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安 文 / 滄海浮生淚
心中有事，雲重盼著小老鼠能再次來找自己，卻怎麼等都不見它的蹤影。「你若是真心感激我，不妨從此與我交個朋友。」夜裡對著空蕩蕩的屋子一個人這樣自言自語，雲重也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可笑。但如果不這麼做試試，他只怕自己再也沒有見到小老鼠的機會了。
滿懷希望地等了半天，雲重卻連個老鼠影子都沒看見。帶著失望爬上了床，希望著小老鼠還會像之前那樣與自己在夢裡相見，急著想要入眠的雲重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躺在床上瞪了半天眼睛，輾轉反側卻就是難眠，雲重起身下了床。
知道如果實在睡不著，就不該硬躺在床上浪費時間，雲重打算出去轉轉，用身體上的疲乏來促進睡眠。這個年紀的孩子本不該過早體驗失眠的感受，但遠比同齡人還要複雜的心事讓他真切地體會到了這痛苦的滋味。
安靜地躺在床上的時候，也是他的思維最活躍的時候，想的不是孩子該想的有關學習、玩樂的內容，他想的最多的卻是有關生死的問題。參不透生存的含義，對死亡本身又有著本能的恐懼，他更加害怕的是死後成空。
如果沒有永恆存在的事物，那麼即便是現在被一時稱頌，再經過了足夠久的時間之後，究竟還有誰能夠被後人想起？又或者，隨著時間的流逝，所有的一切終將變為虛無，從此再無生命留下的任何證據。
「如果那樣的話，注定什麼都不能被留下，那麼人活著究竟還有什麼意義？」這樣的想法仍讓雲重害怕。怕，害怕到要死，雲重卻知道沒有任何方法可以將他從這恐懼之中解脫出來。雖然明明打算徹底疏遠離塵，但雲重的腳步卻還是情不自禁地向著花園的方向走去。就算是蕭秦還在的時候，離塵也經常在花園的樹枝上過夜，對於這點雲重再清楚不過。
「你好端端的抓它做什麼？」還沒等到看見那熟悉的白色身影，雲重就聽見了離塵和雪鴞鬥嘴的聲音。多少有些嫉妒雪鴞和自己分享了離塵的友誼，雲重支起耳朵細聽，想要知道它們究竟在說些什麼。
「我是它的天敵，抓它自然是再正常不過，這點自然不是只能抓魚的你所理解的。」雪鴞反駁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了雲重的耳中，讓他多少猜出了事情的梗概。
「想來是那只雪鴞抓了什麼不該抓的東西惹得離塵生氣……是了，一定是這樣！」做出了自己的判斷，雲重不再繼續隱藏自己的身形，而是打算去看離塵和雪鴞的好戲。剛才還在為深奧的關乎生死的問題所困惑，此刻卻只想看鳥兒打架，雲重說到底也還不過是個沒長大的孩子而已。
「你既然不打算吃它，不如放了它吧。我看它也挺可憐的樣子……」離塵放緩了語氣勸雪鴞。
「你現在的這具身體倒是可以不食人間煙火，所以才不管他人的饑飽死活。」雪鴞似乎相當固執，黃金色的眼睛也看起來更大了一些。「就算是我不想吃它，抓來玩玩又有什麼不可以？」就在雪鴞和離塵爭執的時候，雲重已經悄悄靠近了過來，也看清了那被雪鴞抓著的是一隻不大的老鼠。
「你放了它吧，就當是給我個薄面。這宮中的各類肉食我都可以隨你任意取食。」愛屋及烏，雖然並不確定雪鴞抓著的就是自己的那隻老鼠朋友，雲重還是急切想要將它救下。
「我只喜歡吃活食，並不愛吃你們人類常吃的那些死肉。」有意刁難雲重，雪鴞歪了歪它那毛茸茸的大腦袋。
「活的也行，只要你放了它，你想吃什麼儘管對我說好了。我身為太子，想要為你弄些活食又有何難？只希望你能夠給它一條生路……」眼看雪鴞並沒有要配合的意思，雲重更加著急，竟然在這深秋的夜裡出了一身的大汗。
「這倒怪了……」雪鴞突然振翅飛起，腳爪還牢牢抓著那只可憐的老鼠。「你們人類不是一向討厭這種生物嗎？為什麼你卻好像對它格外寬容？」雪鴞變成人形站立在雲重面前，手中捏著的小老鼠卻動都不動一下，不知是已經嚇傻了，還是根本就已經死了。
「我……它可能是我的朋友。」猶豫了一下，雲重覺得現在已經到了不得不說真話的時候。
「哦？想不到……你竟然還有這樣的朋友？」將老鼠拿近眼前細看，雪鴞忍不住笑出了聲。
「既然殿下已經說了可能是他的朋友，不如你還是趕快放了它吧。」和雲重的關係顯然要更好一些，離塵忍不住開始為雲重幫腔。
「好吧……那就把它送給你吧。你可要接好了……」鬆開手向空中一拋，雪鴞將那小小的身體拋向了雲重。
「多謝。」小心接住了那小小的身軀，雲重生怕一不小心將它落在地上摔死了。捧著小老鼠轉身就走，雲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手中的這隻老鼠究竟是不是那天被自己救了的那隻。一路小跑回到了自己的房中，雲重這才仔細看向了手中的那個小傢伙。
發現那雙烏黑的眼睛正滴溜溜瞪著自己，雲重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你還好吧？你究竟是不是那天的那隻老鼠？」傻乎乎地對著自己手中的老鼠說話，雲重倒是不必擔心有人會看見這可笑的一幕。
「這下，你又救了我一次。」這樣說著，小老鼠用兩條後腿坐在了雲重的手心上。
「真的是你？」沒有想到自己的預感竟然成真，喜出望外，雲重險些沒有一鬆手將小老鼠掉在地上。
「你的宮中為什麼會有像那樣可怕的鳥……」想到了剛剛發生的一切，小老鼠看著雲重，心有餘悸地縮了縮頭。
「它是我的朋友的朋友……」想到如果不是為了來看自己，或許小老鼠也不會被雪鴞捉住，雲重的心中又生出了一種愧疚。「你放心，我會對他說清楚，保證你在這宮中安全無憂。」
「不管怎麼說，剛剛可嚇死我了……」小老鼠突然從雲重的手心裡猛地一竄，落在了地上。「你……沒事吧？」有些擔心這樣小的身體會經不起這一摔，雲重顯然對老鼠這種動物並不瞭解多少。
「怎麼可能有事？比這樣的高度再高多少倍也不會摔死我的。」終於說到了可以吹噓的得意之處，小老鼠挺了挺胸膛。
「還真是厲害呢……」並非諷刺，雲重是發自內心覺得老鼠的這一能力很了不起，只是他忘記了正是因為身小體輕，老鼠才不怕摔落的道理。
「你找我究竟是有什麼事？」突然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小老鼠岔開了話題。
「怎麼，你知道我在找你？」想到自己的話竟然真被小老鼠聽見了，雲重的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一個笑容。「對了，你要不說，我倒是差點忘了。我的確是有一件事想要拜託於你，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答應？」想起了自己的那個想法，雲重顰起了眉尖。
「如果不是因為你說要和我交個朋友，我又怎麼會遇見那麼可怕的鳥？」想起雪鴞而打了個哆嗦，小老鼠的語氣裡帶上了幾分埋怨。「不過你總是又救了我一次，有什麼事不妨說出來讓我聽聽，然後我才知道究竟能不能幫上你的忙。」
「我想，這件事對你來說應該不難……你們老鼠不是都擅長打洞嗎？」雲重歎了口氣，彎腰去看地上的小老鼠。
「那是自然，對於老鼠來說，挖地打洞之類的事再輕鬆不過。可是……你要我打洞做什麼？」有些猜不透雲重的意思，小老鼠用兩隻小小的前爪梳理了一下鬍鬚。
「我……想要你幫我鑽到地下，鑽入一座棺材之中，去看看那裡究竟是有人還是沒人……」說到這裡，雲重那暗色的眼睛裡像是籠上了一層陰霾般變得更加迷濛。
「你是要我去看死人？」大概是沒有想到這就是雲重的要求，小老鼠驚叫出聲，兩隻前爪也定格在了胸前。
「怎麼，你怕了？」覺得小老鼠這樣的反應實在太過有趣，雲重歪頭勾起了嘴角。
「怕……倒是不怕。我只怕活人，死人又不會傷害我……」小聲嘀咕著，小老鼠抬起頭看雲重。「但是，我不明白……你要我去看一個死人究竟是為了什麼？」
「這個……我一時倒也和你說不清楚。如果你一定想要知道，我倒是可以答應你，日後一定會詳細對你說明。你只先告訴我究竟願不願意幫忙就行。」生怕小老鼠不肯答應，雲重的語氣也開始變得有些急切。
「這對我來說本來也不算什麼難事，我答應你也就是了。但是……你要保證以後一定對我說清楚才行。」對雲重未說出的隱情相當感興趣，小老鼠向雲重索取著保證。
「這件事原本就不算是什麼秘密，只是說來話長，我保證對你絕不隱瞞就是。」眼看事情似乎有門，雲重激動到就連那雙暗色的眼睛裡也放出了光。
「好吧，既然這樣，那我就答應你好了。」用力點了點頭，小老鼠答應了雲重的請求。
「太好了！如果小老鼠有和自己相同大小的身體，雲重一定會激動得將它抱起來再轉上幾圈，只是這小小的身體顯然無法承受強烈的熱情，更沒有辦法抱在懷中，不免讓人又覺得有些掃興。
「你只要告訴我，那棺材埋在什麼地方就好。」既然答應了雲重，小老鼠到有些急切地想要知道雲重費盡心思要讓自己去看的那個死人究竟是個怎樣神秘的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