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病一毒 文 / 鴻樹

    從窄細的過道一直往上走，出了側門便能看到一望無際的海，再到甲板上，然後循著外面的扶梯上三層才是指揮室。這艘船的設計很奇怪，船長室唯一的通道直通指揮控制室，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方法能夠進入，彷彿船長室是被重點保護起來一樣。

    指揮室裡面有三個人，都同樣是一臉的冷漠，蒼白的皮膚跟死人一樣，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夏留便不再關注，繼續盯著身下的儀器或操作或發呆。年輕男子領著夏留有走到船長室門口，敲了敲門等了一會，裡面才傳來一聲蒼老的聲音：「進來吧。」

    兩人開門走了進去，夏留天眼首先就看到了一個『死人』，身體所有機能都已經消失了，全身一點生機都沒有，但這個死人……卻說話了。

    「你就是夏留吧？余姑娘說你是個很優秀的醫生。」

    夏留心中大驚，但卻不漏聲色，輕輕向前走了兩步，隨後微微頷首道：「這個嘛，並非本人自誇，我的醫術絕對不僅僅是優秀而已。」

    那『死人』說道：「哦？那可否給老夫診治一下？」

    夏留輕輕點了點頭便向前走去，旁邊年輕人立即緊張道：「隊長，他的身份還有可疑的地方，這樣怕是不妥吧？！」

    一邊說著還一邊攔住夏留的身形。

    『死人』輕輕擺了擺手道：「無妨無妨，老夫這身老骨頭還沒有那麼金貴，夏醫生，請診治吧。」

    夏留冷哼一聲用小木棍將男輕男子的手臂擋開，走到『死人』面前停下，抬起一隻手示意了一下，對方馬上將自己的一隻手抬起來露出手腕。夏留便伸出兩根手指放在脈門之上。

    年輕男子依然喋喋不休道：「隊長，這個瞎子肯定不行，又年輕又怪異，也不知道他上船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可疑的很！就他這樣能有什麼醫術？我看不過就是余百合那丫頭關心則亂，太關心隊長的身體所以才弄出這番事來，要我說……還是穩妥起見，把他殺了扔進海裡就完了！」

    『死人』沒有說話，卻抬起頭瞄了夏留一下，隨後又閉上了眼睛，蒼老的面皮耷拉在一起，身體表面有些烏黑，沒有任何光澤，就像是皮膚早已經壞死了一樣。

    夏留同樣沒有說話，手指在『死人』手腕上彈動兩下，良久之後他眉頭突然皺了一下，輕輕咦了一聲，隨後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說道：「抱歉，你這個病我沒有辦法治。」

    『死人』身體微微抖動一下，隨後緩緩的歎了口氣，彷彿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一樣。

    旁邊的年輕男子卻大怒道：「我就說吧！我就說吧！隊長，我馬上把這個扔海裡面去，該死的余百合，等她回來看我不好好教訓一下她的！竟然讓這麼個垃圾上我們這麼重要的船，萬一是尖細那可怎麼辦？」

    夏留也歎了口氣，苦笑一聲後說道：「這位……仁兄，你叫什麼？」

    年輕男子一愣說道：「吳迪，怎麼地？哼，也好，你記好了老子的名字，等你到了閻王那裡也好知道是誰殺了你！」

    夏留無奈道：「吳迪是吧，那個……拜託你可不可以不要用激將法了吶？你們心知肚明，我就是那個擁有金丹的人。」

    一句話，兩人猛地巨震。

    男輕男子心虛的支吾道：「你……你這傢伙在說什麼？我……我怎麼聽不懂吶，真是……真是可笑啊，還金丹？哈哈哈，你莫非是看電視看多了，腦袋出問題了吧？有金丹？難道還有神仙不成？可笑可笑啊！」

    夏留道：「可笑嗎？好吧，事實上也確實挺可笑的。那不過就是一種藥而已，可以治療一些疾病可以延緩一下死亡，但所有人對它的期望好像都有點過高了，也許這是你們的願望，也許僅僅是你們的幻想，反正不管怎麼說……抱歉，最後一枚金丹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有個自稱是來自崑崙的傢伙，人家就乾脆的多了，上來就是對我一頓教育，展現自己非人類的身手，然後擺下明車明馬跟我談條件，就把金丹給換走了。至於你們設出這樣的局來完全沒有必要，我不是那種稍微一激將就會大顯身手的無知憤青，你們也不是那種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就會讓我上船的無謀之勇，所以……能省省嗎？」

    男輕男子眼皮一陣狂跳，隨後也真的不再裝模作樣，而是大聲質問道：「你真的把金丹給了別人了？哼，我不信！你自稱只有兩枚金丹，但你拿在手中的肯定不止這個數量！沒有人不會給自己留下幾枚備用的！」

    夏留道：「我說了，你們太高看金丹的作用了……哎，多說了也無益，既然上了船總要交些船資，我雖然治不了你們隊長的病，但還是能緩解他此時的痛苦。」

    年輕男子又是愣道：「痛苦？我們隊長並非疼痛……」

    「好了。」『死人』突然出聲，擺了擺手說道：「你不要再說了，夏醫生你真的能緩解老夫身上的疼痛？」

    夏留笑道：「試試總是沒什麼損失。」

    在剛剛進來這個房間的時候，夏留就『看到』對方不過是個死人而已，因為那些活人所具有的特性，在他的身上都已經看不到了。直到摸了他的脈門，夏留才明白為什麼一個死人可以活動還有說話。那應該是一種病和一種毒，奇怪的病，卻並非稀有的病，它學名叫做『機能組織壞死綜合征』，世界三大絕症之一，先是指甲脫落，隨後是末端壞死，接著逐漸向中間蔓延，一般失去了四肢之後人就會因為不能忍受那種痛苦而自殺掉或者安樂死，也有人嘗試使用截肢這種方法試圖阻止壞死的擴散，但收效甚微。歷史上堅持時間最長的是一個有錢有勢的傢伙，他直到身體僅剩下腦袋和部分內臟的時候還在堅持，不過……也就堅持到那種程度而已。

    這種病的原因並沒有一個科學的說法，不過一些民間傳言中卻有一個更為形象的名字，叫做『屍毒』。而這個『隊長』的身上不但有這種病，還有一種毒，很奇怪的毒，夏留從未見過的一種毒。

    它的作用是代替了部分血液循環，只在主幹上施加，正好抵消了屍毒的破壞，這才讓他明明身體已經全部壞死卻依然沒有腐爛，而且身體機能明明不在，卻依然能行動言語，而且經過夏留的診斷，這種毒竟然還是某種細菌引發的，這種細菌會快速的修復壞死的部位，就像是身體中的自動縫補匠，讓他的身體達到了一個詭異的平衡，死了，卻又未死，但這種相互抵消的過程中所面臨的痛苦根本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相當於有一萬把小刀子在全身各個部位同時一點一點的剜肉，有的地方奇癢難忍，有的地方疼痛無比，而總體的感覺卻又如同置身火焰之中，被不停的灼燒。

    所以夏留敢肯定，這個『隊長』應該無時無刻不想著死，死了比這樣要好過得多，但他身上的毒不但會延續他的生命，更會阻止他的死亡，甚至……有可能在腦袋被砍掉的時候，他依然還能活著。

    對於夏留而言這種『毒』絕對是一種顛覆認知的存在，一個人可以借助某種東西，在沒有血液循環沒有機能輔助的情況下……活著？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夏留點了點頭再次走到『隊長』的身邊，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蒼白沒有瞳孔的眼睛猛地睜開，面目可怖。手掌卻微微一抖，『隊長』整個身體突然整個顫動了一下，並傳來辟里啪啦一陣細微響動，讓人聽起來倒牙。簡單的一個動作，夏留額頭卻已經見汗，而『隊長』在巨顫之後直接重重的舒了口氣，緩緩閉上眼睛……竟然睡著了。

    年輕男子猛地上前吼道：「你做了什麼？！該死的！」

    夏留冷笑一聲道：「不要激動，你就不能讓你們隊長好好的睡上一覺？如果你想瞭解你們隊長所受的痛苦的話，我建議你可以把自己的手伸進火堆裡面，烤的只剩下骨頭，那時的痛苦就是你們隊長一直在忍受的，而時刻擁有這種痛苦的人是不可能睡得著的，你說對嗎？」

    年輕男子一愣，隨後馬上聽到了隊長沉重的鼾聲，立即臉色是一陣白一陣紅，他們真的不知道，所有在這個『隊』中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所尊敬的隊長正在忍受這種痛苦，反倒是一個外人，剛剛出現的外人為隊長解決了這個麻煩。

    夏留沒有繼續說話，而是站在那裡安靜的等待，大約兩分鐘後又說道：「不過……我還是很抱歉。」

    「抱歉什麼？」

    年輕人下意識的開口問著，卻正在這時，正在沉睡的隊長突然『啊』的一聲叫了出來，痛苦的睜開自己的眼睛，錯愕的左右看了看，然後深吸一口氣狠狠咬著牙關，良久，表情才變得平靜起來。

    他歎了口氣，沉聲說道：「我睡了多久？」

    夏留道：「兩分鐘。」

    「哦，是這樣啊……只能……這麼短暫嗎？」『隊長』眼中滿滿都是失望。

    夏留搖頭道：「不，我這僅僅是證明一下自己的能力而已。」

    「你！」一直風輕雲淡的『隊長』也被夏留的這句話氣的直接站了起來，額頭青筋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