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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5章 偏偏塵世醉 文 / 麥燒喬

    少女聞言,面上沒有任何驚訝的神色,她深知面前之人的性格,當即也不再拐彎抹角。依舊是輕聲細語,白靜道:「近日白府中總是不得安寧,很多不好的事情發生,有愈演愈烈的兆頭。」說著頓住看向阿德,卻又不等他的反應。

    「如今府中的孩子也莫名其妙失蹤了一個,此事,德叔是知曉的吧?」白靜眼中帶著一絲明顯的敬畏,只是幾分真假不得而知。

    阿德其人的性格與他的長相相得益彰,空有一身本事卻胸無點墨,眼見著白靜這般神色,立即心花怒放了起來。要說他這些年也幫著少女幹了不少壞事,只是無自知罷了。

    房上的季杭兩人見白靜和男子之間融洽的氣氛,皆是皺起了眉頭,若是他們猜得不錯,這人應該和季晟國大將軍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只是當下他們也不能肯定這事,畢竟他們季晟國的人,原就不該出現在出雲洲。

    這處蘇曜國的邊城,到底還有多少秘密?季杭突然覺得感興趣了起來,同時也似有所感,他的父皇把他送來這裡,應該也不全是為了雲子桑吧,借此磨礪自己,說不定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再說這白靜口中的德叔,其來歷若是問白靜,想來她也是答不上來的,因為這個人的曾經,幾乎是一片空白。

    他之所以會在白府甘願做個守門人,不過就是為了報答白靜幾年前的救命之恩。修士一諾,便是必定之理,半點不能怠慢。儘管,若說是救命之恩,放在白靜與阿德身上,也太過誇張了些。

    那時的白靜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沒能遇到她視若生命的師門,也沒有得到花姨娘的關懷。彼時的小女孩頗有一心怨氣,還沒有成長到擁有可以解救一名修士的本領。而阿德當時的情況,也根本沒有到生死攸關的境地。

    不過是被一些黑衣侍衛追殺,恰巧遇到了在沐落森林練功的白靜。阿德詐死騙過了那些侍衛,但是他們內部有了分歧,一半的人認為即便阿德死了,他們也該把這屍首帶回去覆命。另一半人則是懶得麻煩,說主子並沒有下這個命令,再說了,一具屍體也晦氣得很,主子見了說不定還會不喜。

    僵持間,白靜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思,便怯怯的站了出來,一番好話說得那群人根本沒有想到一個小女孩出現在沐落森林中是多麼詭異的情況。只被她那副瞪著大眼睛無辜的樣子看得心軟,於是白靜提出他們可以拿走這個屍體上貴重的,代表身份的東西回去覆命,而後把這人埋在森林裡。

    當然她這番也不是沒有想過最差的結果,若那群黑衣人是江湖殺手,那麼她這一出現撞破了人家殺人之事,必將是我命休矣的節奏。不過那時的白靜機靈,她在賭,這些都是訓練有素的大家族侍衛,若是如此,便非險而幸為大機緣。

    顯然,白靜賭對了,這時的黑衣人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對一個小女孩動手,他們一直秉承的原則,也是老幼不傷。只是白靜的看法一出,他們皆覺得有道理,難得折中的法子,兩邊不誤也算是皆大歡喜。

    當時那個領頭的黑衣人眼眸中滿是讚賞,其實若是兩方再爭論一些時間,也不可能想不出解決的辦法。只是他們因為被主子管轄思維被固著,而這未經世事的小女孩能想得這麼多,實屬難得。當下,他便跟白靜打起了商量。

    片刻之後,這一群人離去,而白靜也得了不少帶著玄力的寶貝,和一個裝死的男人。因為那個領頭人以一些適合女孩子用的輕巧的貼身武器作為報酬,讓白靜把他們『殺死』的男人給隨意埋了,這廂他們也不必再浪費時間。

    不一會兒,沐落森林這片小區域中便只有兩個人,一小一大,一站一躺。風起,帶著幾片青籐上的黃葉,捲得一時蕭瑟氣氛。

    你裝死的時候,好難看。這是小白靜對阿德說的第一句話。

    那時的阿德全然不是現在的樣子,歲月確實能改人容顏,卻改不了固執的心。幾年前失去記憶,卻記得自己是個胸無大志的性子。

    所以與其說是找著白靜報恩,不如說是根本沒有地方可去,被她收留。不可否認世上真的有那樣,一生平庸反覺得幸福的人。甘願做個看門小廝,也不想要回到過去的生活,是因為太難過吧?

    「知曉,你府中一個小孩,與我何干?」淡淡的口吻,漠然的語氣。他會幫白靜做一些事情,因為這個女孩是唯一知曉自己身份的人,也給了自己一個安然之所。但,要他出手也有原則,那便是自己的意願。

    所謂千金難買我樂意,大概就是就是阿德的心境寫照,他的人生不缺什麼,所以也不必被教條束著。這樣的人雖然難得掌控,卻不失為一個好幫手,白靜深諳這個道理。於是她繼續道:「德叔,這話說出來可就見外了。這處地方對小靜而言也不過是個居所,我之所以會拿著這件事麻煩您,無非是不想哪天突然不得已換個地方生活罷了。」

    少女模樣的白靜皺緊眉頭,這般表情加上她說的話,對於阿德來說更加有說服力。畢竟,他也算是拿著白府當住所的那類人不是?

    沉默半晌,阿德並沒有立刻回應,而白靜也沒有再勸說,因為她心中很是肯定這人的回答。事實也確實如此。

    半刻鐘的時間,與其說在思考,不若說阿德其實是在想著該討要幾罈子酒,作為這次出手的報酬。有了頭緒之後,他也沒再猶豫,直言道:「說說看,我怎麼做?」

    白靜聽罷眸子亮了亮,雖是意料之中,卻還是忍不住激動了一把。少女唇角一勾:「府中怪事連連,說不定是妖魔作祟,小靜雖是不信那些鬼神之說,但畢竟世間無奇不有,對此我也是一直存著敬畏之心的。然後昨日突然想到,往常大家族遇到紅白喜事,皆是請些道士作法,以消詭事。」

    說著見阿德皺了皺眉頭,她便頓了下來,可那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也沒有接過話頭,於是白靜只好繼續開口:「蘇曜國的國寺靈谷恰在出雲洲之中,小靜早就聽聞那裡的僧人皆為人隨和,不僅慈悲濟世且佛法高絕。白府是出雲洲第一大家,本就不能隨便找些小道士應付,所以小靜覺得靈谷寺的僧人最適合。」

    阿德聞言點點頭,一副聽得認真的模樣,其實真正聽明白了多少,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人已到中年,身體和腦子都鬆懈慣了,那一身的修為是本能,可腦子卻是能不動就不動。想得再多,那些計謀籌劃,還不如一頓酒肉穿腸來的爽快。

    「二十壇塵世醉,我去幫你找和尚。」阿德砸吧著嘴,大大咧咧的說道。

    此言一出,屋頂上的季杭差點沒有笑出聲來。心道這男子說話也太容易讓人想歪了,若不是全程都把對話聽到了耳中,恐怕他對白靜的誤會就不止一點點了。『幫你找和尚』到底是有多飢渴,才會求著一個老男人幫忙找和尚?換句話說,連和尚都不放過,嘖嘖。

    木念一見自家主子的神色,就知道他又在想寫奇奇怪怪的事情,不過此時顯然不是兩人交流的好地方,把心頭升起的想法壓下去,木蒼凝神繼續看著房中的情形。

    白靜見阿德絲毫不拖泥帶水的應允,抿嘴笑了笑,心道這人真是越喝胃口越大。也幸好他的要求尚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內。若換了別人,想來也不會那麼容易得來這世間最烈的酒。塵世醉,一滴便是一生的回憶,三滴過後,人事不知。釀酒的人是江湖出了名的怪脾氣,名喚君不念。

    塵世醉之所以出世,所持不過是,世人皆悔,因事因人,這便是罪,塵世醉也是罪。心底而生的折磨。這種酒君不念每年只釀製十四壇,世人趨之若鶩,卻少有敢飲的壯士。這阿德之所以如此偏愛這種酒,不過是因為他現今無雜念,也不把那些東西看在眼裡。

    酒就是酒,用來解渴、暖身、澆愁皆可,再多了便是笑話。這是阿德第一次向她討要這種酒時,振振有詞的說法。如今已經過去很長的時間,他喝得越來越多,亦越來越上癮。也好在白靜早有先見之明,每次到君不念釀酒的時候,她便想方設法買了過來。

    久而久之,那怪脾氣的男子也不再想著拿酒去酒家換糧食了,反而次次都等著白靜的到來。而白靜也念在塵世醉是多年來阿德唯一掛心的東西,故而每年都會囤一些,也頗具心機的取得了君不念的好感。

    她計劃著什麼時候回一趟師門把那些酒取回來,也順勢開口道:「德叔這要求,小靜應了。」說這話的時候面帶痛色,彷彿是想著這塵世醉的代價覺得肉疼,白靜顯然很明白如何更能得面前這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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