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九道山莊景 柔香滿懷情 文 / 文淵詩穎
「方傾嵐?」楚冰被方媚兒的話震得半晌沒有回過神來,不住地思索,在記憶裡搜尋,卻沒有一絲方傾嵐的影子。
看著楚冰呆愣、蹙眉、冥思苦想的樣子,方媚兒露出苦澀一笑:「終究還是忘了。」話畢,緩緩地閉上雙眼,不願再看,不願再說。
「媚兒,我……」楚冰看著方媚兒恰似心灰意冷的表情,內心如同跌進了一個黑洞,沒有方向,只有恐懼。
聽到楚冰地輕喚,方媚兒緩緩睜開雙眸,對上楚冰的視線,半晌才開口:「我不叫方媚兒,我是方傾嵐。」
方傾嵐,這個方媚兒自從義父死後就徹底深埋,只有在想念熊子凌時才會提及的名字,讓她感到有些陌生,恐懼,泛著記憶腐爛的味道,撲面而來。
那些讓她午夜夢迴只有淚水的記憶不斷湧到腦海中。
「多年之前,我輾轉被賣到九道山莊當奴隸,奴隸的命運都是一樣的悲慘,主子看著不順眼便是一頓拳打腳踢,皮鞭棍棒,那種疼撕心裂肺,直到現在午夜夢迴間我仍能感受到那種痛。」
方媚兒說著,臉上的痛苦表情忽而轉為淡淡的笑:「但是在我們這群奴隸裡,卻有一個男孩,他是那麼的不一樣,也就只有他能讓管家氣憤、咆哮、最後失望的無功而返。」
楚冰靜靜地聽著,九道山莊的事情依稀浮現在腦海之中。
「我是九道山莊的管家侯東嶽,人稱侯七爺,今兒你們剛到九道山莊,就先瞭解瞭解九道山莊的規矩。」九道山莊的地牢外面,一個身材魁梧的黑袍男子對著站在跟前一群衣衫襤褸的奴隸淡淡說道。語氣雖然不重,卻散發著讓人畏懼的氣勢。
侯七爺說完,給守著奴隸的一群拿著皮鞭的手下使了個眼色。手下會意,一個個拿著皮鞭走到了奴隸身邊,只是靜靜地站著,並不動手。
這時,侯七爺才緩緩開口道:「龐子曾問鶡冠子『聖人學問服師也,亦有終始乎,抑其拾誦記辭闔棺而止乎?』鶡冠子說『始於初問,終於九道。若不聞九道之解,拾誦記辭,闔棺而止,以何定乎?』龐子又問『何謂九道?』鶡冠子答說『一曰道德,二曰陰陽,三曰法令,四曰天官,五曰神征,六曰伎藝,七曰人情,八曰械器,九曰處兵』此九門學問統稱九道。」侯七爺說完,眼睛掃過一群奴隸。
半晌,才繼續開口道:「咱們九道山莊名曰九道,這九門學問自然是要學的,一曰道德,今兒就從這開始,忠義禮智信,今兒侯七爺就先告訴你們如何為忠。」
侯七爺說著,再次向手下使了個眼色,隨即皮鞭打在皮肉上發出「啪……啪……」的聲音,混著一陣陣聲嘶力竭的痛呼,傳遍了整個九道山莊。
聽到撕心裂肺的哭吼聲,侯七爺泛著淡淡的微笑,緩緩開口:「這頓鞭子就是要告訴你們,做奴才的就要忠誠於主子,沒有忠就只有鞭子,當然,也可能是糊里糊塗的丟了性命。」
說著,侯七爺懶懶地看了一圈,猛然蹙眉。
一個衣衫破爛,面色卻清秀的奴隸闖進了他的視線,不是奴隸俊秀地讓侯七爺刮目相看,只是一個挨了鞭子打卻咬著牙不發一聲的男孩讓他詫異。
侯七爺給幾個手下拋了個眼色,三四個手下不顧身旁的奴隸,齊聚在這個男孩周圍。
「不會叫的狗咬人才疼,打,打到會叫為止。」侯七爺冷冷地說道。
話音剛落,四個人齊齊落下鞭子,粗長的鞭子接連不斷的落在男孩身上,轉瞬間原本破爛的衣衫便碎裂成片,帶著皮開肉綻流出的血,讓人看著都覺得疼。
男孩要緊了牙,臉上不斷冒出豆大的汗珠,鹹澀的汗水沾染到傷口,讓傷口癢癢的疼。男孩使勁咬著嘴唇,嘴唇泛出血跡仍舊一聲不吭。
侯七爺騰地一下子站起來,三兩步走過奴隸,來到這個男孩身前。他一把奪過手下手裡的鞭子,「啪」地一下打在男孩身上。
侯七爺功夫在九道山莊裡,是除了老爺之外最好的,他這一鞭子用了九成的力氣,只見男孩的皮肉迅速裂開了一道口子,男孩忍不住打了個滾,發出一聲悶哼,卻依然沒有叫。
侯七爺怒了:「小子,好硬的骨頭,侯七爺我還沒有遇到過你這樣的對手,好樣的。那咱們就看看是你的骨頭硬,還是我的鞭子硬。」
那一日,直到暮色西垂,侯七爺疲憊的扔了手中的鞭子,讓人將已經被打的不成人樣的男孩扔進地牢,才算結束。
楚冰想著那些鞭子落下的情形,臉色也微微泛白,緊咬著雙唇,不自覺的顫抖兩下。
方媚兒亦想到了那日的情景。
不看楚冰的表情,方媚兒繼續道:「那一日,男孩挨了無數鞭子,但卻從來沒叫喚一聲,那時我就知道,他是個堅強的人,像他這樣的男孩,不會被困在九道山莊裡當一生的奴隸。」
方媚兒的話讓楚冰從那段記憶中甦醒,眼角不由的有些濕潤。
「你在?」楚冰用沙啞的聲音問道。當初的場景歷歷在目,但對於方傾嵐卻毫無記憶。
方媚兒的臉沉了幾分,但最終還是勉強扯出一抹笑意:「我在,我親眼看著他被侯七爺打的遍體鱗傷卻不吭一聲,我看著那一鞭子接一鞭子的落下,覺得和打在自己身上一樣疼。後來我偷偷的和他說話,我才知道他叫熊子凌,我問他侯七爺打他,他為什麼不叫?」
說著,方媚兒轉頭看向楚冰,像是在講述曾經的事,又彷彿是在問現在的楚冰,或者說從前的子凌。
「我要留著嘶吼的力氣記住他們每一個人的樣子,等到有一天我可以手拿利劍刺穿他們的胸膛。」楚冰輕輕地開口答道。
「呵呵」,方媚兒的笑意漸漸濃郁,「你還是記得的,當初你也是這麼回答我的。」
對上楚冰的瞳孔,彷彿要從他的眼裡看到曾經。半晌,方媚兒才輕輕說道:「你還記得嗎?從那之後你逃跑了無數次,每次都會被侯七爺抓回來,然後便是一頓鞭子,待只剩一口氣的時候才扔進地牢裡養著。」
楚冰點點頭:「那時候只一心想跑,也只會四處瞎跑,我記得最後一次我跑了,又被逮了回去,然後被轉賣到七王府,想來侯七爺是被我逼瘋了吧。」楚冰長歎一聲回憶道。
聽著楚冰的話,方媚兒的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七王府大火你可還記得?」
「那日我被扔進七王府的地牢,渾身是傷,到深夜時才有片刻的喘息機會。沒過多久,便聽見七王府內一陣陣悲天搶地地哭嚎聲,一個白衣男子如入無人之境,三兩下就撂倒了看守地牢的人,將我帶出了地牢。」楚冰一點一滴回憶,卻總覺得斷斷續續。
「然後呢?」方媚兒瞪大了眼睛問道。那是她最後一次見熊子凌,也是熊子凌與她的最後一點交集,她想知道,自己是否能夠在他的記憶裡有片刻的存在,不奢求太多,只要片刻便好。
楚冰努力地回想,終是搖搖頭:「我看見一片大火,七王府到處都是死屍,有黑衣人,還有錦衣衛,再醒來時,便只有師父。」
楚冰一字一句說著,方媚兒的心一點點的下沉,最後淚水滂沱不止:「熊子凌,你個混蛋,你記得九道山莊,記得七王府,記得侯七爺,記得鞭子,記得地牢,連你對我說的話都記得,你怎麼能不記得嵐兒……怎麼能不記得嵐兒……」
聽到方媚兒的痛罵,看著她淚水四溢,楚冰一把將他抱在懷裡,緊緊地。
楚冰的淚無聲的流下,卻悄悄抹去,半晌才輕輕說道:「我不知道為何獨獨記不得你,但不論你是曾經的方傾嵐,還是如今的方媚兒,都將是我楚冰一生的妻子。若是我一直都記不起,就讓我用整個餘生來彌補,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