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入宮 文 / 彤桐
桃花飛舞,燦若雲霞。
耳旁陣陣鶯鳴聲傳來,與漫山的翠竹相稱,處處動人心弦。
點點花瓣飄落在溪水面上,溪水蜿蜒向前,緩緩流向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溪邊,兩個少女正在清洗衣服。說是洗衣服,其實就是在嬉戲打鬧。她們看上去年齡並不大,最多也就十三四歲。兩個人一直玩到太陽落山,才手挽著手,一起朝家的方向跑去。
原本這是一副極其愜意的畫面,卻被一個女兒刺耳的叫罵聲給打破了——「顏含香,我是叫你去洗衣服,你怎麼能讓你姐姐洗呢?在我面前裝得多天真,背地裡倒好,就只會欺負你姐姐是不是?晚上你別想吃飯了!」
這個名叫顏含香的少女被養母楊君無情地罵出了家門,看她這愁眉苦臉的樣子就能猜想到,平日裡一定是受盡了養母的打罵。
那個和她一起回家的少女拉拉楊君的衣袖,說:「娘,是我自願幫香兒洗的,不關香兒的事。」
聽了女兒的話,楊君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女兒柔薰就大吼道:「薰兒,你怎麼這麼傻,咱們家白養了她十幾年,她就應該為咱家做事。像洗衣服燒水做飯這些粗活兒,以後都得她做,你不許插手,聽到沒有?」
楊柔薰皺皺秀眉:「娘,香兒從小就死了爹娘,她已經很可憐了,您就別再欺負她了。再說這些年,香兒一直都那麼懂事聽話,您幹嘛老是要針對她呀!」
「我欺負她?」楊君一把扯過躲在一旁顏含香,惡狠狠地道:「喂,你說說,這些年我有沒有欺負你?我整天供你吃供你喝,到頭來,竟變成欺負你了,冤不冤啊我!」
顏含香為了盡快結束這場「大戰」,趕緊否認說:「娘,你對我很好,要不是娘收留了我,我早就餓死在山村裡了。」
「就這句還像個人話,沒白養你一場!」
「哼!」柔薰瞪了楊君一眼,拉著含香就打算進屋。
楊君剛剛緩和一點的臉色又被女兒挑起了:「你這小蹄子,我可是你親娘,你怎麼為了一個外人瞪你娘呢?我看我真是白養你了,我這是做了哪輩子的孽啊!」
柔薰轉過頭,重重說:「看不慣你就把我們嫁走,我們還不想在這裡受氣呢!」
「你……」不等她說完,柔薰就帶著含香進了屋。站在門外的楊君突然靈光一閃,「對呀,我可以把那小蹄子嫁出去,她要是走了,家裡不就安靜了?」
她為自己的聰明才智感到得意,於是她片刻也不耽誤,急忙出去為含香找婆家了。
晚上,柔薰親自熬了一些米湯端給含香吃:「香兒,快,趁著娘沒回來,快把湯喝了。要是娘回來了,她肯定又不讓你吃了!」
含香笑著接過米湯,「咕嚕咕嚕」地一飲而盡,柔薰笑瞇瞇地為她擦擦嘴,有些期待地問:「怎麼樣,好不好吃啊?」
含香笑著點點頭:「嗯,可好吃了。薰兒姐姐,以後你經常做給我吃吧!」
柔薰卻沒有痛快地答應,她歎口氣說:「香兒,你也知道娘是什麼樣的性子。萬一被她發現了,你不就又要挨打了嗎?」
柔薰說得是事實,楊君要是知道自己女兒親自做東西,她不氣瘋了就怪。
想到這裡,兩人不約而同地長歎一口。
這時,楊君眉開眼笑地跑了進來,手裡捧著一大串葡萄來到含香面前,慇勤地遞給她:「來,香兒,這是娘特意買給你的,快嘗嘗吧!」
面對楊君突然之間轉變的性情,含香愣住了。以她平常的經驗來分析,楊君定是有什麼事情要她做吧!
見含香不吃,楊君奇怪了:「香兒,你快吃啊,這葡萄可好吃了,來嘗一個。」
含香乾笑一番,小心翼翼地吃下一粒葡萄。柔薰看著那葡萄,則想:該不會下什麼毒藥了吧?
看她吃下後,楊君欣喜地問:「味道好不好?」
含香可能是實在受不了這種態度,於是直接把話挑明了問:「娘,您是不是,要我去做什麼呀?」
「呦,我們家香兒就是聰明。」楊君邊說邊扭過頭對柔薰道,「傻女兒,你什麼時候有香兒這麼聰明,娘就能放心了!」
柔薰冷哼哼道:「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楊君的臉色很快就陰了下來:「什麼無事獻慇勤,有你這麼和娘親說話的嗎?娘都是為了香兒好,一會兒娘說什麼你都不許插嘴,聽見沒有。」
沒聽見!
柔薰在心裡默默叫道。
楊君是典型的翻臉比翻書還要快之人,在轉頭那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內,她像變臉一般換了副笑臉:「好香兒,娘剛剛出去,給你找了一個好歸宿。」
歸宿?含香驚問:「娘,您不會是想把我嫁出去吧?」
楊君連連笑著:「對對對,娘這回給你找的夫君,可是這天下最好的男兒!」她故作神秘地俯上前,「你的夫君啊,正是那君臨天下的皇上。」
「皇上???」
含香和柔薰一起驚呼出聲。
楊君細細解釋說:「現在宮裡要選秀,這次的秀女全部都是些普通姑娘。娘趁這個機會,正好可以把你送進宮。像咱家香兒這樣貌美如仙的姑娘,皇上絕對會喜歡的。你進了宮後,就是娘娘了。吃的穿的比現在好一千倍,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呢!香兒啊,你這回可有福了!」
「不行!」柔薰馬上提出反對,「皇宮那種地方怎麼能是香兒去的呢?皇上就算喜歡你,也不過是圖個新鮮。等來了新的美人,皇上連看都不會多看你一眼,香兒不可以去!」
楊君怒氣沖沖地扯過柔薰:「怎麼不能啊?咱們家都窮成啥樣了,難道你要咱們三人抱在一起,被餓死啊!再說娘都已經過去說好了,你是希望咱們全家被砍死是不是?」
「去也行,我要和香兒一起進宮。我們從小就是好姐妹,我是不會和她分開的。」
楊君一下子站起身來,插著腰吼:「什麼姐妹不姐妹的?到了皇宮裡面,所有人都是敵人!不是娘偏心,你要是去了,誰在家照顧娘啊?你是不是想看著娘一個人孤苦伶仃的老死啊?」
柔薰死活就是不同意:「不管怎麼說,我是不會讓香兒到那種地方的。那就是一個戰場,去了就要死的地方,香兒這麼小,你也狠心送她過去?」
「死死死,就你說話最不吉利!皇上又不是暴君,怎麼會讓自己的妻子死呢?」
自己決定好的事情,楊君可不能讓女兒毀了。
「你知道什麼?皇上就只有一個妻子,只有皇后是他的妻子!香兒進了宮,不過就是一個小妾罷了,哪個男人在乎一個小妾?總之,我是絕對不會讓香兒去的!」
楊君被她氣得直喘大氣:「好,不去就不去,等到時候官府把咱們抓到刑場,把娘一刀砍死的時候,你就高興了是吧!」
柔薰無奈地問:「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有,那就是讓含香進宮!」
「說了不等於沒說!」
「你們別吵了!」含香不耐煩地吼,「不就是進宮嗎,好,我去,我去行了吧!」
楊君剛剛還滿是怒氣的臉轉眼間就緩了過來:「香兒,你早說不就好了。其實娘也捨不得你,娘這不也是沒辦法嗎!這次可是選秀女,香兒你是去當娘娘,多好的事啊!等到明天,娘親自為你打扮啊!」
口是心非的女人,含香才懶得理她。看著柔薰那擔心的樣子,她安慰地笑了笑道:「薰兒姐姐,沒事的,進宮也有好的呀!在宮裡可清閒了,每個月還有銀兩,挺好的。再說,要是皇上看不中我,我不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回來了嗎?」
柔薰哽咽著,不停地搖著頭:「香兒,那種地方真的不適合你。我帶你一起去求求他們,我們不去好不好?」
「娘都已經跟他們說了我的名字,如果我不去,我們一家都會受到牽連。」
楊君難得依附著含香,順著她的話說:「對呀,薰兒,你要明事理懂嗎?香兒不過去,咱們通通都要被殺。孰輕孰重,你還分不清嗎?」
要不是為了這個,含香又怎麼可能妥協呢!皇宮什麼樣,她不是不知道。那些進了宮的女人,每一天都只能被所在深宮當中,不僅得不到夫君的真心,而且還要小心面對別人的陷害。一個不小心,就會死無葬身之地。這麼可怕的一個地方,她這輩子都不想踏進半步。
柔薰抓住她的手:「可我捨不得你,我們在一起這麼長時間,我不想和你分開。」
「我也不想離開你。」
楊君最看不得這樣哭哭啼啼的場面,雙手一攤說:「哎呀,這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早晚都是要分的嘛!薰兒,趕緊回去睡覺!」
「薰兒姐姐,明天……」含香鼻子一酸,「明天你不要來送我了,否則我會更難過。」
柔薰沉默了好久,終於極緩極緩地點了點頭:「我沒有進過宮,裡面有多可怕我不清楚。我只能提醒你一句,就是萬事皆要小心,所有人都不能信。」
含香心頭酸酸的,難道十幾年的友情,就這麼散了嗎?
「薰兒姐姐,你也要多保重,照顧好娘。」
柔薰哽著嗓音道:「你別擔心我了,自己小心。」
「嗯。」
楊君為了防止她們會出逃,於是便不讓她們睡在一起。但是這一夜,她們誰也沒有睡好。兩人各懷著心腹事,就這樣不知不覺的亮了天。
大齊朝的秀女們都是春天進宮,春日融融,和風陣陣,處處充滿了生機。最是一年好景時,正適合秀女們入宮。
一大早,送秀女進宮的八輛馬車依次停在了路口,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安靜下來,紛紛坐上了馬車。背井離鄉,想必這個時候,心情都是極其複雜的吧!
含香最後看了一眼家鄉,這裡的一花一草,她都是如此的不捨。這個地方,有著她最美好的回憶,可現在,她在這裡的曾經,都將永遠埋藏於心底。
捨不得這裡的山山水水,捨不得這裡的人。
這時,從遠處跑過來一個美人,她氣喘吁吁地塞了些銀子給選美官,並問道:「不好意思,我家裡有事來晚了,不要緊吧?」
選美官看了看銀子,又瞟了她一眼,然後催道:「趕緊的,快上車吧!」
「謝謝啊!」還好沒有耽誤時辰,她長長舒了口氣,走上了其中一輛馬車。
含香正悲哀著,車裡就進來個人。她本來是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可看了之後,她大吃一驚——「薰兒姐姐,你怎麼來了?」
柔薰喘著粗氣,解釋道:「昨天晚上我偷偷來報了名,今兒一大早我偷偷跟著你們,看娘離開後我才敢出來。」
含香表情有些為難:「薰兒姐姐,娘知道你偷偷跑出來一定會很傷心,不如你還是快回去吧,我不想讓她難過。」
「我都出來了,就沒有回去一說。」柔薰突然握住她的玉手道,「香兒,我現在就只有你這麼一個姐妹了。進宮後,不管發生什麼,我們都要和以前一樣,行嗎?」
含香含笑道:「我一定做到。薰兒姐姐,我真的要好好謝謝你,你為了我都可以離家出走。要不是當年你勸娘收留我,這世上早就沒有顏含香這個人了。你對我的恩情,我永遠也報答不了。」
柔薰「撲哧」一聲笑了:「娘還說你聰明,依我看你才是最傻的!我哪裡需要你的報答呢,我就是希望我們兩個可以當一輩子的好姐妹,僅此而已。」
「薰兒姐姐,我答應你,我永遠都不會對你產生懷疑,更不會對你不利。」含香真誠地說。
「好,我相信你。」
兩人呵呵笑成了一團,雙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現在的她們可能做夢也想不到,日後的一切都會隨著時間而改變。昔日的朋友,也被會變為仇敵,甚至還會到互相殘殺的地步。
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