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只是朋友（雲重篇 下） 文 / 滄海浮生淚
「他怎麼了？」從雲重手中接過了那小小的屍體，肖秦終於發現了不對勁之處。「你為什麼會穿成這個樣子？」
「我……」被肖秦突然的一問問紅了臉，雲重慌忙低下了頭。
「它已經死了。」雖然心中多少猜出了個大概，肖秦卻也猜不出究竟是什麼原因會讓一件風流/韻事變成為一場殘酷的流血事件。
「我知道……」雲重的聲音裡帶著不易被察覺的顫抖。「但你難道不能想個辦法救活他？你已經將父皇從我身邊帶走了，難道就忍心看我連一個朋友都沒有而孤獨地活著嗎？父皇呢？他為什麼沒有和你一起來？」說起了雲崢，雲重的聲音突然也變得帶上了幾分不明顯的孩子氣。
「你說的不錯，是我對不起你。你這次召喚我這樣急切，他的法力不足以和我同行，所以才沒有和我同來看你。」帶著幾分歉疚，肖秦看了看手中那具已經變涼了的小小屍體。「我會為你去陰間一趟，在我回來之前，你要好好在這裡等我回來。」
「等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雲重的眼睛裡發出了異樣的光彩，這還是肖秦第一次看見從那麼暗的眼睛裡竟然也會發出光來。「如果……我也死了的話，是不是就可以見到他了？」
「不可能。人有人去的地方，獸也有獸該去的地方。」雲重的意圖再明顯不過，聽得肖秦皺起了眉頭。
「你是怕我會自殺，所以才故意這麼說的吧？」冷笑一聲，雲重用鼻子哼了一聲。
「我沒有騙你，信不信隨你。反正人早晚都會死，你想要早點結束生命，在我看來也沒有一定要阻攔的必要。如果你覺得活著是件痛苦的事，想要從痛苦中解脫出來也未嘗不可。」對雲重的說法只是報以了一種冷淡的平靜，肖秦心中清楚地知道想要對付雲重，這樣的態度才最有效。
「我在這裡等你。」沒有繼續再說什麼，只是這簡短的一句話已經表明了雲重的態度。
「我會盡快回來。如果是因為我而為你帶來了傷害的話，希望你不要因為這樣而失去了把握自己的幸福的能力。」這樣說完，肖秦突然消失在了雲重面前。
「幸福？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曾經，和父皇在一起的時候才是最幸福的……」目光長久凝視著那跳動著的燭火，雲重突然感到那燭火跳動得太快，讓人感到一陣暈眩。「時到今日，我難道還有把握幸福的能力和資格嗎？」往事，一幕幕呈現在眼前，讓雲重想起在雲崢疏忽了自己的日子裡，陪伴自己的就只有這已經變成了屍體的傢伙。
「其實，受到些傷害又能如何？人活著不就總是在不斷的受傷嗎？如果可以相信自己的癒合能力，又為什麼要那麼害怕受傷……」悔意漸漸生出，讓雲重感慨、懊惱為什麼有些東西非得要到真正永遠失去的時候，才要追悔自己竟從未曾珍惜？
能力早已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肖秦想要進入到地下世界，也已經不必非要用靈魂出竅的方法。蛇、鼠這類本就可以穿梭於地下洞穴的動物天生就有著更高的靈性，也讓肖秦修煉起來事半功倍。出於私心而首先來到了忘川河畔，肖秦卻意料之外地並沒有看見雲徊的身影。
「你可知道曾經有一個長髮及地，有著一雙琉璃色眼睛的亡魂總喜歡徘徊在這片花海之中？」跳上了新任擺渡者的小船，肖秦突然生出了一種想要替他l來劃一會兒船的衝動。
「你說的亡魂我倒是見過，只不過聽說他被冥君去了身邊侍奉。」雖然有些驚訝會見到像肖秦這樣根本就不屬於此處的生靈，但擺渡者倒也沒有表示出過度的驚訝。
「哦？你說冥君召喚他前去侍奉？這倒真是奇怪了，以他那樣的脾性竟然也肯去侍奉別人嗎？」想到雲徊竟然服侍別人的樣子就不免覺得有些好笑，肖秦實在是不能相信自己聽到的這種說法。
「我看當時他也是不太情願，後來不知道冥君對他說了什麼，這才肯了……你也知道，冥君在和別人說話，我們這些人總不能湊得太近。」擺渡者倒是津津有味地說起了那天自己的見聞。
「原來是這樣……」聽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肖秦等船靠岸之後，一個縱身跳下了那自己曾無比熟悉的小船。憑藉著在雲重身上沾染的鮮血輕而易舉地找到了血的主人，肖秦敏銳地覺察出小老鼠好像並沒有想要還陽的意思。
「重兒拜託我前來找你。趁著你還未在陰司報到之前，你可是願意和我回去？」簡短地表明了自己的來意，肖秦靜觀小老鼠的態度。
「他讓你來找我？這又是何苦……既然我是困擾他的根源，現在沒有了我這個麻煩豈不是更好？我是自己求死的，所以自然也不願和你回去。如果你還要回去見他，麻煩替我捎給他一句話，就說『一別兩寬，從此生生世世不再相見。』」
「但他卻寧願結束自己的生命也想要來這裡見你，只不過是我阻止了他……」小老鼠的話裡帶著明顯的怨憤，肖秦又豈會聽不出來？故意用雲重的確曾試圖自殺這件事來試探小老鼠的態度，肖秦對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多少有了數。
「他願意那麼做也不過是出於對我的憐憫，我若是不死，他卻只有恨我。」並不為肖秦的話所動是因為小老鼠實在是太瞭解雲重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
「你既然愛他，為什麼不能留在他的身邊。縱然他不愛你，也一樣不會愛上他人。這樣難倒也還不夠？」心中同樣知道雲重的性格，肖秦的話鋒一轉。
「沒有辦法得到響應的愛實在是太過令人痛苦，也許死去，再忘記對誰都是一種解脫。」心有不甘，小老鼠重重歎了一口氣。
「你既然不願意回去，我總不能強迫與你。我只問你一句話，若是有朝一日，你可以轉世為人，是不是願意和他重新開始？」知道雲重的心中或許已經被太多陰霾籠罩，永遠無法變得澄澈起來，肖秦突然覺得或許轉生輪迴對雲重來說也未曾不是件好事。
今生太多無法改變的東西或者可以期待來世再來完成，而那已經被深深烙印上的無法去除的印記，也只能通過轉生的方法來換取另一個嶄新的開始。
「如果……真的能有那麼一天的話，我願意等他，無論多久。如果能夠和他同生為人，就算是讓我一直等在這裡千萬年，我也都願意。」始終介意自己這醜陋的形體，儘管雲重一遍遍說著這樣的自己其實很可愛，小老鼠也還是不喜歡自己那與生俱來的身體。「如果能夠和他一樣，以平等的方式相見的話，或許下一次就能收穫美麗的愛情……」
「知道了，你的話我會帶給他的。他的回答，我也同樣會再來轉告你的。」沒有辦法強迫一個不願意復活的生命復活，肖秦只好一個人離開了這令人壓抑的地下世界。
「怎麼樣？」才剛看見肖秦，正在來回踱步的雲重就急忙向肖秦詢問結果。
「他好像被你傷害得很深，所以不肯同我一起回來。不如你就讓他安心的去吧，從此也算是互不虧欠。」有意要試探雲重的情感，肖秦故意這麼說。
「什麼互不虧欠？他分明就是欠我的！不行，他必須要信守諾言，我要去找他！」突然之間變得比好鬥的公牛都要更加暴躁，雲重如此失態的樣子倒讓肖秦結結實實吃了一驚。
「我真是不懂你們兩個。」肖秦搖頭歎氣，成功吸引了雲重的注意力。「明明彼此都在意對方，為什麼會鬧成這樣沒法收拾的結果？」
「我……」懷恨地看了肖秦一眼，雲重倒是真的很想說：「害我變成這樣，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是因為我，對吧？」早已看出了雲重眼神裡的含義，肖秦的態度倒是相當坦然。「但這也不能成為你怯懦的借口。不敢去愛，是害怕受到傷害吧？如果那麼計較得失，只能說愛得不夠，或者說根本就不愛。你若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又為什麼要如此膽小呢？」肖秦的話正和雲重剛才對自己反思相合，字字句句都刺入了雲重的內心深處。
「我現在雖然也已經意識到了這點，卻好像已經來不及了……不是嗎？」從暴躁的狀態下慢慢恢復了平靜，雲重苦笑著看了一眼肖秦。在這樣的時刻，就連自己一直深愛著的父皇也似乎都已經不重要了，滿腦子想著的就只有那可憐的小小身體而已。
「如果它和你都能夠抹去心中難以除去的傷痛，以嶄新的面貌重新再見，那時候你是不是願意重新開始？」把握時機，肖秦這樣問雲重。
「真的能重新開始？」暗色的眼睛狐疑地盯著肖秦，雲重猶豫著開了口。
「可以。轉世輪迴就是新生，也就是從頭開始，不是長生，卻勝似長生。」說著這番話的肖秦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我懂了。」沉默了半天之後，雲重笑了。「我願意的話，它是不是就可以給我一個機會？」
「它說只要你願意，就寧願等待，直到千年萬年，一直長久地等待下去。」此時才終於將小老鼠的話轉達給雲重，肖秦其實一直都在找尋最合適的時機。
「謝謝你，國師。我不會死的，請你放心。我會用這一世的思念和懊悔來懲罰自己，之後再用最乾淨的另一個自己去見它。父皇……就拜託你了，請你一定要替我照顧好他。」暗色的眼睛還是那樣的暗沉，雲重臉上的微笑就好像是那用不可思議的方式綻放的石生花。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他會露出像這樣的笑容……」像是被雲重的笑容所感染了一般，肖秦也不自覺地微微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