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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節 欲歸還休 文 / 九瀟沐魂

    第二天晚上我又去了網吧,終於跟林霞聯繫上了,久別重逢的歡愉之情,讓我們聊意甚濃,深夜還不想去睡覺,那夜我們聊到凌晨三點半。從此,網絡把我和她的心緊緊連在一起,我們天各一方,相望網絡,時而感覺彼止近在眼前,觸手可及,時而又感覺遠在天邊,遙不可及。我和林霞就這樣沉醉在網絡世界,在網絡上分享著生活的酸甜苦辣。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就這樣過了幾個月,馬上就到春節,我給家裡匯了一些錢,自己買了一部破爛手機,給林霞買了一部那時剛出產的mp4作為禮物,她喜歡聽歌看電影,有了這玩藝就免得她每天都往網吧跑,晚歸不安全,因為現在彼止都有了手機,就不用每天深夜還泡在網吧裡面了。我在mp4里面下了一些好歌,留了一段錄音,然後寄過去。這樣下來,所有工資都花光了,出來時就穿著的那雙皮鞋,也是我除了一雙拖鞋以外唯一的鞋子。從出來穿到此時,皮已大部分脫落,前面皺了一堆,鞋底還磨了一個洞,下雨天就滲水進鞋子裡,把腳上的皮泡得白白的。就這雙破鞋我已經拿去補了四次,現補鞋的師傅越來越少,要補鞋還得滿夜市尋覓,找不到補鞋師傅,便用塑料板剪成兩雙鞋墊,鋪在鞋底,再用五二零和膠紙從內部粘住,這樣破鞋又可以熬上一陣子了。我不禁感歎於自己的傑作,工友卻說:「你打了這麼久的工了,買雙鞋都買不起呀?這鞋穿出去還沒人家大街上乞丐穿得好。」

    我說:「去,你懂什麼,我是丐幫長老,肯定要比那些一般的乞丐穿得爛了,以顯示我的身份,凸顯我在丐幫中的地位。」

    買了電話,充足了話費,先給家裡打電話,但家裡的境況並不樂觀,我只能盡力所為,寄一些錢回去,不讓她們挨餓受凍,這也是我唯一良心恕罪的方式。

    那天晚上打完電話回家,調整了一下心情,就打電話給林霞,她接過電話很驚喜。我說給她買了禮物送回去,她更是欣喜得在電話上親了我。一陣甜言蜜語之後,她問我過年回不回去,我說不回了。然後她沉默了很久之後說:「你過年回來看看我好嗎?我好想好想見見你,真真實實地擁抱親吻你,我期待著天天見到你,等得我心都快枯萎了,常夢到你回來了,醒來的時候你卻只在我的記憶裡,網上雖說可以見到你,但那畢竟沒有真真實實見到你感覺實在,再說又你又很忙,很少見到你,沒有你的日子,我每一天都過得不快樂。再見不到你,我估計快瘋了。」

    我何嘗又不想早些日子見到自己心愛的人兒呢?只是現搞得連回去的車費都沒有。如何再見?於是我說:「霞兒,我也是每天每夜都在想你,我也想早點見到你。只是現在因為工作忙,回來不了。這暫時不見,以後我們再會面好不好?」

    「以後是什麼時候?我現都等得快崩潰了,還待以後,你們春節都不放假麼?春節都沒空以後還有空麼?難道你一點都不想早點見到我嗎?你我曾相離一個短短的寒假,你就想我想得那麼厲害,你說是因為太想我所以看錯人,你說再見不到我會把跑著的汽車當作是我去擁抱……難道你曾經說的那些都是假的麼?我不指望你現在就能賺多少錢,也不指望你給我買什麼禮物,我什麼都不想要,我就只想見你一面,就見一面有那麼難麼?

    你變了,我那麼想你,沒想到你卻一直在騙我,你說實話,你是不是一直在逃避我,是不是在外面有了新歡,被纏著回來不了?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喜新厭舊了……」她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我心疼心痛和被冤枉得一時無語,不知如何解釋。我又不想對她說我是因為沒錢才不敢回去的,或許她會給我打錢過來,那樣回去該有多憋屈,當初豪言壯語說要掙錢,而今要借錢回家,那豈不丟人?現在工人們都要回家過年花錢,沒有回去的工人都跟我一樣是窮光蛋,借錢也難呵。

    無奈說「霞兒,對不起,今年剛出來,情況特殊,不能回來看你,我心裡一直想著你,我對你忠貞不二,你就別在那裡瞎猜冤枉我了,我最愛的人永遠是你,絕不會變心。今年不能回來,明年一定回來看你好嗎?」

    「為什麼要等到明年,那麼漫長,我就要今年見你,回來好不好,我真的好想你,想現在就見到你。」

    「我也想此刻就見到你,只是真的不能回來,我也很無奈,原諒我這一次好嗎?」

    「那我來見你吧?」

    「那樣不好,你一個人跑這麼遠,萬一遇上壞人怎麼辦?你還是乖乖在家裡等著我吧,我過一段時間會回來的。」

    林霞有點生氣了:「既然你想見我又為什麼不回來見?光是嘴說不是真實的,要體現在行動上,如果你真想見我,不管刀山火海都會來,不想見才有那麼多借口和理由。我每天晚上都在網上等,等來等去一直連個影都找不到,現在好不容易放假了,期待著就可以見到你了,我這一個學期每天都在期待這個春節,期待著你能回來看我一眼,可是你現在卻不顧我苦苦哀求,執意不回來,也許你真的變了,至從你出去後,你便很少花時間在我身上,我被你放在這裡,放冷都成冰塊了。你不願意見我就算了,我也不強人所難,強拗的瓜不甜。你這次不見我,下次你就別再見我了。」

    「好了好了,別鬧了,別生氣了好不好,我上班時間很長根本沒時間上網,我不是故意不理你、故意冷落你,我也想天天陪你呵,可時間不允許呀。我沒時間陪你是我的錯,不能回來看你也是我的不對,對不起好嗎?以後我會加倍補償你的。」

    「說對不起有用嗎?我要的只是見到你。」

    「我會回來看你的,只是不是現在。我也很想你的,真的不是故意要這樣讓你失望。」

    「我不想聽你的那些廢話,我的一個小小心願你都不能讓我滿足麼?回來一次難度有那麼大麼?這次不回來,你以後就別再來打擾我了。」

    說完便掛了電話,女人有時候生起氣來便是這樣不可理喻。我接著再打了很多個電話,都被她無情掛掉了。我也很納悶的,為什麼動不動就說「以後別再打擾她」那麼絕情的話,讓人寒心。我現在真是身無分文沒法回去,也許她現在無法理解,以後就知道我的難處了。也許她只是一時生氣口是心非地說了絕情的話吧,改天等她氣消了再跟她解釋。可之後幾天她都冷冷地,無論我怎麼在電話上熱情,她依然冷冰冰地。現在有了電話,有空就給她打電話,別再把她放冷著了,畢竟是自己對不起她。

    春節一個人在宿舍冷冷地過,大年三十夜跟廠裡一群陌生人尷尬地吃了一頓年夜飯,打電話給林霞,她在電話那端冷冷地,我的心凍得差點結上了冰。我並沒有責怪她,因為她沒有出門打過工,不瞭解這樣的生活。我只能默唱著齊秦那首《大約在冬季》體會著問君歸期未有期的淒涼。

    春節過後沒多久,因為我表現優異,被提升為廠裡一小小的管理員,總算給了我一點安慰,但隨後卻又漸漸發現,原來在這裡做一個小管理也常常為了提升職位,同事之間爾虞我詐,危機四伏;上司之間溜鬚拍馬,拚命偽裝奴才,為名為利爭得頭破血流,為了那吃不飽也餓不死的死工資嘔心瀝血;被扇耳光,還得說謝謝教誨;被屠刀宰割,還拚命掙搶比誰流的血多,我開始慢慢厭倦這樣的生活。

    拚死拚活總是感覺錢不夠花,不抽不賭不嫖不喝酒,幾乎月月光。最讓我心驚膽顫的是怕家裡發生什麼事,家裡一窮二白,要發生點啥事,我拿不出錢該怎麼辦呀?家裡死守著那幾塊田地,化肥、種子、農藥等農用品通通漲價了,家裡的生產投資,日常開銷,我都得提供經濟援助,日漸感覺不堪重負。

    這點工資除了生活費,進不了吧,醫不起大病,買不起車子,買不起房子,泡不起妞,娶不起老婆,生不起孩子,買不起墓地,如此讓我們斷根絕種、死無葬身之地並終身監禁於毫無人生自由的破工廠,再看看那達官顯貴、大商巨賈揮金如土,**一大堆,房子一大片,豪車一大排,瀟灑快活,他們的錢從哪來的?從我們這些勞動裡壓搾出來的我們付出比回報大得多,還有大量剩餘價值都落入了別人口袋。我們創造的價值就好像一條雞腿,老闆啃光了肉交給經理,經理啃光了殘肉就交給主管,主管舔淨了油水扔在地上,然後我們這大群的農民工就在地上、骨頭上搶食殘油,累得吐血。人少反而分得多,人多反而分得少,而又沒給出任何生活保障,我們不能安居,只能拚命讓自己去樂業。這種怪胎市場規律下,我們注定像機器一樣不停運轉,而又一無所有,我們只是現代化的勞動工具,壞了就自己修,用不了就扔掉,為這社會付出了太多太多,得不到尊重,反而受到嚴重歧視,受人仰慕的卻是那些虛華無實、巧取豪奪者,如此**的價值觀,是非不分,黑白顛倒。

    窮者無立錐之地,富者資產無數,竊國者為褚候,竊鉤者死,古人之哀痛,事到如今卻仍未改變。

    我想不明白,為什麼外國的農場主過得有滋有味,而中國的農民卻如此地捉襟見茁,為什麼同是生產資料的佔有者,差異卻如此之大?為什麼農民作為產原地一貧如洗,而工廠老闆作為產原地卻很富有?這是個什麼怪胎市場?農民在家守田是貧窮,出來打工還是貧窮,有句話叫條條大路通北京,如果用來形容農民應該叫條條大路通貧窮……

    想到這些,我正想著節衣縮食省點錢,擺脫工廠的束縛去外面大拼大幹一場,不然這樣下去永遠都擺脫不了貧窮的厄運,然而就在這時候情況又發生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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