人去。
王家又得了個青與筆洗、錢府被人送了一對鵝蛋大的夜明珠……反正只要喻王感興趣的各家寶貝,他全都親自上門。
或是賞玩、或是借看,反正只要落他手裡的,就再也沒有收回來過。
很長一段時間,家裡稍有油水的官員,見了喻王都是繞著走。但喻王也不知哪裡來的本事,哪怕是被藏自家地窖裡的寶貝,都能被他得知後找上門來。
又受不住的,也曾偷偷給皇帝告狀。但那日皇帝究竟說了什麼,沒人知道。只知道那官員回去後,自己又親自把喻王看上的東西給送到了他府上去。
那段時間,富官世家們幾乎再沒有曾經相互攀比珠寶、字畫的舉動。京城裡的風貌,也很是清廉的一段時日。
直到現在,喻王在這京城裡,也依舊是各大世家有愛又恨的人物。
得罪不得、討好不起,連躲都躲不過!除了把他哄著供著,再也沒其他辦法。
「你說若真是一個閒王,幾乎把大半個朝的高官重臣都得罪了,現在依舊完完整整。甚至那些官員看到他還是客客氣氣、小心翼翼的。他能真的只是個普通的紈褲公子?我才不信!」
夏晰手舞足蹈地說完,看夏軒依舊埋頭寫字,立刻不滿地大叫,「大哥,你究竟有沒有聽我說?!」
「嗯,有啊。」夏軒放下筆,拿起桌上的宣紙涼了涼,這才回頭道:「說完了?那也差不多該用晚膳了。前日父親去城外獵了只狍子回來,今晚有吩咐廚娘烤了。這個時辰差不多好了,一併過去吧。」
夏晰:「……」
不管夏晰再怎麼激動,這日喻王始終沒有出現在鎮國公府。而夏家父子三人,也難得安寧的吃了頓晚膳.
日照西沉,月影當空。皇城內外也重新歸於平靜。
淑妃站在花廳裡,看著瑞珠放在一旁桌上的精緻食盒,出聲道:「大皇子已經回偏殿了?」
「是的,娘娘。」瑞珠小聲回道:「這個是大殿下囑咐奴婢一定要交給娘娘的,說是特地為娘娘帶回來的。」
淑妃掃了一眼食盒,又問道:「大皇子什麼時候從風陽宮回來的?」
瑞珠:「就、就在之前……大殿下一回來,便給娘娘把這盒點心送來了。」
淑妃聽了,只是冷冷地站在桌邊,並未回話。
瑞珠頓了頓,看了淑妃一眼,推過桌上另一個小匣子,道:「之前昭儀宮蕭貴人身邊的宮女送來的,說是謝過娘娘下午解圍之恩。」
淑妃打開匣子看了一眼,裡面是只清翠的玉鐲子。
「收下去吧。」淑妃把鐲子隨意扔給瑞珠,「你也下去吧,不用伺候了。」
瑞珠接過鐲子屈膝行禮,「是,奴婢告退。」
等瑞珠下去了,花廳裡只剩下淑妃一人。她這才轉身,仔細打量起桌上食盒繁複的花紋。
沉默地看了半響,淑妃突然伸手一掃,猛地把食盒推下桌面。
木質的食盒在地上發出「咚」,裡面各色精緻的糕點頓時撒了一地。
淑妃狠狠地喘了兩口氣,咬牙瞪了一眼滿地的狼藉。一甩衣袖,轉身往寢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