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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二章 立誓 文 / 滄海浮生淚

    當雲崢再次看見蕭秦的時候,回來的不僅僅是蕭秦,還有一顆血淋淋的頭——一條大蛇的頭。「我已經除去了那個什麼道人,餘下的事就看你自己了。」

    雖然算是幫助雲崢做了一件大事,還差點賠上了自己的一條命,蕭秦卻並沒有半點想要邀功的意思,甚至連自己曾經遭遇過的凶險也都絕口不提。雲崢只覺得蕭秦身上似乎發生了什麼微妙的變化,但具體是哪裡不一樣了,他卻並不能說清楚。好像,比過去更容易親近了一些,卻又好像是在那冷淡之中平添了幾分戾氣。

    雲崢半天連個「謝」字都沒有說,蕭秦卻也並不惱火,同樣一言不發,久久凝視著雲崢那雙藍色的眼睛。看著看著,蕭秦的心中突然對雲崢產生出了一種同情。如果說自己的血還可以隱藏在皮肉之中的話,雲崢的這雙眼睛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隱藏的,它們會時時刻刻提示著別人,自己的主人是異類的事實。

    只是覺得蕭秦突然變得有些奇怪,雲崢卻還是什麼都沒說,或許也是因為他知道即使是問出來,從蕭秦那裡能夠得到的也依然還是無解的困惑。

    「所以,那果然是個妖道嗎?」良久之後,為了打破這凝滯得幾乎像要定格了的氣氛,也是因為被蕭秦看得實在是有些不自在,雲崢慢慢開口,瞥了那顆血淋淋的頭顱一眼。雖然是在問蕭秦,雖然眼前看到的是難以想像的奇景,他的語氣卻平靜而冷淡,有著一種貴族特有的驕傲和矜持。

    「你看呢?」蕭秦的回答也仍然和過去一樣無禮且令人氣結,但雲崢卻笑出了聲音。

    「哈哈……」雲崢只是笑,半天都沒有說話,倒好像是見到了這世上最有趣的事一樣。

    「哈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雲崢所感染,蕭秦突然也笑了起來,笑出了聲音,甚至笑出了眼淚。

    雲崢愣住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蕭秦大笑,他本以為蕭秦這輩子都不會像這樣真心地開懷大笑,或者是根本已經喪失了會笑的能力。突然想起自己其實也已經好久沒有好好大笑過了,再度被蕭秦的笑聲感染,兩個人莫名其妙地各笑各的,卻又終於笑在了一起。

    「我說過,一定會殺你……」笑夠了,雲崢正色看向了蕭秦。

    「不錯,你說過。」面對雲崢的突然變臉,蕭秦的臉上還是和過去同樣的冷淡。

    「你還記得?」驚訝的反倒是雲崢。除了有些意外蕭秦竟然還記得自己當初說過的那句狠話,讓雲崢暗暗稱奇的還有明明剛剛幫了自己一個大忙,卻被自己這樣對待的蕭秦那一副事不關己的冷淡模樣。

    「不錯。但你也打了我一巴掌,還說過欠我一條命。」蕭秦揚了揚眉毛,又垂下了眼皮,看起來倒有些興致缺乏。

    「巴掌我雖然已經還給了你,但已經失去的尊嚴你卻不能還我。所以,我先還你一條命,然後再殺你。」雲崢咬牙,藍色的眼睛裡露出比刀鋒還要冰冷、銳利的寒光。

    「隨你折騰好了。但你最好保證能殺得死我,不然我也一定不會放過你。」蕭秦慢慢抬起眼皮,勾起嘴角看了雲崢一眼就再也無言……

    算是對雲崢交了差,蕭秦還真的是說到做到,再也不管自己的份外之事。倒也不全是因為他本就這麼冷淡,而是這其中還另有原因。

    當初是因為急於求成,他才選擇了在短時間內最大程度地激發那隱藏在身體中已久的妖力。但短期內就獲取到了強大力量的副作用是,蕭秦發現自己似乎並不能很好地控制、掌握這陌生而強大的力量。還有他那顏色詭異的藍色的血,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受傷,否則就會暴露自己的秘密,蕭秦甚至疏遠了石匠。只因為他明白,即使關係再親密,普通人也很難接受身邊的人竟然不是人而是個妖怪的事實。

    正是因為還想和石匠保持緊密的關係,還想和那個有些愚直、天真的人繼續做一生的好友,蕭秦才不得不選擇了疏遠。這樣的理由雖然聽起來有些諷刺,但其中的苦澀如果不是身臨其境,又有幾個人能夠真正瞭解?

    雖然還和雲崢住在一起,但蕭秦卻好像不過是個不存在的隱形人一樣。妖力讓他可以好像蟄伏的蛇一樣不吃不喝,每天除了閉目打坐,修煉雲崢完全不懂的道術之外,就再也沒有一句話,甚至連眼皮都不會抬一抬。

    對於這樣的情況,也許一般人會覺得壓抑難耐,但雲崢卻反倒是自得其樂。和蕭秦一樣,比起和他人交流這件事,雲崢更樂於不受任何打擾地進行自己的思考。兩個人明明生活在一起,卻好像完全沒有交集般各過各的,甚至幾天連一句話都沒有,大概也只有這樣的兩個人才能做到了。

    征討的事情進行得並沒有預料之中順利,讓雲崢雖然很想親自出面,卻不得不只能做躲在暗處的幽靈。顧忌雲徊,何歡並不敢讓任何人得知雲崢並沒有有死這件事。理由很簡單:雖說朱藩之死並沒有引起雲徊的多大反應,但如果朱藩的死和雲崢的死而復生結合在一起的話,難保雲徊不會對自己生出猜疑。

    雲崢能夠隱忍住過這種見不得光的日子倒也不完全是為了何歡,同樣是為了他自己。雖說何歡始終並沒有直言,但雲崢也已經幾乎可以確定是雲徊想要置他於死地。雖然內心深處並不接受這樣的事實,雲崢卻也並沒有完全被情感沖昏理智。

    「如果自己不死,消息傳到雲徊耳中,不知道接下來自己還要面對什麼樣的麻煩……」不打算將精力浪費在應對自己的親哥哥上,雲崢只想趕快平息戰亂,然後親自向雲徊問個清楚。只不過何歡究竟會不會讓自己活著見到雲徊,對於這一點雲崢卻也心中沒底。

    心並不能像池水那樣,即使被掀起沖天巨浪,也始終還能回歸平靜。曾經的信任一旦出現了裂痕,即使是修補得再完美無缺,傷痕卻也始終都還會在那裡。雖然知道目前的何歡的確還需要自己,但仍然擔心他會在不知什麼時候對自己暗中下手,也是雲崢即使再不舒服也非要拉著蕭秦和自己住在一起的理由。

    起初雲崢還擔心以蕭秦的性格應該不會堅持和自己住得太久,但他不知道對此蕭秦其實也正是求之不得——他太需要一個相對安靜又安全的環境來調整自己的身體和力量。雖說雲崢曾揚言要殺自己,但蕭秦卻並不害怕。第一是因為他知道雲崢雖然傲慢,卻也守信,既然欠他的還並沒有還清,也就自然沒到該動手的時候;第二則是因為他知道真正想要殺人的人是絕對不會像這樣事先明目張膽地放出風來讓對方提前產生防備之心,而通常總是會暗箭傷人。

    想到雲崢無形之中倒也可以給自己起到報警、守衛的作用,蕭秦又怎麼會對和雲崢同處一室這件事有什麼不滿?

    於是,這兩個最不該在一起的人不僅相安無事地住在了一起,甚至還彼此都對這樣的情況感到了相當的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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