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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05章 痛快一場 文 / 藍家三少

    風過胡楊林,那枯黃得發亮的葉子紛紛而下。

    樓止一手攬著千尋的腰肢,一手勒著馬韁。溫熱而微促的呼吸在她耳畔不斷的迴響著,那種名字結局還在死命掙扎的感覺,讓她覺得身心都被抽離。

    恨不能一朝魂夢隨君去,從此世俗皆路人。

    什麼時候,能不顧一切,能放下一切,該多好?

    終於,千尋握住了他的手。縱華豆號。

    樓止的手,白皙如玉,絲毫沒有因為風沙的緣故而變化,一如在南北鎮撫司時的柔滑。

    馬聲嘶鳴。他到底勒住了馬韁,卻保持著僵直的身姿,沒有低頭看她,而是將視線遠遠的落在了遠處。

    「爺,夠遠了,別跑了。」千尋細語呢喃。

    跑得再遠,有什麼用?

    跑得贏命運?跑得過宿命嗎?

    「爺,我們有多久沒有交過手了?」她深吸一口氣。

    樓止吐出一口氣,鳳眸幽邃冷戾,沒有半點溫度,「你那三招兩式是本座傳授,如今也敢拿出來丟人現眼?」

    千尋扯了唇笑,「師父不曾聽聞,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音落,千尋忽然飛身跳下馬背。

    說時遲那時快。樓止腳下移動已然欺身近前。手,快准狠的抓向她的肩胛。

    見狀,千尋肩頭陡沉,揮手便是一拳過去。

    樓止沒有躲,臉上硬生生的挨了一拳,嘴角微微溢著血。表情依舊邪魅輕笑,卻是穩穩的站在她跟前。

    千尋愣在那裡,心頭狠狠撞了一下,「你為何不躲?」

    「痛快嗎?」他容色輕佻,笑得邪肆。

    她定定的看著他,眼底噙著淚,卻是一動不動。

    「這麼快就忘了?是誰說赤身肉搏最是痛快,如今可算痛快?本座這張臉,除了你還無人敢揮上拳頭。」樓止紅袖輕拂,白皙的指尖輕輕撫去唇角的溢血,「下手不夠狠。如此心慈手軟。以後還能指望你什麼?」

    千尋始終沒有說話,羽睫止不住的顫抖,袖中拳頭緊握。

    「難道為師沒有教過你,不可婦人之仁……」音未落,千尋忽然上前,直接將樓止推在了沙堆上。

    他不反抗,不用一絲氣力。

    任憑她跪在地上,而後對著他的胸膛又捶又打。

    「哭就哭,憋著作甚?本座說過不許你落淚,但沒說過,不許你為本座哭。」他得意的坐在沙堆上,胡楊林倒映下來的陰影落在他的臉上。幽邃瞳仁。在搖晃的樹蔭中,愈發的邪魅不羈。

    千尋乾脆坐在他跟前,放聲痛哭,眼淚像掉了線的珠子。

    早在房間裡,他便知道她壓抑的痛楚。

    既然如此,找個空曠的地方,讓她痛痛快快的哭一場。

    將來生也好死也好,也算沒有遺憾。

    「人也是你,鬼也是你,笑也為你,哭也為你,你還想我怎樣?」千尋紅著眼睛大聲嘶吼,「明明知道我背著你出來,何必還要過來,你知不知道你這一來,我怎麼捨得讓你走?說好了什麼都不怕,可是……沒有你在身邊,心總是空了一塊,好疼!有時候疼得晚上睡不著覺,每天晚上沒完沒了的看著月亮,我會想,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樣。」

    「我知道你對我好,每次都為我收拾爛攤子。就算蠱毒發作,你也可以裝作沒事人一樣出現在我面前,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越這樣我就越難受。我每個月都期盼著,十五那一天來得晚一些再晚一些。可是每個月都有十五,我該怎麼辦?」

    「看著你痛,我分擔不了,我無能為力。你知不知道那種無助?我也想替你做一些事情,可是我對所有的事情都一無所知,你們所有人都瞞著我。我不想記起過往,不想介入從前的廝殺重圍裡。我只想抓住此刻的你,現在的你。」

    她跪在那裡,淚如雨下,「我想做千尋,不想做九兒。我想替你分擔,可是沒有人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我也是個人,我是個女人。我所想的所要的,只是最簡單的幸福。有愛我疼我丈夫,有兒有女,僅此而已。」

    「在為夫面前,你什麼都可以做。」樓止輕歎一聲,終於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嘴角有些淤青,卻還是一如既往的綻開邪魅的笑,「你就是千尋。」

    停頓了一下,他吻上她的眉心,聲音暗啞,「便是一人成行,也該獨自堅強。」

    千尋死死摟著他的脖頸,「我不堅強,我真的沒有你想像中的堅強。孩子沒了,我已經支離破碎,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撐不到現在。我不怕死,可是我怕我死了你也會死,爹說我們兩個是一條命。可是如果你僥倖活著,那你想我了,又該怎麼辦?」

    樓止什麼都不說,只是擁著她,坐在胡楊樹下,靠著粗糙的樹幹。

    以前,他是最嫌棄這樣髒兮兮的地方。

    可是現下,他卻覺得此處最為平靜,最能教人心安。

    風過胡楊林,發出竹林般窸窣的響聲,像空谷流水的歡暢,悅耳若梵音,教所有的浮躁都在此刻沉澱下來。

    千尋總算是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而後靠在樓止的懷裡,睡了片刻。

    他不是不知道,唯有在他身邊,她才能睡得安穩。

    否則出門在外,多多少少都是保持警惕的,如何能安枕於榻。

    那一日他來,是刻意放輕了腳步聲,才算沒有吵醒她。

    每次開罵,都只是不想讓她看見自己最真實的表情,其實最會自欺欺人的,是他。

    指尖輕輕撫過她消瘦的面頰,比之上一次見面,這丫頭又瘦了一些。輕歎一聲,樓止低眉望著發出一聲嚶嚀,慢慢睜開眼眸的千尋,「醒了?」

    千尋稍稍蹙眉,揉著微微紅腫的眸,點頭,「現下什麼時辰?」|.

    「過一會就回去。」他鬆了口氣,見她情緒發洩過後,反倒輕鬆,便也不再多說什麼。

    兩人緩緩起身,千尋這一覺已然睡到了午後。

    紅衣蟒袍,風過衣袂,那華貴的衣衫拍在他的身上發出「呼啦呼啦」的聲響。

    千尋心頭一怔,「爺,你想說什麼?」

    「告訴你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樓止背對著她,指尖輕輕捋過鬢間的散發,聲音微冷。

    「什麼事情?」她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

    彷彿是提及了一些本想永久封存的往事,樓止的語速極緩,宛若一潭死水,沒有半點波瀾,「你想知道的,關於繼承者的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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