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38章 文 / 曉鳳靈兒
姚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來到醫院的,只知道這一路上她腦子很亂,兩條腿一直發軟。當她來到搶救室,手術燈正好暗下來,銀色的門打開,口戴口罩的幾個醫生從裡面走了出來,為首的醫生對家屬說:「我們已經盡力了,展醫生他搶救無效死亡。」
醫生的話音剛落,一抹黑色的身影快速衝進搶救室。站在不遠處的姚雨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著搶救室走去。
站在門口,她看到了展予博的哥哥趴在被白色床單摭蓋的屍體上失聲痛哭。
死去的人是她的男友,雖然才交往一個多月,可就是這一個月讓她享受到了有男朋友疼愛的好處。上學接送,週末一起去爬山,虛寒問暖,還經常給家人送飯。
早上還剛剛通過電話,可幾個小時後,兩人卻陰陽相隔。
「是姚雨嗎?」痛泣聲不知何時消失,變成了一股強有力深而沉的嗓音。
「是的。」她輕聲應。
「進來吧。」可能哭過,嗓音略帶疲憊與沙啞。
得到許肯後姚雨又開始艱難地邁步,她看著不遠處被白被褥摭著的屍體,每邁一步,心臟如同被刀刺穿般,痛到極致。
她以為自己很堅強,可以毫無畏懼地看展予博最後一眼,卻在到達病床旁邊後,白色床褥被掀開,看到展予博那血淋淋的臉那一刻,她最終還是撐不住,全身虛脫後暈了過去。
————
醒來時姚雨發現自己身處一間寬敞明亮的病房裡,這間病房很乾淨,沒有刺鼻的藥水味,如果不是看到某某醫院幾個大字,她會誤以為自己身處酒店的房間裡。
門打開,那一張熟悉的面臉出現在眼前時,她失控地叫:「予博,你回來了,你沒有發生車禍,我不是在做夢吧。」
「姚雨,我是予傑。」說話的人正是予博的雙胞胎哥哥予傑,兩個相同的模樣,連聲音也是相差無幾。
看著此人向病床走進,那張不斷放大的臉,姚雨才清醒過來,他的予博出車禍死了,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再也回不來了。
「人死不能復生,你要學會堅強。」予傑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唇角僵硬地抽動著。
眼前這個男人不愧是企業家,遇到開心或不開心的事,在他人面前從來不將喜怒哀樂體現在面上,就算是死了親弟弟,也不例外。
「展先生,我沒事的,倒是你…」姚雨想要表達的意思是自己與予博不過才交往一個月,論感情不及他這個雙胞胎哥哥的感情深,她想安慰他,可後面的話她仔細想了想,好像她還沒有資格說。
「我經歷了太多的風風雨雨,予博是這個世上我唯一的親人,他走了我不可能不傷心的,只是有的時候傷心並不一定要表現出來,其實我的心在流血呢。」
心?
姚雨聽到這個字,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心,自己的心還在不安地跳動,予博的死她還沒有完全接受。
「予博雖然走了,可他把眼角膜留了下來。」予傑對此事頗為感慨。
姚雨不知是什麼情況詫異地問:「眼角膜?」
予傑解釋:「予博自從學了醫,就到眼科中心填寫了自願捐贈眼角膜表格,我作為自系家屬在表格上簽了字。所以他死後,他的眼角膜將會給其他眼病患者帶來光明。」
「原來是這樣。」姚雨低下頭,不禁在心裡欽佩起予博的義舉。
兩人瞬間進入了沉默狀態。
「姚雨,你還沒有吃午飯吧。」予傑打破了沉默。
姚雨這才意識到自己一路趕到醫院,確實連午飯都顧不得吃,可她此時的心情很亂,並沒有食慾。
「我沒有心情吃。」她如實回答。
「多少也吃一點。」予傑起身的時候,病房的門被敲開,他開了門,進來的是他的專屬司機老王,老王提著兩個白色打包袋。
老王按老闆的意思將打包袋裡的快餐盒擺了出來,而後恭敬地走人。
展予傑打開一個飯盒推到姚雨面前,「予博地下有知也不希望你為他餓著肚子。」
姚雨勉強吃了幾口,卻始終不敢抬頭看他。
這個男子是予博的雙胞胎哥哥,一樣的模樣,相似的嗓音,只要她看到他的臉,她就會想起剛剛死去的予博。
予傑和姚雨一樣匆匆吃了幾口飯菜,見她不敢看自己,深知其中的緣由,也不點破。
司機老王進來收拾飯盒的時候,醫生也進來了。
「姚小姐只是一時太過悲痛才暈過去,醒來了就沒有事了。」醫生雖然說著是姚雨的事,但目光是對著展予傑的。
「謝謝醫生。」展予傑在醫生走後看著姚雨,「姚雨,你回去好好休息,我要在醫院處理予博的後事,我讓司機送你回家。」
「不必了,我沒事的。」姚雨從病床上起來,理了理頭髮,「我自己回家就好。」
「我是予博的哥哥,也算是長輩,這件事必須聽我的。」展予傑與展予博雖然是雙胞胎,可兩人的性格截然不同,關鍵時候,霸氣十足。
姚雨點頭,無話可說,頭都不敢抬一下,因為她怕看到他的樣子。
——
回去的路上,坐在舒適寬敞的車裡,姚雨接到了兩通電話,一通是丁琪打來的,另一通是母親打來的,兩個人都是問予博出車禍的事,她在電波裡輕描淡寫地說了幾個字:「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後,她鼻子一酸,好不容易平復的情緒又開始波動起來。
回到家時,已經三點多了。段玲早就開好了門等著女兒回來,人是回來了,可她再也不敢提起予博的名字,只能安撫著說:「累了吧,洗個澡好好休息。」
姚雨確實覺得累,且身心疲憊。家裡不同醫院,一聞到家的味道,一聽到親人的關切聲,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抱著母親痛哭起來。
段玲明白這是女兒第一次認認真真地談個戀愛,雖然才交往一個月,但予博確實是個好人,這一個月來對她們母女倆照顧得那是細緻入微,可就是這樣公認的好人為什麼命短,被一場無端的車禍給葬送了性命。
「小雨,想哭就痛痛快快哭出來吧。」段玲輕輕拍著女兒的背,不知如何安撫她。
姚雨還真越哭越大聲,哭了幾分鐘後,眼淚流完了,情緒也得到了徹底發瀉,才安安靜靜地走進臥室拿了換洗的睡衣,去了衛生間洗澡。
洗過澡後,她的精神好了許多,看著客廳的一個角落,母親正坐在佛像前,一隻手敲著木魚,另一隻手轉動著佛珠,嘴裡正誦著經文。
回到臥室躺在床上,她累得都快要散架了卻怎麼也睡不著覺,一閉上眼就看到滿臉鮮血的予博。
她想起了十幾年前父親剛死的時候,奶奶罵她與母親的話。
「你們這兩個斷掌女人,天生的剋夫克父命,從今天往後,不許你們母女倆再踏入我姚家半步。」
那時,她八歲不到,卻在這八年的成長中時時聽到奶奶的怨言,說什麼女人斷掌不吉利,小時候克父長大了必定要剋夫,還說家裡已經有一個女人是斷掌了,偏偏又來一個,真是晦氣。
她和母親一樣信佛,但對於女人斷掌克父剋夫之說她不信。可在這個時候,她不得不質疑起來。
伸出雙手,攤開手掌,兩張清晰的斷掌出現在她的面前,除了斷掌外,右手的掌心還長有一顆約米粒大小的暗紅色痣。
在她八歲時,有一次調皮跑到離家不遠的江邊游泳,父親找到她的時候,她的腳抽了筋,正在水裡掙扎著。父親跳下江救了她,自己卻體力不支被江水給沖走了。父親還未過世的時候,奶奶就因為母親與自己的斷掌,經常在親戚面前說斷掌的女人克父又剋夫,還讓父親離妻子女兒遠一點。這本事一張帶著糞的臭嘴巴,不久後都成了事實。她間接害死了父親,母親很小的時候就沒有了父親,現在又失去了丈夫,母女倆真成奶奶口中的克父又剋夫。
後來,她與母親與父親家那邊絕裂,十幾年了,再也沒回去過,也沒有與那邊的親戚聯繫。
她剛剛談戀愛,男朋友就出車禍死了,這叫她不得不記起了奶奶說的話。她本不信,內心卻隱隱約約地感到不安。
想起了展予博,她悲痛地閉上了眼睛,眼淚掉落那一刻,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
是展予傑打來的,她嚥了嚥口水接了起來,只聽他說:「姚雨,予博的後事處理得差不多了,明天捐獻眼角膜,大後天下葬,葬禮那一天我希望你能出現。」
「我會來的。」她風輕雲淡地應下,內心卻起伏不定。
出葬的那一天,天上飄著零星小雨,天空灰朦朦一片
姚雨請了半天的假,正要出門時,段玲對她叮囑說:「小雨,火葬場那個地方髒,帶上這個就不怕了。」
說著將一串佛珠手鏈戴在了姚雨手上。
怎麼說,段玲與展予博相識一場,這好端端的人說死就死了,她還是覺得可惜的。她拍著女兒的手背說:「代我向予博的哥哥問好,替我對他說,節哀順便!」
姚雨咬咬唇點點頭轉身就走。
段玲一直看著她下樓,雖然女兒的背影在她眼裡模糊一片,可她覺得自己的女兒是最漂亮的,只可惜第一次的戀愛卻是這樣的下場,難道正如姚老太婆所說的,斷掌的女人都會剋夫?
雨打了一輛的士花了將近半個多小時來到了火葬場的悼念堂。來得有些早,前來祭拜的賓客還沒有那麼多,她看到身著黑色衣服的展予傑站在賓客祭拜處,神色悲涼。
她向遺體走去,展予博那張帶有陽光笑容的照片由小漸大。