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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二 地牢(上) 文 / 磨石點點

    醒了?還是死了?

    叮叮的聲音不斷傳入耳中。

    在哪裡?成默默睜開眼,映入眼中的卻只有黑暗這種單調的色彩。這便是地獄的景像嗎?陰冷的氣息不斷從身下滲入身體,很冷。原來死亡竟是這種感覺。眼珠四下轉動,什麼也看不到。脖子僵直的疼痛,卻無法轉動。試著抬抬手,連根手指都無法輕易動彈。體內卻有股極為熾烈的氣流衝擊,似要生生將身體漲裂。每個死去的人都是這樣痛苦嗎?既然死了為何還要這樣痛苦?舌頭舔舔乾裂的唇,沒有絲毫的知覺。

    「你醒了嗎?」

    很輕很低很溫柔的聲音,輕輕的聲音中似帶著活著的氣息。

    誰?是誰在說話?成默默想發聲,嗓子卻是發不出一點聲音。感覺到身體被很粗魯地拉動,冰冷的液體滴在唇上流入口中。世上再也沒有能比此刻更甘甜的液體了。

    木舒雲靠在凸凹不平的山壁上喘氣。沒想到移動一個人竟是這樣費力。剛才連自己都懷疑那比蚊聲更細的聲音真的是自己發出來的嗎?不見天日的幾日裡,只有這巖壁上滴下的水維持生命。而這樣還能維持多久?

    若說為何會淪落到如此悲慘實則應該追溯到碰到成墨開始。碰到成墨就是他木舒雲最倒霉的事情,那天鬼使神差地背起成墨就活該他更倒霉。一路奔逃,胸前生受了一掌,腿上還中了毒鏢。他何曾這樣狼狽過!還好他自小是藥裡泡大的,否則當時就嗚呼哀哉了。好不容易逃出了魔教的手掌,卻又荒不擇路自己跳到了災禍裡。

    他面臨的所有的災難裡都有個成墨的存在。恨啊!最恨當然一時好心。他何時這樣好心過!

    那日,狼狽逃到某處山林,腿上的傷都沒有來得及包紮,突然竄出幾個人來說是私自進了他們的地盤,誣賴定是要偷他們的寶貝。他們哪只眼睛看到他像是偷東西的賊?再則,背著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偷東西,有這種事情嗎?他們的眼睛不僅有問題,腦袋也有問題。若是平日,那樣幾個小嘍囉根本不放在眼裡,哪裡會低聲下氣地向他們解釋求情。結果那幾個瞎了眼的東西不由分說將他們扔到這個黑黢黢的地牢裡。若不是他當時受了傷,又逃的筋疲力盡哪裡會任由他們擺佈。所有的不幸都趕在一起了。唯一慶幸的是沒有將身上寶貴的藥丸搜走,否則早就命懸一線了。不過,現在和命懸一線有何區別?

    地牢很深,四面皆是凸出的岩石,顯然是由山洞直接改建而成的。地牢裡又冷又陰,剛進來時,腐味刺鼻難聞,地上零亂的人骨與腐屍怵目驚心。木舒雲抱著僥倖的心理找過出口,可是只找到一處僅容全身貼地爬行的小洞。爬了一段,突然想到要是能出去又豈會將他們關進來,出口自然只可能有一處。若非如此何必當作地牢來使用?唯一的出口處由粗大的鐵鏈鎖著,即使木舒雲完好無傷之時也不能夠將那樣粗的鐵鏈擰斷,何況現在重傷待死。

    果斷放棄逃跑計劃。

    山中不知歲月!木舒雲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只覺得比一生還要漫長。即使身上所帶之藥可以延幾日命,也不過是多撐幾日,他們兩個早晚得變屍體了。就像這裡的屍骨一樣。

    現在身側便有一顆頭顱,雖然看不到蛆蟲,卻意外地能明顯感覺到。手在無意間碰到頭顱時那種粘粘的噁心感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忘掉。那分明是沒有腐爛的肉,腐肉之上必有依附其生存的蛆蟲。也許不久之後,他便是蟲子的重要食材。

    在這樣的環境下還能活著真是奇跡。每隔一段時間便要拉拉身邊的人,若是不去拉便害怕只有自己一個人留在這裡慢慢等死。

    「成墨,你準備怎麼補償我?」聲音瘖啞。服了三粒天下人都嚮往的起死回生之靈藥凝心雪魄都沒有醒來,定然是不可能活下去了。可現在只有偶爾說話才能稍稍排解將要悲慘死在這裡的悲苦之情。

    成默默迷糊中聽到有人在說話,很溫柔的聲音。暈迷前發生的事情慢慢回想起來。心中竟極為驚喜,昏迷前最後一刻是真的嗎?他真的來了嗎?現在說話的便是他嗎?想伸出手去抓,手卻重似千斤。想張嘴說話,喉嚨又乾又痛無法發聲。身邊的各種聲音在耳中不斷放大,只能依稀感覺到有人在溫柔地說話卻聽不清楚,越是拚命想聽清楚就覺得那個聲音越是遙遠。

    木舒雲又自言自語道:「下輩子都要給我當牛做馬。」

    「嗯。」不懈努力之後發出模糊的聲音。

    她醒了!木舒雲苦笑,醒來不過多受些苦罷了,何苦要醒來呢?

    叮叮咚咚的鐵鏈聲。

    一片光亮射入漆黑的地牢,慢慢向最深處移動。來人不止一人,其中一人的腳步輕而穩,是高手。沒想到還會有高手到這裡來。殺或放,當然用不著高手,他們所來究竟為何事?

    木舒雲閉上眼睛,長久沒有見光的雙眼居然無法直視這突來的光。

    光亮中,一切突然變得很靜,原本清晰的滴水聲顯得分外的突兀。兩個憔悴面無血色如同死屍般的人也分外顯眼起來。

    待適應了這光,木舒雲有有些無法相信眼前面色陰鷙之人竟然就是向來溫文爾雅的懷江樓樓主江岳。沒想到竟然是到了他的地盤,早知如此或許不會受這許多的苦楚。可江岳為何滿臉陰雲,他在為何事不快?

    「原來是舒雲,你受苦了。」

    江岳雙手背在身後,不遠不近地站著。火把閃動的光在他身上投下一片陰影。

    來者不善。木舒雲猛烈地咳嗽幾聲,裝這幾下咳嗽真是用了不少的力氣,後來手捂著胸倒真是因為裝咳嗽引動了胸口的傷勢。瞥眼間,一隻蛆蟲爬上成默默的手,難道對於蟲子來說她已經死了嗎?

    江岳鼻子冷哼,若不是天下武林中沒有人會主動得罪木家谷,向木家谷討公道何其之難,早將木舒雲收拾了。

    三年前,江岳之子在木家谷看病時不幸去世,他悲痛欲絕之時,兒子的屍體卻又在木家谷失蹤了。而正是眼前之人,竟然謊稱兒子被世外高人所救並且帶走學藝。真是彌天大謊。他明明確認過探過愛子的心臟已停止了跳動。定然是為了木家谷的名聲做出此等喪盡天良之事。這份深仇大恨,豈是可以輕易放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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