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4章 往日恩緣盡 文 / 麥燒喬
塵世間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無奈和堅持。而所有該到來的事情,也像事先排演了許多遍,由不得半點推脫與僥倖。
日昇日暮,白靜沒有半點空閒的籌謀著這一切,本該是她一個人的戲,卻已經被太多旁觀者知曉。白府主母是皇室郡主,即便再怎麼放言不管府中之事,卻依舊沒有人敢因此越權放肆。
而有白熙這個一心想作壁上觀,收漁翁之利的人,白靜的計劃從開始到現在都很是成功。
這也使得她開始徹底的忽略自己心間那抹強烈的不安,不斷為自己打氣。
阿德做事果然可靠,被蘇澤月派出去的小廝引進府中的兩名和尚,看上去雖年歲稍淺,但那通身的氣質與身上的派頭,頗有幾分令人信服的模樣。
白映兒眸光淡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卻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平靜。她想,即便再不喜歡,呆在府中的日子也只有今日這最後一天了罷。
孤身一人立在這庭院角落,女孩身著一成不變的粉色裙衫,白色披肩之上,面色冷凝。這個決定做出來的時候很簡單,真正實施起來,卻顯得萬般愚笨。兩個丫鬟被自己忽悠著入了幻境,恐怕到現在還以為她們的小姐安然無憂的睡著。
索性,有杳在還可以護那兩人的周全,算是為她此行絕了後患。
高僧作法,須得一處空曠地。從金術士那日的選擇,很明顯墨蘭院是陽氣最佳,最容易施法成功的地方。而這府外臨時找來的僧人,就算再受禮遇,也不可能有幸進到主母的房中作法。
於是墨蘭院中的盆栽盡數移開,滿院的墨蘭不知被養去了哪裡,但是白映兒知道那些花過後還會再回來。
記得上次也是第一次見到府中所有人的時候,還是那場所謂的接風洗塵宴。如果這樣也算是一個家,那便太不像話了。女孩這般想著,竟低頭笑出了聲音。清淺空靈,如銀鈴般悅耳,可惜轉瞬便回歸肅然面色,未入旁人心間。
不多時,一切都已經就緒,院中央的地方搭了一座臨時的高台,放置一些檀香木製成的佛門聖物,倒是有幾分聖潔的意味在其中。
府中家眷盡數落座,像是普通家宴一般規格,只是各中暗波洶湧,自有人知。
「你那兩個丫鬟呢?」白熙從人群中走來,顯然是見著了女孩孤身一人的模樣,低聲疑惑問道。
白映兒勾了勾唇角,輕笑著回答:「自然是去做該做的事情了。」
女孩口中該做的事情,不過就是逃離這些宅子中的陰謀詭計,尋得一處安然。但白熙理所當然的理解成了旁的意思,即這時兩個丫鬟在白映兒的授意之下,準備對付白靜。
這般情況是他樂見的,少年雖然還有些疑惑,但是眼見此處人多嘴雜,他還是不願當面與那四妹撕破臉。於是白熙輕輕點頭,領著下人走到主母蘇澤月的身旁坐下。
倒是眼見著眾人都差不多落座,蘇澤月這位郡主夫人卻搶在白靜之前開口:「映兒,坐到母親身邊來,可好?」
白映兒聞言挑眉,見四周投來的眼光或嫉妒或羨慕或不屑,而最特別的,是白靜那抹轉瞬即逝的陰笑嘲諷。女孩感受到了,也覺無奈。她很清楚,白靜就是想看著自己從高處摔下去變得一文不值的樣子。現在受蘇澤月偏愛,便是在給自己拉仇恨,等到法事做完,被趕出府之時定然會受更多奚落。
但是,即便白映兒依著這位四妹的計劃行事,也不代表她會全然不顧自己的利益。因著自己,白真親手導演了府中所有女人悲劇的一生,她心如明鏡,就算那些人全是家族的犧牲者,自己也不能把責任全部推脫。
今日一過,她十年來的恩便算是還完了。
在白真的庇護之下,無憂的活過這麼些年頭,她還有什麼不滿足。沒有老爹的地方便不算是家,若是自己因著一時的利益,讓白熙得逞,然後她與白靜鬥個你死我活,兩方不討好,而接下來,白熙的矛頭會對準誰?
白靜此時滿心想著折磨自己,一葉障目與虎謀皮,她卻還有自己的判斷。
「不了母親,映兒昨日起便有風寒之兆,恐靠得太近傷了您的身子。」女孩俯身,面色微微蒼白。
雖然隔著一定的距離,但蘇澤月確實看清了白映兒此時身體狀況的不佳,她精緻的面容下是真切的擔憂,哪還想著勉強這孩子做任何事?不過,她睫羽輕顫,揚聲道:「既然身子不適,映兒便回杓蘭院好好將養著,切莫再出來吹風了。」
蘇澤月本就是皇室中人,自小的禮儀教導,使得她舉手投足間都有一股貴氣。而做了白府的主母十年,威嚴自然還是不小的,儘管平時總是一副溫和心善的模樣,手腕卻也過硬。
此時她的聲音不小,入到在場的每個人耳中,眾人反映各不相同。
最為激烈的便是白熙了,相反,白靜反倒是一臉平靜,只是袖中的玉手緊握成拳。雖然白映兒此時在或不在,於她的計劃都沒有什麼大的影響,但是她依舊不明白,為什麼這野種會那麼好命?
好似世上的憐惜全都給了白映兒,旁人再分不到一點幸運。
「娘,我們目睹高僧作法,本是好事一件,怎可隨意讓人離場?這對佛祖是大不敬啊。」白熙率先開口勸說,因為他的座位離蘇澤月很近,所以刻意放低了些聲音,淳淳誘導:「況且,兩位高僧佛緣深厚,令人景仰,說不定白映兒留在此處,還有不一樣的際遇也未可知。」
蘇澤月聞言沒有回應,挑眉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自家兒子,想到她花了血本為白映兒和白熙定下的共生契約,滿以為白熙是真的迫不及待為那人著想。
正待開口收回剛剛的話,白映兒的清靈的嗓音便再次響起:「母親,映兒難得能見到府中這麼多親人,只覺萬分開心,所以」
說到一半抬頭看向蘇澤月,眸中有些懇求,是蘇澤月從沒見過的撒嬌意味。這使得她心中歡喜不已,也不忍拂了白映兒的心願。
「映兒就是貪玩,母親知道了,你安心坐下吧。」蘇澤月笑著搖搖頭,眼神中的寵溺很明顯,言罷她眸子一轉,對身旁的婢女說道:「小婷,快去取了本夫人櫃中那件青靈狐皮毛製成的大衣,送到大小姐手上。」
「是。」婢女福了福身子,往外走去。
留下一臉憤恨,手中帕子快要揉爛了的白珊,和壓著她肩膀輕聲安慰的白熙。
「珊兒!」見多次勸慰無果,白珊還是執著要派人去教訓那野種,白熙不禁有些惱怒,低喝一聲想著能讓自己妹妹恢復理智。
而這聲音非但沒有使白珊情緒穩定,反倒吸引了蘇澤月的目光,主位上的婦人眸中帶著些許威嚴,根本不像一個母親看孩子的眼神。
白熙低著頭,連拖帶拽的把白珊帶離了蘇澤月身邊。
「放手!哥!你為什麼要拉著我?娘是我們的親生母親啊!可你看她的樣子,憑什麼!憑什麼她要對那野種這般愛護!!」那件所謂的青靈狐毛大衣,她直言,婉言的求了多少次!娘理都不理,可現在呢,你野種算什麼?那野種憑什麼可以得到自己都得不到的東西?!
白珊心機不足,卻也不是遲鈍的人,自從白映兒來了府中,母親對自己的態度就大不如前了。不單是推諉著不見自己,同在一個院中都是叫下人傳話。而且每每自己需要什麼東西,母親都全然沒有以前那般上心了。
她不懂為何自己的親生娘親都對自己愛答不理,問了很多人,她們都說不出最近自己哪裡惹惱了蘇澤月。於是白珊明白,問題定是出在蘇澤月身上。
一直以來她都是被捧在手心的,這樣的冷遇白珊根本不能忍受,想當然的,她便也開始了跟自家母親的冷戰。想著總有一天,那人會先主動低頭來找自己,然後一切如初,母慈子孝。
但,今日所見的場景,徹底讓白珊認清了事實,也幾近崩潰。
她的母親,整顆心都用在記掛一個野種身上了。若不是那白映兒用了什麼妖術,那就是自己非蘇澤月親生的。很顯然,事情的原因是前者。因為她問過奶娘,自己明明白白是娘親十月懷胎所生。
白熙見自己妹妹已經全然失去了理智,雙眼都隱隱有些血色,他吃驚的同時也對白映兒有些怨恨。
這個妹妹畢竟是他一直護著長大的,雖然最近忙著籌謀很多事情,白珊多次派人來請,他都打發了回去,但並不帶便他會真的不關心這個妹妹。
「珊兒,你冷靜一點。娘是白家的主母,當然要大度博愛府中孩子,才能堵了那些人的口實。更何況,白映兒一個沒娘的野種,你還怕她爬到你頭上不成?」白熙待事顯然要更加理智,他明白此時必須安撫了這位妹妹,否則節外生枝,對誰都沒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