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8章 半許浮生念笙歌 文 / 藍家三少
悠揚的琴聲緩緩而至,冷風拂過,讓眼前的一切越發的詭異,宛若人間煉獄。
滿目的鮮血,滿目的斷肢殘軀,鮮血淋漓的西域天蠶絲若屋簷下的蜘蛛網,密密麻麻的交織存在,上頭凝著的血珠子不斷往下掉。
若沒有鮮血浸染,這些天蠶絲猶如透明的利刃,懸在那裡根本無人可知。軍士們集體衝進來,被自己往前跑的力道所累,自己將自己切割成無數的小塊,如今落在地上都無法拼湊成整具的屍首。
這一幕確實慘不忍睹,鮮血飛濺,隨處可見。
因為現下的天氣還未轉暖,身體的溫度高於外界的溫度,有些臟器被拋離體外,如今還騰著白煙。
千尋愣在那裡,腦子裡想起了巧音的梳刑。一樣的鮮血淋漓,而眼前的情景卻更勝當日。
身旁的海棠卻突然劇烈的嘔吐,恨不得將體內的黃膽水都吐出來。
殘忍血腥,狠辣至絕,空氣裡到處能聞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濃郁濃烈,經久不散!
她們分明也是從這裡過去的,何以沒有碰到這些東西?
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以如此快的速度用西域天蠶絲鋪滿這裡,殺人於無形。但有一點是明確的,殺人的人,並不想殺她們,只是想清理掉這些討厭的追兵!
悠揚的琴聲還在幽然響起,這樣的氛圍,這樣的琴聲,足見驚心。
「海棠你怎麼樣?還能走嗎?」千尋被一陣冷風吹得打了激靈,急忙攙起海棠,拾起地上的短刃。
海棠神情恍惚,可見嚇得不輕。稍顯呆滯的扭頭望著千尋,搖了搖頭,「大人,我、我沒事。」
琴聲是從後院傳來的,千尋攙著海棠從假山旁的小路循著琴聲緩步而去。
後院類似一個練武場,院子一側擺著兵器架,卻沒有一樣兵器。
千尋讓海棠坐下來,自己隻身上前。
這地方太過詭異,一路走來不見半個人影,連鬼影子都沒有。但方纔的天蠶絲又是誰人所布?這個莊園的佈局,儼然就是一個陣,若不是主人願意,尋常人很難走進來。
「有人嗎?」千尋喊了一聲。
除了屋頂上驚起的雅雀,什麼都沒有。
風過蕭瑟,荒涼若鬼哭的風聲,有著低低的嗚咽。
「有沒有人?」千尋又喊了一聲。
下一刻,她忽然聽見海棠驚喝,「小心背後!」
千尋立刻轉身,短刃隨即迎上去。只聽得「砰」的一聲,那是她的短刃截斷了對方的冷劍。說時遲那時快,千尋眸色一沉,迎上那張白若殭屍的容臉,飛起一腳便踹向對方。
白衣蹁躚,勉力躲開。
「什麼人?」千尋冷喝。
那是個白衣少年,眉目間染著霜華,好似從來不會笑不會哭,儼然是個活死人。手微微鬆開,斷劍光噹一聲落地,卻驚不起他臉上半點波瀾。
他就靜靜的站在那裡,宛若白瓷做的人,面白無血,安靜得教人有種陰戾的錯覺。
若靈堂裡的紙人,只一眼就足以寒徹骨髓,眼底總有種陰森森的寒意。
他棄劍的瞬間,身後便有兩個同樣一身白的女子迎上來,虎視眈眈的盯著千尋。
方纔那一劍,千尋明顯感覺到,此人根本不會武功,壓根沒有什麼內力。但方纔的天蠶絲,是他所為嗎?
一個看上去陰森森的男子,若地府裡爬上來的冤魂,有這麼大的本事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布下天蠶絲網?
海棠急忙跑過來,「傷著沒有?」
千尋搖頭,「我沒事,傷的是他!」
果不其然,順著千尋的視線,海棠看見那白衣男子握劍的胳膊輕垂,有血從他的袖管裡慢慢流出,順著他的指尖不斷滾落。
「少主?」那兩個白衣女子心驚,忽然殺氣騰騰的擺開架勢,那樣子絕對是要殺人的。
千尋握緊了短刃,白衣男子不會武功,並不代表他身邊的人也不會武功。
依千尋現下的眼力,這兩個女子的武功若是與綠萼相較,綠萼都未必會贏。
但……如果他們真的要動手,千尋也不會坐以待斃。
突然之間,白衣女子身動,一掌襲來。
「讓開!」千尋伸手推開海棠,硬生生接下對方一掌。下一刻,她的眉心陡然蹙起,眸光寸寸冰冷。
海棠一個不慎,一個趔趄直接撞在了木柱上,暈死過去。
千尋心驚,該死,自從習武,手勁愈發的大!
還不待她多想,那兩個女子已經氣勢洶洶的襲來。
急忙避開對方的掌風,千尋掌心微涼,短刃在手中發出熠熠寒光。直接一個飛身凌空而上,自上而下直逼對方百匯。
對方急忙脫身,待千尋落地,一左一右的夾擊千尋。
千尋不慎,背後肩頭狠狠挨了一下。然她哪裡是服輸之人,越打越狠,顧不得傷痛陡然回身,短刃剛好架在其中一名女子的脖頸上,「要麼一起死,要麼停手!」
「住手!」白衣男子抬了一下眼皮,臉上的表情還是僵硬無比,「你們是什麼人?」
千尋的刀架在其中一名女子的脖頸上,而她自己的脖頸卻被另一個女子掐著,形成了三人相互挾制的場面。
把心一橫,千尋冷笑,「天涯淪落人。」
「不說實話,只有死。」白衣男子垂著眉頭,這種不死不活的表情,讓千尋有種想掐死他的衝動。
「說了實話就能活嗎?」千尋嗤冷。
聞言,白衣男子彷彿愣了一下,眼底的光終於聚集了起來,「你很聰明。」
「彼此彼此!」千尋道,「能用天蠶絲殺人,你也算個人才。」
「想不到你竟然認得?」掐著千尋的白衣女子稍稍一怔,「你到底是什麼人?這東西鮮少有人識得,你若不說實話,我現在就殺了你!」
千尋眼神一瞥,示意她去看被刀架著脖子的另一名白衣女子,「臨死還有個墊背的,我不虧。不過你最好用力,弄不死我,我可是會反咬一口的。」
「你!」
白衣女子啞口無言。
也不管她們,千尋道,「我本是五音不全,不懂音律之人,奈何你卻深諳其道。不好好的彈你的高山流水,卻要握劍殺人,委實可惜了。」
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白衣男子凝眸,「你何以知道是我?」
「那首曲子是什麼我不知道,只是覺得隱隱透著悲涼,有些哀怨有些憤怒。然則方纔你與我交手,我便知你沒有內力,你垂下手時,指尖的繭子便已經出賣了你。風雅之人,奈何染血?」千尋淡然從容,臉上無波無瀾,更沒有面對死亡時,人人可見的驚懼之色。
這種落落大方,倒教人有些敬佩。
氣度可嘉!
白衣男子看了看自己的手,嘴角終於扯了一絲極為淺淡的笑,「放開她。」
聞言,掐著千尋的白衣女子猶豫了一下。
千尋直接將短刃收回,白衣女子這才鬆開了手,退回白衣男子身邊。
「你的眼睛很毒。」白衣男子施施然道開口。
「哼,你的人也很毒。」千尋伸出手掌,掌心一團黑氣。
方才接下白衣女子的一掌,她已經感覺到了異常,如今她才確定,自己被下了毒。不過那又怎樣?這點毒,還能傷得了她?陣序縱才。
見狀,白衣男子稍稍一怔,「來而不往非禮也。」
「錯,是人敬一尺,我敬一丈。」千尋嗤冷,「三更死這種毒雖然厲害,可惜藥效太慢。你們現在沒有殺了我,還要等到三更,真是失策。」
「你竟然認得?」白衣女子心驚。
千尋輕蔑冷笑,「就你們這點小孩子玩的把戲,也能瞞過我的眼睛嗎?取百年青苔衣,燒灰成末,配十年以上的女兒紅服下,立馬可解。」
白衣男子冷眸,「你是定南侯要找的錦衣衛百戶長千尋?」
「何以見得?」千尋道。
「錦衣衛百戶長千尋,破麗妃與丞相府的殺人大案,想來也是個能人之輩。前兩日,聽聞錦衣衛都指揮使樓止,出動大批錦衣衛看守自己的女弟子,由此可見兩者關係並非簡單。如今外頭如此情景,定南侯大軍窮追不捨,若你不是千尋,怎麼會如此狼狽?」白衣男子不緊不慢的說著,「這些追兵擺明了是生擒而非誅殺,否則怎麼可能輕而易舉的中了我的天蠶絲陣?」
千尋乾笑兩聲,「好眼力。」
白衣男子見她也不迴避,竟然承認,不覺一怔,「你就不怕我出賣你?若是幫著定南侯抓到你,我的好處必不會少。」
「是嗎?若你要抓我,何必等到現在?」千尋傲然佇立,斜睨三人一眼,「再者說,你們尚且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送我去將軍府,豈非自投羅網?」
「你說什麼?」白衣男子眉頭稍蹙,僵硬的臉上依舊沒有多少波瀾。
(千尋說了什麼,詳見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