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 靈魂獻祭 文 / 慾海枯禪
牧山,牧守部族的聖山!
牧山位於牧守部族東部,方圓數千平方公里,山勢連綿起伏,最高處海拔兩千餘米。山上立有宗祠,歷代死去的牧守部族族長,牌位皆陳列在牧山的牧守部族宗祠之中。山上滿是高大挺拔,枝繁葉茂的金葉樹和銀葉樹。
山中溝壑眾多,雜草叢生!
大大小小的墳丘,密密麻麻的遍佈其間。看上去,毫無規律可言。其實不然,裡面卻是等階森楊。皆是按照生前所立功勞的大小,埋葬的都是牧守部族英勇善戰的勇士。
平日裡,除了巡守的衛士之外。牧山幾乎就是動物的世界,鳥雀的家園。異獸嘶吼,雀鳥爭鳴。往往只聞其聲,卻難見其形。
烈日當頭,揮汗如雨!
兩個淒苦而又虔誠的身影,一步一叩首的拜上山來。
「無所不能的天神啊!我是你最忠誠的子民,曾經石擊天神之鳥,我知道我冒犯了您的威嚴。我知道我錯了,求求你降罪於我,放過我那可憐的孩子吧!」
「咚!」
頭破血流的巴魯,再次跪倒。碩大的頭顱抵在地上,發出一聲聲淒淒慘慘的嗚咽。塵土飛揚之中,身後留下了一溜兒殷紅的血印。
「無所不能的天神啊!我是你最忠誠的子民,我一心向善,從無殺生。可是……你為什麼要降罪於我可憐的小巴豆呢?我願把我純淨的靈魂奉獻於你,藉以救贖我那可憐的小巴豆!」
「咚!」
同樣頭破血流的風酷樂,緊跟著跪倒在地。一樣的淒淒慘慘,于飛揚的塵土之中,留下了一個個刺目的殷紅!
「哞!」
風酷珀仰天嘶吼,碩大的腦袋,猛的撞在路旁一棵高大的銀葉樹上。枝繁葉茂的銀葉樹,轟然折斷,驚起了一群鳥雀,「嘰嘰喳喳」的直衝雲天!幾隻不大的小獸,更是驚慌失措的夾著尾巴逃進了深山。
這是一條虔誠的拜神之路,誰也不能打斷!
風酷琥扶著老淚縱痕的風酷沃,遠遠的跟著、看著……隨行的侍女們、親衛們,更是淚水漣漣。
幾個衛士和侍女,雙手捧著甘甜的水果、清涼的泉水,跪倒在路旁。但是……巴魯和風酷樂卻是看都不看一眼,著魔了一樣的喃喃自語著又拜了下去。
「噗!」
血花四濺,塵土飛揚,路還在遠方。
參加儀式的米德索易無奈的搖搖頭,抹去眼角的一絲淚水。索拉索易和小狼人兄弟兩個,早已經嗚嗚咽咽,上氣不接下氣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有一個世紀那麼長吧!一座高大雄偉,維護完善的青灰色拱形石質殿堂,終於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已經血流滿面的巴魯和風酷珀,跌跌蕩蕩的爬進殿堂,撲倒在部族宗族的牌位前。
「偉大的大天神啊!牧守部族的宗族啊!今有牧守部族勇士巴魯,和虔誠的信徒風酷樂前來拜候。我涅茨芭樂誠心的祈求,偉大的天神,和列祖列宗能夠看在他們的一片虔誠之上,滿足他們的一片慈愛之心。」
巫醫涅茨芭樂走上前來,指揮著侍女擺放好貢品。然後,虔誠的跪倒在地,口中唸唸有詞。
「偉大的天神啊!我是你最忠誠的子民,我知道我曾經冒犯了您的威嚴。求求您降罪於我,放過我那可憐的孩子吧!」
巴魯血流滿面,虔誠的拜倒,伏地不起。
「偉大的天神啊!我是你最忠誠的子民,我一心向善,從無殺生。我讚美你的寬容,我供奉你的大度。我願把我純淨的靈魂奉獻給於你,藉以救贖我可憐的小巴豆!」
風酷樂虔誠的拜倒,伏地不起。柔弱的雙肩,篩糠似的顫抖不已,顯示著她內心的悲慼!
涅茨芭樂起身退後,一個個牛人按照長幼尊卑,紛紛跪倒虔誠的禱告。而後,依舊昏迷不醒的楊鵬被抬了上來,放置在巴魯和風酷樂之間。涅茨芭樂在早已經準備好的清水裡淨了淨手,然後從懷裡掏出幾枚五彩斑斕的貝殼。一番長長的禱告之後,在手裡搖了又搖,才珍而重之的灑在了地上。
一次、兩次、三次之後,涅茨芭樂輕輕地走上前去,扶起了巴魯,示意他跟著大家退出宗祠。
「不!應該是我,應該是我,都是我的錯!是我褻瀆了天神啊!」
巴魯撲倒在宗祠的牌位之前,放聲大哭。渾濁的淚水,混合著殷紅的血液,簌簌的流了下來。
風酷沃揮揮手,幾個淚流滿面的親衛走上前來,硬是把巴魯抬了出去。
「小巴魯,是我唯一的孩子,是我的全部。所以,只要有一絲希望,我……風酷樂,就絕不會放棄。這,是我這個母親……應該做的。明天,我將走遠。也許,會回歸天神的懷抱。從此,我將不能承歡膝下,不能盡孝床前。更不能繼續一個好母親、好妻子、好女兒的責任。請大家原諒我,更請大家替我照顧好小巴豆。這個,我唯一的、可憐的孩子。」
「咚!」
風酷樂轉過身來,鄭重其事的說完這一番話之後,緩緩的跪下!
把頭重重的磕在地上,久久不起。宗祠的大門緩緩的關上了,宗祠外跪倒一地,嗚嗚咽咽的聲音大作。宗祠的牆壁之上,點著幾隻巨大的松油火把。給昏暗的宗祠,帶來了一絲溫暖和光亮。
「巴豆!巴豆……」
風酷樂未語,淚先流。
「你知道嗎?牧媽是多麼的愛你!儘管你是那樣的調皮,那樣的與眾不同,可是……牧媽依然還是深深的愛著你。因為,你是牧媽的孩子。雖然,你從來沒有叫過我一聲牧媽,甚至大家都認為你是一個小啞巴。可是……可是我還是不由自主的愛著你。
從出生到現在,你歷經了多少的苦難?
都怪牧媽不好,是那麼的不小心。你還沒有出生,牧媽就差點把你……
呵呵!不過,我看出來了。你是一個堅強的孩子,是一個不甘平凡的孩子。你嚮往外邊的世界,嚮往精彩的生活。可是……可是牧媽是個沒有用的女人,除了會做一些家務之外,牧媽什麼都不會,牧媽什麼都給不了你!嗚嗚……
這下好啦!牧媽的靈魂,將和你融為一體,將永遠陪伴著你,陪著你度過你的每一個精彩的瞬間……
最後,我多想聽你叫我一聲牧媽啊!可是……」
風酷樂抱著楊鵬,斷斷續續的喃喃自語,許久許久……
終於,火把漸漸的熄滅了!
黑暗之中,涅茨芭樂巫醫緩緩的抬起手來,一股濃郁的生命力,從他身上冉冉升起!
如雲似霧、如夢如幻,散發出安靜而又祥和的引導之力,落在了風酷樂的頭頂之上,慢慢的湧進風酷樂的七竅之中。少頃,一道若有若無的虛幻體,散發著淡淡的螢光,從風酷樂的七竅之中升起,又慢慢的消散於楊鵬的七竅之中……
「咯吱吱……」
隨著一陣沉悶的聲響,宗祠的石門露出了一道縫隙,涅茨芭樂精疲力盡的走了出來。原本就花白斑駁的頭髮,徹底得變成了一片雪白,彷彿失去了那原本就不夠旺盛的生命力。
身後,宗祠的大門,再一次悄悄的關閉!
……
「這是哪兒?難道被冥蛇吃到了肚子裡,怎麼這麼黑暗?」
楊鵬喃喃自語著,想要翻身坐起。卻忽然覺得自己被人抱在了懷裡,一股親切而又熟悉的氣息瀰漫而來。他輕輕的掙扎了一下,可是渾身的疲憊,卻讓他使不上一點兒的力氣!
他靜靜的閉上眼睛,想要休息一下。一股奇異的感覺,卻忽然在腦海中升起……
一個叫風酷樂的女牛人揭開蓬帳,一隻灰白斑駁噬魂鳥飛了過來,撞在風酷樂的身上,她摔了一跤,然後驚起了整個牧守部族的混亂……
一個小孩子,從風酷樂的肚子裡,艱難的爬了出來……
小孩子很頑皮,跑丟了……
風酷樂和丈夫巴魯,騎著高大的蠻獸四處奔馳,到處尋找……
風酷樂在絕望中,忽然得到了米德索易大人的通知。重燃希望,瘋了一樣的急奔數百公里……
在瓦剌爾鎮的衝突中,風酷樂再一次丟失了自己的孩子……
風酷樂撲進了血泊中,抱著渾身浴血的孩子……
風酷樂力排眾議,堅決要使用「靈魂獻祭」的辦法。犧牲自己,給予自己神志不清的孩子以自己的靈魂,救贖那個可憐的孩子……
風酷樂在求神路上,頭破血流,內心一片虔誠……
昏暗的宗祠裡,風酷樂的喃喃自語……
一切的一切,來的是那麼的洶湧!
黑暗之中,一道光明仿若劈天利劍一般,劃破了楊鵬沉睡的魂靈,強塞給了他許多並不屬於他的記憶。異世慈母風酷樂的慈愛、失落、絕望、焦急、悲傷欲絕、興奮不已……
一幕幕感人至深的畫面,就像放電影一樣,悄悄的浮現在楊鵬的眼前。與楊鵬的記憶,緩緩的水乳交融在一起。許久之後,楊鵬終於明白了……
「牧媽!」
楊鵬忍不住翻身而起,抱著風酷樂放聲哭泣。
不是為了生存而刻意的討好,也不是忘記了另外的一個世界裡,那兩鬢斑白的生身母親。只是為了這份濃濃的異世親情,就為這一份深深的異世母愛,楊鵬終於打開了感情的閘門。找到了許久以來,被壓抑著的感情宣洩口,哭的昏天黑地!
「咯吱吱……」
石質的大門,緩緩的打開。一群陌生而又熟悉的臉龐,一張張的出現在了楊鵬的面前……
「牧祖!」
楊鵬兩眼淚花兒,渾身顫抖,慢慢的拜倒在地……
「牧爸!」
望著身高體大,血流滿面的巴魯,楊鵬膝行上前……
「風酷琥牧父!」
「風酷珀牧父!」
望著淚流滿面的風酷琥和風酷珀,楊鵬依舊俯身施禮……
……
楊鵬滿心虔誠,一個個膝行跪拜!但是那一絲絲冷淡之意,卻依舊不由自主的在眾人之間,慢慢的流轉開來……
楊鵬知道,自己的一味出逃,造成了嚴重的後果。不僅僅傷害了風酷樂的靈魂,也傷害了眾人對他的憐憫之心。雖然,大家沒有冷言冷語,但這種冷遇也足以令楊鵬絕對的難堪!雖然飽經冷遇,但是楊鵬卻不得不咬著牙承受。不為別的,就為了異世生母這份深情,他也不得不低下了自己高傲的頭顱。
「涅茨芭樂巫醫,請您救救我的牧媽吧!」
望著這個醫術奇特的異世巫醫,頭髮雪白的老人!楊鵬心悅誠服,再一次跪倒在地!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
可是……這一世、這一時,楊鵬早就忘記了!他頻頻低頭,常常跪地,用自己的行動,在懺悔著自己曾經的懵懂和衝動!只求這一世的天神,能夠聽到自己的聲音,給過一個機會。讓自己,去彌補那已經失去的,彌足珍貴的異世親情!
「真是個好孩子!」
涅茨芭樂抹了一把眼淚,拽起楊鵬。拉著楊鵬的手,顫顫巍巍的向著已經陷入昏迷之中的風酷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