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六章 這到底是什麼感情? 文 / 厚皮爺
阿月對自己,怎麼可能和冥王一樣呢?他怎麼可能像冥王一樣完全不介意自己這個草妖的身份呢?靈兒不由得又想起那一次阿月為見紫瑩,將自己拋在破廟外的情形。那時的委屈和如今的委屈相比,其實根本算不得什麼吧?
想想今日那紫瑩眼裡掩不住的蔑視,自己終究還是高攀了吧。自己不過是一個草妖,阿月待自己友善,自己竟妄圖要的更多,說來說去,其實還是自己的錯,是自己在自取其辱。既然心裡都清楚,那不如就放手吧。安安靜靜待在冥界,留在冥王身邊就好。修仙不修仙,真的已經不重要了。
琴音的尾音響起,靈兒的心裡也做了這個決定,從今後放下成仙和去天界的執念,相守在冥王與殘音的身邊,做一個純粹的自己就好。
「靈兒,在想什麼?」冥王收了手,微笑著看向對坐的靈兒。
「這一曲《靜心》我百聽不厭,每一次都能讓人沉靜下來,拋棄心中的雜念,只想做一個簡單的人。」靈兒也望向冥王,眼裡都是清明。
「靈兒,你長大了,本王很開心。」冥王讚許地點點頭,「**太多,執念太深,人就容易浮躁,簡單純粹,才是最好的。我們的生命雖然比凡人要長得多,可立於這浮世之中,雜念太多,心太大,終歸會迷失自己。做好自己,盡到自己該盡的責任,享受最簡單的快樂就好!只是,這個道理不難,真正懂得和能做到的人卻不多。靈兒能夠悟到,本王覺得已經非常了不起。」
「冥王,謝謝你,你教會我的每一樣東西都讓我終生受益。」靈兒站起來,走到冥王身邊,非常認真地說了一句,「有你這樣一個良師益友,真好!」
「呵呵,小傻瓜,本王倒覺得有你最好!若不是你,本王的日子哪有如此的色彩?」冥王也站起來,手一拂,古琴消失,摟過靈兒輕輕拍了拍它的背,「好好休息!」轉身回了房。
靈兒使了個清潔術,打坐片刻,念了幾遍清心咒,這才平靜地入睡了。
此時的天界,阿月端坐在月夕閣裡,看著一桌的藥,輕蹙著眉。這次受傷,月夕閣收到的各種藥材之多,都快可以開個藥鋪了。
除了那些愛慕阿月的仙子想盡一切辦法從各處找來的仙丹靈藥,還有一些想借阿月巴結天帝的神仙也送來了不少藥材。就連司命都笑稱,月夕閣是天界這一月來最熱鬧的地方。
只是,熱鬧是他們的,此刻,阿月心裡只有無盡失落與空虛。
阿月低頭看著手裡毫無意識地轉著的東西,才發現竟是今日紫瑩和菡萏先後送來的那兩個玉瓶。要說自己對紫瑩和菡萏的有心一點感動都沒有,那倒是假的,可是,感動歸感動,阿月對她們確實沒有一點點男女之情。如果因為感動就要選擇,那送過藥來的仙子多了去了,阿月到底該如何選擇?難不成把自己分成若干個,一一報答她們去?
天帝總說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可是,即使是天帝,不也從來沒有忘記過讓自己心動的清櫻仙尊麼?感情的事情,那裡是這麼簡單的?執念一旦生根,豈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因為利益等等原因走在一起的兩個人,即使相敬如賓,即使舉案齊眉,那樣的生活又有何意義?一想到今後幾百萬年可能會與一個可有可無、若即若離的人平平淡淡、不疼不癢地在一起,阿月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轉動著手裡兩個玉瓶,阿月幾乎是下意識地打開了瓶塞,輕輕嗅了嗅,一種似曾相識的味道在鼻尖漫延開來。明明這兩種藥從未見過,怎會有這樣的感覺?阿月有些詫異。突然想起今日冥王送上的那粒補魂丹,這才明白那熟悉感從何而來。
放下手裡的玉瓶,阿月歎了口氣。若不是因為靈兒,冥王怎麼可能會專門為自己煉製補魂丹呢?可是,自己今日卻讓靈兒傷心了吧!
此前全身裹著藥泥,在那藥桶裡待了整整一個月,阿月無時無刻不希望自己能早日痊癒,見到朝思暮想的靈兒。可是,他怎麼也想不到,今日這一見,竟讓兩人如此難受。一想到靈兒離開酒肆時,望著自己如同望向路人的眼神,阿月心裡就說不出的難過。
如果可以,阿月才不想成什麼親,他也想像清櫻仙尊那般淡泊逍遙。他更不想因為這個什麼成親,便與靈兒成為路人。這還只是聽說自己要成親,靈兒的反應就已經這麼激烈,那如果自己真成了親,靈兒會如何,阿月不敢想。
一想到靈兒今日口裡疏離地稱自己為「阿月上神」,阿月就覺得像有把錐子狠狠戳在自己心上。
阿月很清楚,靈兒對自己而言,是特別的,與任何人都不同。幾十萬年來一直平靜如水的心湖,因為靈兒,第一次有了漣漪,起了波浪。可是,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感情?
今日靈兒問眾人,男子和男子不能相愛麼,那一刻,阿月的心裡也呆滯了一下。靈兒對自己的依賴和喜歡是從不掩飾的,想起那次凡界的同眠、共騎、同浴,想起那個小小人兒在自己懷中的依戀和信任,想起每一次離別,靈兒的不捨,每一次重逢,靈兒的欣喜,阿月何嘗不明白,靈兒有多麼在意自己。
他知道自己也愛靈兒,但他一直認為那是哥哥對弟弟的兄長之愛,是朋友之間的惺惺相惜。可是,為何每每看見靈兒受傷,自己會心急如焚?每每看到靈兒失望委屈,自己會心疼難當?每次夜深人靜,自己枯坐燈下,想起的都是它,孤枕難眠時,想念的也是那具帶著甜甜杏仁味的柔軟小軀體,三魂七魄都為它傾盡溫柔和牽掛,這真的只是兄長之意,朋友之情?
當靈兒低著頭幽幽地說相愛是兩個人自己的事,為何要在意別人看法時,阿月的震驚不亞於任何人。靈兒那道幽怨的眼神,獨自站在酒肆後院中落寞的身影,都讓他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可是,若這真是愛,必定天地難容。豈不說自己和靈兒一仙一妖,光是兩人都是男兒身的事實,就已經決定了這愛絕對沒有前途。不是因為害怕驚世駭俗,而是因為擔心靈兒會因此受苦。
今日返回天界的時候,司命特意請阿月去自己那裡小坐。阿月知道,司命是有話要對自己說,正好辭了紫瑩和菡萏,躲到司命的暢想閣喝茶。
「阿月,那靈兒心裡很在乎你啊。」司命不愧是司命,書寫凡人宿命,又豈會看不破一個情字。
「司命,靈兒它不過是個孩子,修成人形也還不到一年。它對我是朋友之情、兄弟之意罷了。」阿月連忙否認。
「阿月,本司命今日找你來說這番話,自然是為了你好。」司命放下手裡的茶杯,臉上少了幾分平素的玩世不恭,多了幾分認真。「靈兒那孩子不錯,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是真心希望你好。可是,你和靈兒不能在一起,即便它修仙成功,你和它也不會有結果。」
「我……」阿月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我心裡只把它當弟弟。」
「你把它當弟弟不假,可它心裡不見得把你當哥哥。」司命歎了口氣,「對於感情的事情,本尊雖未親身經歷過,可也看得不少。靈兒那孩子顯然對你已經動心了。」
「依本尊看,如果你依舊這般與它來往,它會越陷越深,也會越來越痛苦。你若是真的把它當朋友,從現在開始,就盡量疏遠它,等你成親之後,斷了它的念想,再與它來往也不遲。」
「可是我根本不想成親。」阿月望著手裡的茶杯,有些無奈。「天界的仙子雖多,可終究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心裡沒有裝下她們任何一個,若就這麼勉為其難地將婚事定了,餘生是福是禍?」
「阿月,若你不是天帝陛下最疼愛的弟子,料想他也不會這麼在意你的婚事的。這天界不願成親的神仙多了去了,也沒人覺得有何不妥。可是你,若本尊沒猜錯的話,陛下有心將你招為駙馬,將紫瑩二公主許配給你。你們的婚事一旦定了,待紫瑩突破了上神,陛下就會要求你們大婚。到時,你和紫瑩一起合體雙修,便能很快突破神尊,你甚至可能問鼎尊君。這既有陛下愛女的私心,也有他愛徒的情誼吧。」
「我對紫瑩沒有半點感覺,這天界喜歡她的神仙多了,不少的修為都在我之上,陛下不一定非要選我啊。」提到紫瑩,阿月心裡有些煩躁,一想到紫瑩望向靈兒那輕蔑的眼神,他心裡就不是滋味。
「天界從來不是個看重感情的地方,你看看諸多成親的神仙裡,有幾對是因為感情而結合的?有情的是凡界,重情的是凡人,神仙反倒是涼薄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