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長子 文 / 雲落九
雲錦說完,便給趙宸熙磕頭道:「奴婢護主不利,請陛下責罰。」
身後的兩個小太監也跟著磕頭,「請陛下責罰。」
夏寒坐在趙宸熙身邊,嘴唇略微動了動,最後還是保持了沉默。
趙宸熙看了雲錦三人一眼,開口道:「每人去找韓飛領二十杖,下不為例。」
北府禁衛統領韓飛,也是十六衛中暗衛的頭領。雲錦雖然歸屬於隱衛下,但十六衛的刑罰都統歸韓飛管理。
雲錦三人連忙磕頭謝恩。
十六衛刑罰嚴格,雖然他們只能算分支,但一向都是統一管理。今日之事,只被罰了二十杖,確實已經是皇帝開恩了。
等雲錦三人退下去領罰,連瑾也從外面進來,「陛下,沈副統領已經在外面候著好一會兒了。」
趙宸熙正低頭捏夏寒的手,確認已經暖過來了,「讓他進來吧。」
連瑾躬身退下,很快就把隱一宣了進來,把暖閣的門重新帶上了。
「屬下參加陛下,見過君侯。」隱一身上還是一身整齊的暗紫色北府侍衛裝,單膝跪地給兩人請安。
「今天的事,都有眉目了?」趙宸熙也不叫人起來,直接開口問道。
「回陛下,大殿下落水之事,剛才稍有消息。君侯派人抓起來的宮人,全是淑妃娘娘宮裡的人。但平日裡只在華月殿外殿伺候,並未服侍過大殿下和淑妃娘娘。大殿下今日會出現在偏遠的西苑,應該是平日伺候在殿□邊的內監,福喜所引誘。」
「福喜?」趙宸熙眼裡閃過一絲不明的神色,「那他人呢?」
隱一額頭立刻低了幾分,「陛下恕罪……屬下帶人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在西苑荷花池不遠處的假山下……服毒自盡了。」
趙宸熙沉默了半響,手指在雕花茶几上敲了敲,「其他的呢?就查到這些?」
「皇上恕罪,暫時就這些。當時押起來的那些宮人,暗一還在調查之中。」
在夏寒派人通知北府禁衛的時候,立刻就驚動了他和暗一。
暗一當時直接帶入趕到北苑,接手了被皇貴妃下令抓起來的十幾個宮人。而他則迅速開始調查此時。只是時間倉促,獲得的消息並不多。
「那就先下去吧。」趙宸熙聞言乾脆地吩咐道:「三日之內,把事情給朕弄清楚了。超過了三日,你也就先別來見朕了,也去找韓飛領了板子再說吧。」
「屬下遵旨。」隱一也迅速磕頭跪安,匆匆召集屬下調查事情去了。
隱一也退出去後,暖閣裡就只剩下趙宸熙和夏寒兩人了。
趙宸熙似乎還在思考著剛才隱一的匯報,坐在軟榻上有些走神。夏寒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趙宸熙立刻緊了緊捏著的手掌,「扭什麼扭?朕今天還沒找空給你算賬呢。」
夏寒立刻就不敢動了,僵著身子坐在一旁。趙宸熙也就不理他了,依舊想著自己的心思。
暖閣裡再次沉寂下來,沒一會兒,夏寒就被暖氣熏得迷迷糊糊起來。今日天氣雖然晴朗,但溫度也並不見得多高。夏寒去水下游了一圈,又一路吹著冷風回來。
平日裡身子就是再好,此時多少還是有些頭昏腦漲。好在並沒多嚴重,這才裝作若無其事,陪著皇帝聽了半天的消息匯報。
直到連瑾的聲音突然在外間低聲響起,「啟稟皇上,太醫已經給大殿下看診完畢了。」
夏寒陡然一驚,這才突然回過神來。抬頭一看,卻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居然已經靠在了趙宸熙的肩膀上。而本來對方拉著他不放的手掌也鬆開了,改為攬著他的肩膀,讓他能更舒適地靠著。
看著夏寒被驚醒,趙宸熙皺了皺眉,壓著沒讓他動彈。抬起另一隻手,探了探他的額頭。
隨後放下手臂,拉過放置在軟榻另一側的錦被,把夏寒整個塞了進去。
同時一邊吩咐外面的連瑾,「讓他們進來吧。」
「皇上……」夏寒一聽太醫要進來,就想從軟榻上起來。他現在髮絲未束、衣衫不整,還直接被錦被給裹了,如何能見太醫?
但剛剛動了兩下,就見面無表情的皇帝陛下,眉頭微微地動了動。夏寒立刻就老實了下來,有些尷尬地任由皇帝繼續把錦被給他捂嚴實了。
「微臣叩見皇上,見過君侯。」進到暖閣內的只有張太醫一人。他是宮裡的老人了,醫術是太醫院裡最好的,對趙宸熙也一直很是忠心。
趙宸熙一邊給夏寒壓著被子,一邊問老太醫道:「大皇子怎麼樣了?」
張太醫道:「回陛下,大殿下今日被嗆了水,又受驚受涼,此時還有些發熱。但基本已經沒有危險,只等喝過了藥,晚間再捂一捂。發過汗便好了。」
說到這裡,張太醫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道:「只是大殿下年幼,今日受了嚴寒,必須要好好養著。不然日後恐會落下病根。」
「……既然這樣,那這幾日就好生照看著吧。」趙宸熙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地回了一句。
而後又站起身來,吩咐道:「再過來給皇貴妃看看。」
「是。」張太醫從地上爬起來,小心走到軟榻邊。對於暖閣內皇帝坐著,皇貴妃卻躺著的情況,也沒露出任何驚訝。只低聲恭敬地道:「君侯,恕老臣唐突了。」
「麻煩張太醫了。」夏寒對老太醫笑了笑,從被子裡伸出手腕來。
張太醫細細給夏寒把了半響脈,最後道:「君侯稍有些風寒,好在平日裡君侯身子骨不錯,並無大礙。待老臣開張去寒的方子。喝過藥後再好好休息,也就沒事了。」
「那有勞張太醫了。」夏寒被趙宸熙盯著不能起身,只能點頭對老太醫道謝。
張太醫連聲稱不敢,見皇帝沒吩咐,便起身告退,出去寫方子了。趙宸熙就讓連瑾跟著張太醫,順便拿了方子去熬藥。
等老太醫走了,趙宸熙便讓宮人拿來厚衣物和大披風來,把夏寒密不透風地裹緊了,一路攬著去了偏殿。
主殿夏寒給了大皇子,今日必定是不能再折騰了。他和夏寒只能來偏殿將就一晚。好在現在地龍燒上了,偏殿裡的溫度也跟主殿差不多,倒是不怎麼妨事。
到了偏殿趙宸熙讓夏寒躺到床上,卻不讓他繼續睡,「先別睡,讓他們拿點粥來。吃點東西才能喝藥。」
現在趙宸熙說話夏寒哪敢有半點反駁,只管不斷的點頭。趙宸熙見了,這才表情稍緩。
而後皇帝坐在床邊,又緊盯著皇貴妃吃完了一碗細米粥,又喝過連瑾送來的湯藥,這才拉著他一起躺下。
「微臣已經沒事了,」夏寒往內側靠了靠,盡量不挨著趙宸熙,「皇上要不今晚還是回乾元宮吧。微臣有些傷寒,要是病氣過給皇上可怎麼是好……」
「你在趕朕走?」趙宸熙回過頭瞇著眼睛看夏寒。
夏寒立刻就閉嘴了,縮進被子裡不說話。趙宸熙冷哼一聲,這才作罷。
兩人沉默了會兒,趙宸熙一度以為夏寒已經睡著了,卻又聽他突然出聲道:「陛下……不去看看大皇子麼?」
明明之前一副還是很著急的樣子,為什麼到現在也不去親自看一眼?
「……你若不想睡,朕今日還有好些事情想聽你解釋解釋。」
夏寒這次徹底不敢回話了,心裡雖然對趙宸熙的反應還有諸多疑問,但藥效慢慢上來,還是沒抵過睡意,很快就睡沉了。
聽到他沉沉的呼吸聲,趙宸熙仰躺在床上,盯著厚厚的床幔,卻是心思滿滿。
大皇子不慎落水,可是不一般的大事。各宮得了消息,都是驚懼了好一會兒,卻不再敢像平時一樣派人仔細打聽。
自皇帝繼位後,子嗣一直有些單薄。加上還沒滿月的小皇子,也不過三個皇子。皇帝對皇嗣一向非常看重,如今出了這等意外,哪裡還有人敢上來胡亂湊熱鬧?
當然,太后自然是不怕這些忌諱的,得了消息立刻派人來問大皇子如何了。趙宸熙懶得搭理,直接派連瑾去應付應付,就把人打發了回去。
趙宸熙今日到華英殿的時候,還不到晚膳時分呢。處理完大小事宜,哄著夏寒睡覺。中途還又起床去吩咐了些事情,最後連晚膳都沒吃,就在連瑾擔憂地神情中,繼續回偏殿躺著。
一晚上,趙宸熙腦子裡紛亂的事情太多。最後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睡著的。
只不過一睡著,居然開始做起夢來。一會兒夢到自己在等淑妃和大皇子、三皇子時,卻被叛軍包圍的情景;一會兒又是自己曾經在華月殿時,手把手教導趙宏奕練字的畫面;一會兒,又是在那個月圓的樹林裡,夏寒死在自己懷裡的那一刻……
趙宸熙猛然睜開眼睛,略微急促的喘了口氣。抬手抹了把額間的薄汗,下意識的就伸手去抓身邊的人。結果手伸過去,確實探了個空……
「連瑾!」趙宸熙一把掀開床簾,從床上走了下來。
「奴婢在!」候在外間的連瑾趕緊跑進來,看著皇帝只著明黃的中衣從床上下來,連忙拿起外袍給他披上,「陛下有何吩咐?」
「皇貴妃呢?」趙宸熙黑著臉往外走,「他又跑到哪裡去了?!」
「君侯去主殿了。」連瑾見皇帝聽到就直接往主殿方向走,連忙上前引路,一邊不忘解釋,「半夜大殿下突然醒了,許是白日裡受了驚嚇,不住的哭鬧。不肯吃東西,更不肯喝藥。奴婢們實在哄不住,君侯不知怎麼聽到了動靜,來看了看。」
說話間,兩人依舊走到了主殿外,連瑾壓低了聲音,「剛才已經有宮人來報,說大殿下已經不鬧了。君侯此時還在旁邊守著呢。」
趙宸熙走到主殿的內間門口,免了宮人們的請安。宮人們自然也知道大皇子才安靜下來,此時哪裡敢鬧出動靜,被免了請安,繼續沉默地守在門外。
趙宸熙背著手站在外面,內間裡燭火還點著好幾盞。雖然把內間照得明亮,但擺放的位置很好,並不覺得刺眼。夏寒此時正坐在床尾,側頭對著裡面。
而床頭的位置,趙宏奕小小身子正把被子頂得鼓鼓的。孩子想小臉還是有些蒼白,藉著燭台的光線,隱約還能看到殘留的淚痕。
眼睛雖然已經閉上了,可是嘴裡似乎還無意識地在抽噎地喊著什麼。仔細一聽,似乎是「父皇」、「母妃」之類的話語。
「大殿下怕黑,君侯便讓奴婢們把主殿的燭台給留些。」連瑾站在趙宸熙身後輕聲解釋。結果引了裡面的夏寒注意。
趙宸熙見狀,便乾脆走了進去,站在夏寒身邊,複雜地打量起此時年僅四歲大皇子。
曾經的大皇子趙宏奕,是趙宸熙最疼愛,也是最寄予厚望的皇子。
趙宏奕從小到大,趙宸熙幾乎有時間就帶在身邊親自教養。雖然很多時候為了掩人耳目,也會把二皇子趙宏寧帶上。
但二皇子畢竟小了兩歲,再加上比起天性跳脫頑皮的趙宏寧,從小安靜聽話也聰明伶俐的趙宏奕,自然更得趙宸熙喜愛。
趙宏奕在華月殿的衣食住行,都是趙宸熙親自安排過問的。淑妃的華月殿他不敢太過插手,但皇長子身邊的人,卻全是趙宸熙安排的心腹。
太后一度也曾為此懷疑,但見他對二皇子似乎也是如此,而且並未過多干預華月殿。就只當他是重視皇嗣,所以才有此舉。
當時比起一同生活的母妃淑妃,皇長子也一直都和趙宸熙更親些。不僅五官長相有八成和他相似,從小更是喜歡走哪都倚著他。淑妃一直恭維說他們父子有緣,她都要嫉妒了。趙宸熙當時聽了,也是高興。
這個孩子和他有緣。
一度,趙宸熙也是這麼認為的。甚至已經開始有了解決完蕭家,就立趙宏奕為太子的打算。
可是最後,他所有的期待和信任,都成了一場笑話。
他知道或許曾經的事情,都與趙宏奕無關。那日金鑾殿上,年僅十歲的趙宏奕蒼白著臉色,驚慌失措地尋找著誰的摸樣,就與他小時候見不到自己時一模一樣。
可不管如何,身穿龍袍的小皇帝和他身後兩位端莊貴氣的太后,一起坐在高高的金鑾殿上的畫面,是這輩子趙宸熙最無法釋懷的畫面。
所以重新醒來以後,趙宸熙刻意去忽略了這個曾經最為疼愛的大兒子。因為他已經不知道究竟要以何種心情來面對他。
心中的疑慮已經種下,哪怕他知道現在的皇長子只有四歲,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幼童。他也無法讓自己冷靜面對。
曾經有多少疼愛和多重的期望,如今就有多大的失望和多深的惱怒。
只是再惱怒,他也知道自己對親身的血緣,無論如何也是下不了手的。所以才可以的去忽略,只想著等以後事情平定了,便早早安排他出宮建府。等到了年紀,就封個閒散王爺,遠遠地打發到封地去,也就罷了。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不過剛放手幾個月,趙宏奕便出了這等意外。
什麼喜祥?根本就不是自己安排在趙宸熙身邊照顧的人。但既然能貼身伺候趙宏奕,必然是淑妃點頭同意的。
自己不過放手幾個月,這個女人就能把這樣的人放到她自己兒子身邊。區區一個華月殿都收拾不好,曾經的自己還想把她扶上後位。真不知道當時自己是被什麼迷了心眼!
等趙宏奕徹底睡熟了,夏寒和趙宸熙這才相繼回到偏殿。兩人一路沉默,趙宸熙沒再責問夏寒半夜突然不見。夏寒也沒詢問趙宸熙今日的反常。
兩人最後依舊肩並肩躺在一起,只是這一次,卻是夏寒反握住了趙宸熙的手掌。
本來被夢境渾渾噩噩折磨了半夜的趙宸熙,不知為何,突然平靜了下來。
一閉眼,一夜已過。
第二日一早,接到皇長子落水的消息後,哭鬧了好幾次,又幾乎就一夜沒睡的淑妃,沒等來自己兒子,卻等來了皇帝的一道旨意:
皇長子落水傷了身體,需要小心修養。淑妃身體不便,皇長子就留在華英殿,由皇貴妃代為照顧。
淑妃一聽,本來就還在月子裡修養的身子,差點遭不住這個打擊「。皇貴妃」、「華英殿」幾個詞,震得她眼前陣陣發黑。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想呲蛋糕又怕胖小天使的地雷,麼麼噠╭(╯e╰)╮
黃桑:每次醒來媳婦都不在床上了!這是要爬牆的節奏麼?該怎麼去打死姦夫?挺急的,在線等!
很多妹子都在猜大皇子的去向,嗯,皇帝有了心結,大皇子必定是與皇位無緣的。而且不僅與皇位無緣,而且還沒法常見他,因為一見就為曾經的事情心絞痛……
本文除了虐后妃和外臣,其他幾乎都是溫馨狗血路線。主要是蠢作者個人覺得,包子都是可愛天真的,長成啥樣全看怎麼教導。
大皇子因為以前黃桑看得好,還沒歪,但是以後黃桑不可能繼續教了,涼涼跟黃桑一個路線的,自然也不可能。至於最後怎麼樣,就暫時不劇透了,嘎嘎嘎嘎~
今天囉嗦了一些,但這章很肥啊有木有。碼字到凌晨才寫完噠,快來表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